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一整天,三個大男人都癱在沙發上,還真別說,這種腦力活動可比體力活動累人多了,精神摧殘太可怕。
任初很賢惠地做了飯,三個大男人狼吞虎嚥,連帶點湯都給喝了乾淨。
入夜後,任初破天荒地敲開了李萬里客房的門。
「進來說。」李萬里拽著任初迅速閃進了屋裡,臨了還探頭張望了幾下,確認沒人才小心合上門,回頭就問怎麼了。
「你的任務是什麼?」任初站在屋裡,開門見山。
「自然是保護。」
「僅僅只是保護嗎?」任初又問,帶著些追問地急迫。
李萬里有些納悶,但還是點了頭。
「好,既然只是保護,為什麼還要幫他查真相?」
李萬里笑了一下,摸了摸鼻子,走到桌邊坐下,說:「我也是人,是人就會有感情,我跟魏千城在一起的時間也不算短了,更何況早點找出幕後人,不就早點完成任務嗎?你難道不是這麼想的?」
任初頓了一下,但沒有說話,只是盯著他。
李萬里也盯著筆記本屏幕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棕褐色的眸子裡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李萬里笑著扭過頭,問:「你是在懷疑我存有不軌之心?」
「你很聰明。」任初沒有直接回答。
李萬里笑了笑,將筆記本合上,起身,走到任初跟前,他比她足足高出一個頭,站在她面前微微低下頭,儘管如此,任初的氣勢卻全然沒有被他壓下。
「關於我很聰明這件事我當然知道,謝謝誇獎。只不過,我李萬里還不屑做背叛人的事。」稍帶冰寒的語氣,李萬里一雙眼緊緊盯住任初,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想把對面那人塞進自己的眼裡,讓她看看自己的心裡都裝著些什麼。
半晌,任初後退半步,與李萬里拉開些距離,說:「那就好。」
那就好?
她說,那就好。
然後就什麼都沒有說了,轉身離開,房門被輕輕帶上,毫無聲息。
李萬里無奈地笑了一下,為什麼會被懷疑上?大概是自己對魏千城的兄弟之情越來越深厚了的關係,看不過他這麼一直被明裡暗裡的欺負,既然是兄弟,那就應該想盡一切辦法盡早帶他逃離這已經困了他二十多年的牢籠不是嗎?
也不怪任初會起疑心,組織裡的規矩就是如此,只完成安排的任務,絕不多插手其它事。他現在所做的,譬如今天早上的時候讓王琥去魏家裝監控,這些事都已經超過了組織安排的,而下達任務的任再明也絕對不會希望看到自己的手下人插手任務外的事情的。
任初是來警告自己的,還是來確認他的義氣的?
呵,說實話,他更加相信是後一種情況。
入夜,窗外只有陣陣風聲,時而清晰如人高聲,時而模糊如人低吟,任初躺在床上,腦袋裡卻沒有在想魏千城,而是在想李萬里。
的確,她剛才有那麼一瞬是在懷疑他。
現在得到了肯定回答,任初心裡是安定了,接下去就是要解決一下那個秦正的問題了。
一想到這個秦正,任初就頭疼。
這個人城府頗深,隱藏又好,想要往深了裡面挖出來,還真是需要一番大工夫,可現在她不能離開魏千城太遠,說好了是貼身的,這幾天下來她的任務完成得看起來並沒有那麼美好,要借助李萬里的手嗎?
任初思考良久未果,最後只能深深歎口氣,在床上翻了個身,睡過去了。
而此時此刻,當整個城市都沉浸在黑夜之中的時候,某大樓之內,兩條筆直的長腿交疊在一起,鏡頭緩緩帶動視線向上,一件熨燙筆挺的黑色西裝,內裡襯著一件雪白乾淨的襯衫,袖口微微下沉,露出一小截手腕處的皮膚,帶著健康的白色。
那人坐在可供旋轉的老闆椅上,單手撐著下巴,背後是一大片落地窗,整個城市燈火璀璨,燈光所照之處分外明亮,所照之外則極致黑暗,如地球的兩極,從最亮到最暗,慢慢過渡,沒有明顯界限。
黑與白,其實也沒那麼清晰。
陡然間,身後的門被輕輕推開。
「怎麼樣?」坐在老闆椅上的男人並沒有轉身,只凝視著這個城市,那雙眸子裡倒映著百家燈火,一如他的*,毫不加遮蓋。
「見過了,很不錯,卻不是對手。」身後那人嗓音略帶沙啞,語氣中隱隱帶著笑意。
「這麼自信?」
「呵。」身後沒有傳來回答,只有一記輕輕的笑聲,又好像沒有,直讓人覺得是錯覺吧?卻又不像,那人分明就站在身後,分明是發出了一些聲音的。
「覺得銀七與那女人相比如何?」
「那女人更像個人。」
「哦?怎麼說?」
身後那人緩緩上前,背著雙手,在落地窗前站定,說:「那女人會憤怒會心疼會笑。」
「銀七不會?」坐在老闆椅上那男人聽到這裡,不由得挑起一邊眉毛,用餘光打量著站在身邊的這人,筆直如刀的身體,即便是這麼簡單的站著,他身上每一寸肌肉也都發揮著強大的力量,如同藏在黑暗中的豹子,隨時準備出擊。
「至少我從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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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至尊,她在銀色,你們兩個水火不容,你又怎麼知道?」男人眼中流露出些許戲謔,便也是將半個身子扭了過來。
站著那人微微偏過頭,黑暗之中,他嘴角微微上揚,說:「對感興趣的女人當然要關注多一些。」
男人扁了扁嘴,臉上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冷不防,眼前一片濃重的陰影蓋了下來,他的身體立刻僵了一下,他看見眼前那張在自己面前被放大的面孔,從未如此近距離觀察過,在這黑暗中,彷彿被一頭豹子盯住了心臟。
「那麼你呢?對你那個從小就找茬的兄弟是抱著怎樣的心思?」
「兄弟?」男人用手推開身前那人,卻發現根本推不動,那人就彷彿一塊巨石,壓抑而沉悶,索性放下手來,冷笑一聲:「哼,那種傢伙本就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他早該死了!」
「這麼恨?」
「知道周瑜為什麼殺諸葛亮嗎?」男人雙手一把抓住老闆椅的扶手,身體稍稍抬起,直視進那人的眼瞳中。
那人瞇了瞇眼睛,突地直起身子,從上至下俯視著男人,冷笑一聲,說:「你不是周瑜,他也不會是諸葛亮。」
男人哼了一聲,放在老闆椅扶手上的手指纖長而白淨,可他在用力著,關節處青白一片,指尖一下一下點在扶手上。
「找到馮麟了嗎?」半晌,男人開口打破了幾乎讓他窒息的氣氛。
「還沒有。」
「你們的效率讓我產生了是不是應該換一家的錯覺了?」男人嘴邊再度揚起笑意,冰冷帶著調侃。
可那人卻並不接受這份帶著刻意親近的調侃:「能夠擁有與至尊相提並論的傭兵組織,就只有銀色了,怎麼,想換銀色了?」
話音剛落,男人斂起笑意,咬了咬牙,週身寒意掠起,竟比那夜空中的風還要更凜冽些:「給我快點找到他,另外,半個月已經過了吧?」
「過了明天才算過了半個月。」
男人的腳在地上輕輕蹬了一下,老闆椅旋轉一圈後穩穩停住,關節分明的手指扣住抽屜往外輕輕一拉,從裡面拿出一封信遞給站在身邊的人:「那麼明天一早,送去任家。」
「好。」那人伸手接過,隨後塞進懷中,輕輕一笑,問:「不過恕我一問,一直以來你都是送的魏家,為什麼這次卻要送到任家?」
看著眼前黑暗的辦公室,男人單手撐著下巴,若有所思:「你說,任家那隻老狐狸究竟把他女兒藏到哪裡去了呢?這麼多年都找不到蹤跡。」
「你是想詐一詐任再明?」
「呵……」男人笑而不語。
「其實我很不明白,你和馮麟不是同一條道上的,你與任魏兩家應該也沒有太大的仇恨吧?為什麼要幫逃了的馮麟做這些事?」
男人微微仰起頭,漆黑的眸子瞇成一條縫,讓他看不清那雙眼裡藏著些什麼詭譎陰謀。
「不啊,我只是覺得,單我一個人,不好玩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