自那次孫婭如肩膀受傷之後,那男人每天都會提早過來房間,給她上藥,然後同她說話。
說的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瑣事,什麼他今早上出門碰見了什麼人什麼事,然後看到什麼人說了些什麼話,亦或是他今天開會,穿了些什麼衣服,衣服是什麼材質的,或者是早上出門吃了什麼早飯,哪家的早飯比較好吃。
孫婭如也不開口,只是緊閉著嘴,那男人也不在乎,只管自己說著,反正孫婭如也沒法將耳朵閉起來,權當她聽了。
他一個人說的不亦樂乎,偶爾的時候,孫婭如還會求那男人帶她去看孫新權,可男人卻仿似沒聽見,充耳不聞。久而久之,孫婭如也就沒了心思,不知道是不是出於父女連心的理由,孫婭如覺得孫新權應該還不會有太大的生命危險,只是每天晚上睡覺之前都會念叨上那麼幾句。
孫婭如也沒再在那男人跟前提起過肖安,兩人難得的默契,男人也不再主動提起,這麼幾天下來,肖安這個名字好像就這麼從他們的世界中消失了一樣。
可兩個人心裡卻都清楚,兩人之間選了一根線,緊繃著,就等著哪一天發生一些什麼事情,然後讓這根線斷掉。
孫婭如迫切地希望這根線能斷,可男人卻是想盡了一切辦法維持著這根線的平衡。
終於在某一天,孫婭如吃完飯等著那陌生男人過來綁她的時候,她一邊配合著,一邊破天荒地跟這個男人說了話。
「是秦正吧?」
背後的男人並沒有預料中的反應,就連手上動作頓上一頓都沒有。
孫婭如並不氣餒,這麼多天忍耐下來,還有什麼坎不能過,對方看起來是訓練有素的人,按照之前任初說的,這幫人可能就是那什麼至尊的僱傭兵。
那陌生男人還是一如既往地將孫婭如引到床邊坐下,然後就走了。孫婭如很乖地自己鑽進被窩裡,然後靠著床頭,等男人進來。
不出十分鐘,熟悉的腳步聲就慢慢踱了進來,不遠不近,最後在床尾坐下。
「你是秦正吧?」這一次,不等男人開口,孫婭如就搶了先。
男人並沒有搭腔,只是在她開口的那一刻,他的呼吸一滯,心臟跳漏了一拍,但很快就恢復了原來狀態:「我今天……」
「秦正,我不知道你究竟喜歡我哪一點,但是我不會喜歡你的,可能是我之前給了你錯誤的提示,讓你產生了誤會,但我並沒有你想的那個意思。」沒有聽男人的話,孫婭如徑直打斷了,男人那邊一時間沒有了聲音,似乎在思考什麼。
「你應該明白的,我心裡只有肖安一個。或許他膽子小,或許他還喜歡把自己弄得髒兮兮得在大街上裝乞丐,或許他沒有你能幹可以單獨撐起一整個公司,但我和他在一起那麼久,已經幾乎融為一體。我們兩個人,一條命,他死,我跟著,我死,他也會追來。」孫婭如盡可能地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顫抖,殊不知她心底已經起了滔天波浪,這番話說出來,不管對方是不是秦正,都應該要有所觸動了吧?
可對面仍然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就只有平緩的呼吸聲,很淺很淺,淺的幾乎讓孫婭如以為他睡著了。
「我不會讓你死的。」就像過了半個世紀那麼長久的時間,那男人終於開了口。
這一次,他沒有在房間裡待太長時間,很快就走了,當房門被合上,孫婭如幾乎是脫了力一般,立刻鬆懈下來,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待平靜下來之後,淚水也早已忍不住了,大顆大顆從眼眶裡滾下來。
那陌生男人過了一會兒也進來給她鬆綁,乍一眼就看到孫婭如在哭,只微微愣了一下,隨後又裝作什麼都沒看到似的給她解了繩索和眼罩。
「你們究竟是誰?」在陌生男人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孫婭如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大聲質問著,又是一顆豆大的眼淚滾下來,那男人卻只是靜靜與她對視了一會兒,隨後胳膊一抖,就將孫婭如抓著他胳膊的手給震開了。
看著陌生男人離開房間,孫婭如再也忍不住了,坐在床上抱住了膝蓋,嚎啕大哭起來,哭聲穿過房門到達外面。
房門外,那男人依舊背靠著牆壁。
「她哭得很厲害。」陌生男人端著托盤路過男人面前,輕輕地扔下這句話便要離開。
「又霖……」男人叫住那陌生男人,側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隨後站直了身體,說:「你去看一下孫新權。」
「那肖安呢?」
男人猶豫了一會兒:「暫時先不管,你去把冉有叫來。」
「好。」又霖輕輕點了點頭,抬腳快速離開。
而此時此刻,肖安躺在醫院裡,魏千城坐在床邊,任初靠在他身後的牆壁上,雙手環抱著胸,面無表情。王琥搬了把椅子坐在靠近門口的位置,拿著小刀正跟一隻蘋果較著勁,李萬里打著哈欠站在窗前,看著外面,風平浪靜。
「不是我說,這都多少天了,你就不能別折騰了嗎?」李萬里又打了個哈欠,因為睡眠不足的關係,雙目通紅,打了個哈欠就打出兩眼眶眼淚來。
「你以為我樂意啊?沒了小如在身邊,我睡不著啊,更何況小如現在生死未卜,你讓我怎麼睡?怎麼睡?!」肖安握著拳頭狠狠捶了捶床沿,整個人在床上蹦躂了幾下,然後被魏千城摁了下去。
「你你你……你別折騰了,折騰大了,傷口又要裂,裂著好玩兒啊?」魏千城也是困得不行,一大早就被叫來醫院,到現在連頓飽飯都還沒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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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你們是不是兄弟啊?你們有沒有派人幫我出去找啊?怎麼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呢?北京城就這麼大,你們怎麼就找不到呢?」肖安哭喊著,臉色蒼白,氣血虛弱,因著他幾個不安分的大動作,他肩膀上的傷口已經崩裂過一次了,這回血色又染了出來,不知道是不是又給扯了。
王琥也是跟蘋果急上了,被肖安這一陣吵鬧,蘋果皮又斷了,猛地一下站起來,幾步路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望著肖安。
肖安吸了吸鼻子:「你幹嘛呀?我一個傷者,你還要打我不成?我老婆都沒了,你還不興我發洩發洩?」
王琥左右咬了咬牙,最後大手一伸,一把捏住肖安的下巴,迫他張了嘴,然後將那蘋果塞了進去:「吵死了!」
肖安眼一擠,魏千城歎了口氣,伸手將蘋果從肖安嘴裡拿了下來,放到自己嘴邊咬了一口,寬慰著說:「你也別急,對方既然是綁,就不會突然就那什麼她了,要是殺,當時就可以殺了,現在一點兒動靜都沒有,說明人還在,只是人在暗,我在明,很多事情不好大張旗鼓地去做。我們現在放出去的人,一大半都在暗地操作,各處線人都在動,你別急,你的當務之急就是盡快把傷養好,別給我們拖後腿。」
「城子說得對。」李萬里又打了個哈欠,拍了拍臉,扭頭說:「再等等吧,很快就會有消息的了。」
自打進入病房之後就沒說話的任初,在聽到李萬里這句話的時候,突然抬了頭,眼神彷彿兩把尖刀直刺李萬里後背,只可惜某人現在嚴重睡眠不足,根本沒意識到任初的視線侵襲,只把腦袋靠著窗稜,一下接一下地打著哈欠。
「不是我說,你要是實在困,找張床躺一下去吧,這兒有我們呢。」魏千城也是心疼李萬里,這幾天都是他照顧肖安的,肖安折騰著不睡覺,也連累了李萬里。
李萬里一聽這話就擺了擺手:「我還是不睡了,等這事兒了了,才能好好睡一覺呢,我去洗把臉。」
看著李萬里出了病房,任初也迅速跟了出去,反正病房裡有肖安在,魏千城一時半會兒也不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