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秦正嗎?」任初突然開口。
李萬里愣了愣,沒有回答。魏千城皺了眉,低頭看著還在夢囈的肖安,這小子大概是為了自己吧?
小時候的打架吵嘴,發展到長大後,那就是利益互搏。
所謂商場如戰場,小時候那都是小打小鬧,拿著根棍子甩幾下,打出點淤青來就能哭得滿臉都是鼻涕眼淚,再不然回家往老爸老媽大腿上一躺一嚎,大人們就帶著去隔壁家要說法去了,第二天一睜眼那東西就躺在自己手邊了。
可現在,兵不血刃,全靠一張嘴,說贏了,那東西就是你的,說不贏,那東西包括自己的東西都得給別人,還得點頭哈腰雙手捧著送過去,不是小時候躲在爸媽背後就可以解決的恩怨了。
道理人人都懂,但做起來就是他媽的那麼難。
看著肖安那張尚算稚嫩卻已經不得不獨當一面的臉龐,魏千城沒來由得一陣心疼,畢竟是自己從小就護著的兄弟,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後面又因為那些原因分開了,可他還是自己打心眼兒裡疼著的弟弟。
「那塊地是拿來幹什麼的?」看著肖安那張因為幾天幾夜沒好好睡覺而憔悴不堪的臉,魏千城輕聲問。
「當然是造樓,兩個人走的路子雖然不一樣,但看地方的眼光卻是差不多,兩人已經交談不下五次了,每次都是不歡而散,兩個人都不願意放手,甚至已經動用了社會關係。你知道的,他們兩人現在這樣,已經不是單純的在談生意了。」李萬里吃完了一盒酸奶,舔了舔嘴唇,一拋手將空盒投進垃圾桶裡。
魏千城張了張嘴,卻突然發現並不知道自己應該要說些什麼,索性歎了口氣又把嘴閉上了。
李萬里看了他一眼,也不在意,接著說:「我之前調了秦正的資料出來,他是突然回國的,但是他在國內的基礎並不是回來之後打下的,也就是說他在國外的時候就已經把手伸回國內了,而且還不是短期建設。他現在的實力和肖安不分上下,只不過我聽說那塊地本來已經敲定被肖安拿下的,誰料中途突然殺出了秦正,打了肖安一個措手不及。」
「他是衝著你來的。」任初聽到半道上就已經大概明白了李萬里的一絲,話也就脫口而出了,李萬里贊同地點點頭。
魏千城看了一眼肖安,兩手無所事事地擰了擰毛巾,坐在了肖安旁邊的沙發上,說:「我知道,秦正從小就不肯放過我,是我把人想得太好了,還以為大家長大了之後可以盡釋前嫌,沒想到只不過讓恩怨又延長了那麼多年而已。安子肯定不想讓我去找秦正,畢竟在商場那塊一畝三分地上,是安子的事兒,我要是這頭出面了,秦正就拿住話柄了。」
「呵……」魏千城苦笑了一下,低頭看了看手掌,說:「我現在才知道我是個累贅呢。」
「別這麼說。」李萬里皺了眉,伸手搭了搭魏千城的肩。
魏千城把李萬里的手拂開,搖了搖頭,說:「我早就知道自己是累贅了,你不用說,自打你跟我一塊兒之後,哪次不是冒了險的?我知道你清楚虎頭為什麼自打退役後就一直跟著我,不是我讓他跟,是我爸求著他跟我,他也求著要跟我,往白了說虎頭跟我是兄弟,但往黑了說虎頭就是我保鏢,你能懂?」
魏千城抬頭看著李萬里,李萬里蠕動了幾下嘴唇,卻見魏千城拿著毛巾給肖安擦了擦臉,說:「你們都是我兄弟,生死場上過來的,可你們都護著我,我一個大男人,真就那麼弱?小時候那麼慘我都過來了,我怕什麼?又不是沒死過。這趟安子的事,是秦正衝著我來……」
「不是衝你。」
冷不丁,肖安醒了,瞇縫著眼睛打了個哈欠就從沙發上撐了起來,眼皮子還有些重,不過至少比來的時候要好多了,臉色也漸漸紅潤起來,他扭了扭脖子,發出些許關節摩擦的聲音,隨後一記舒坦的輕聲。
肖安向任初要了杯白水,喝了一口,才說:「他這回是衝我來的。」
「為什麼呀?要衝也該是衝我,他小時候多恨我啊。」魏千城詫異。
肖安擺了擺手,雙手捧著茶杯,說:「真不是衝你來的,這裡頭還有事兒呢,我昨兒跟他見了一面,他說他這次回來不打算計較小時候那些事兒,那都是年輕不懂事小孩氣性,他是衝我,真衝我。」
「怎麼回事兒?」李萬里捅了捅肖安的胳膊。
肖安皺了一下眉,晃了下身子,有點不太耐煩:「別問了,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兒,這事兒我要是解決不了,我不孬了嗎?打小你就護我,這回讓我自己來。」
「會出人命不?」魏千城擔憂地多問了一句,看著肖安的眼裡滿是心疼。
肖安揉了揉還有些發脹的太陽穴,把杯子裡的白水一口喝乾了,說:「出不了人命,多大點事兒,不就一塊地麼?我他媽還搶不過來了?到點兒了,先走了,回見吧哥兒幾個!」
「誒……」魏千城站起來就要去追肖安,被李萬里一把按住了肩膀,魏千城回頭有些不耐地看著李萬里,後者擺了擺手,示意他去就行。
跟著肖安出了門,肖安剛打開車門,半個身子都在車裡面了,胳膊卻被李萬里拽住了。
「咋兒啊?」
李萬里歎了口氣,伸手給肖安把有些皺了的衣領整理好,說:「我承認一開始的時候看你是挺討厭的……」
一聽這話,肖安笑了。
李萬里也不顧他,接著說:「但現在咱們是兄弟了對吧?真要出事了,記得先招呼哥兒們一聲,不敢說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但說為兄弟插別
人兩刀還是可以的。」
「行,這話我記住了,幫我看好城子,走了。」肖安捶了一拳在李萬里胸前,車門一關,引擎一起,絕塵而去。
李萬里看著那迅速消失在道路盡頭的車尾煙塵,笑了笑,轉身回去的時候,忽聽另一邊一輛車開了近來,乍一眼看,是王琥回來了。
而屋子裡,任初把杯子洗了,回到客廳裡陪魏千城坐著,好半天,兩人之間沒有說任何一句話,氣氛壓抑得可以讓一隻蚊子自盡而死。
「我孬嗎?」許久,魏千城抬起頭來問任初,眼眶附近一圈兒微紅。
任初搖頭,眼神出奇的堅定。
兩人對視,又再次沉默下來。任初本就不是一個愛多說話的人,從來都是魏千城一個人在那邊引導著話題,然後任初跟著說兩句。現在魏千城也變成了沉默的人,任初也不知道從何說起,就只能默默地陪著。
「其實我也覺得我不孬。」冷不防,魏千城抬頭閃了個大大的笑容,任初愣了一下,剛還懸著的心一下就放下來了。
「反正安子說了這事不許我管,那我就不管了,再說了我還懶得管呢!」魏千城雙手一伸,放到腦袋後面,仰頭看著天花板,任初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依稀能夠想像得到他的心情。
李萬里和王琥一路進來,二話不說,李萬里就從自己的客房裡搬出了筆記本,手指迅速按下幾個鍵,一張地圖就跳了出來。
魏千城支起腦袋,「嗯」了一聲,指著屏幕說:「這不是我家嗎?」
「是啊。」李萬里頭也沒回地回答,繼續調試著。
「怎麼回事兒?你一大早出門就是去我家門口幹這個?」魏千城扭頭問王琥,目露詫異。
王琥點頭:「這可不是簡單的事兒,要知道你家可是重兵把守,雖然就那麼幾個保安,可個個都是好手,好幾次都驚險避過了。」
「喂,當著我的面做這種事會不會太不給我面子了?」魏千城單手搭上李萬里的肩。
李萬里回頭笑笑,褐色眸子陰險地彎成一條縫,說:「不是說這些追殺你的人可能是因為老一輩的恩怨嗎?那對方不可能就只來找了你啊。」
一語驚醒夢中人,魏千城頗有深意地「哦」了一聲,看著李萬里的眼神又多了一分「不愧是我魏千城的好兄弟」的意思,趕忙將腦袋也湊到了屏幕前面。
「咱們也不能太被動不是?咱們現在很多線索都連不起來,又不能直接去問魏叔和任叔,那就只有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李萬里一邊說著,一邊將鍵盤按得辟里啪啦響,而坐在一邊的任初則是漸漸皺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