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看著滿殿朝臣跪請皇帝息怒,微微的鬆口氣,取出手絹悠閒的擦擦掌心先前被嚇出來的汗水。反正誰敢直視龍顏,就是大不敬。
打完一棒,接下來是給甜棗。
捋捋自己的思緒,賈赦一撇嘴,嫌棄的看了一眼自己粗壯有力的大手,抬起下巴直直的看了一眼曾經的自己。他那雙手骨節分明,手指修長,為把玩古玩特意養護了幾十年的玉手啊,就因批閱奏折都長繭了啊!
長、繭、了、啊!
破壞死美感了!
「皇上,您消消氣!」戴權眼角略一抽,看人忽地魂遊在外,心兀自憔悴起來。感受到下首皇子小心翼翼打量的視線,微微移動身形,上前幾步,若有若無的卡住視角,意味深長道。邊說,視線飛快的掃過群臣之中站立的「賈赦」,目光真切含帶悲憤--皇上,您的信任,是老奴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啊~~
賈赦聞言,看著戴權使勁的給他眨眼色,嘴角略略一抽,面上惶然一驚,他!!眼眸中含著深深的憤怒,賈赦心內腹誹不已:內相,我……很靠譜的好不好!!!都為皇帝,出賣自己紈褲幫酒肉朋友了。現在……
賈赦訕訕的將目光從雙手挪到丹階之下,看著恭恭敬敬匍匐跪地的群臣,眉目一挑,渲染低壓緊張的氣氛懂不懂,無聲勝有聲,戲園子裡都是這麼演的!
朕其實做得很不錯的。
清清嗓子,賈赦叫起,而後朝天扒拉肚腹之中的墨水,看似語重心長,實則磕磕絆絆的組織詞句,道:「諸位大臣都是朕之肱骨,為國為民一心一意……但俗話說的好,先成家後立業,大丈夫若是連自己的家都管不好,又讓人何來的信任來管理大家?……朕知爾等或是祖先有恩於朝或是自身才幹初衷或是……可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做人當誠懇,做官更要君子坦蕩蕩,否則,官德不好,難成大器!」
朝臣面色青白交錯,後背淋淋,神色晦暗不明。
反覆重申了還錢還錢還錢,賈赦扯扯衣袍,留下一句,好自為之,便瀟灑離開——
「退朝~~~」
悠長的語調恍若繞樑三日的佳曲,不肯消退。直到過了許久許久,才有朝臣緩緩起身,離開。
司徒錦垮出太和殿的門檻,仰頭看著東方冉冉上升的紅日。面子這東西,呵呵,他現在是賈赦!
呵呵…………
面上黑紅交錯,握起成拳的手背之上青筋凸顯。忍了半晌,才克制住自己想要唾罵一頓自己的衝動。他當初是不是腦子被狗給啃了,否則哪來的信心,感覺賈赦以臣子思維辦事會有新思路新方法的?!
簡直是刷新了為皇做帝的無上威嚴!
群臣一路寒顫著走出了禁中,至宣德門外,才三三兩兩的有人竊竊私語起來。
司徒錦冷眼打量了一番朝臣自發形成的隊伍,那幾個領軍的黨!魁人物,眼眸一沉,朝自家馬車而去。剛掀開袍擺,準備上車,後面一蚊子音嗡嗡響起。
「赦叔,赦叔!」司徒錦回眸,眼眸一閃,抬步入內。
賈珍看人越過他進馬車,剛翻翻白眼,嘀咕這赦叔架勢真是越來越大了,忽地一道聲音飄過來,「珍哥兒,進來!」
賈珍呵呵一笑,抬步入內,見人自若神閒的喝茶,身上影影約約透著一股莫名的令人折服下跪的寒氣,不由得心裡抖了抖。捧著茶喝了幾杯,暖暖身子,又說了不少家常話語,才找回了一些自由自在的熟悉感。賈珍環視了一圈四周,想要湊近跟人說話,但不著痕跡的卻是遠離了一些。微微的愣怔了一會兒,賈珍訕訕一笑,特意壓低了聲響,「赦叔,我剛聽說,千金館,醉紅樓,黃金賭,苑……我們常去的地方,都被封了……」賈珍雙手合拳拜拜北方,臉色悲憤外還帶著一絲的後慶,「那些哥兒有些據說直接從被窩裡拉出來!那些大臣的臉色真逗死我了。」
司徒錦:「……」
聞言,不啻於凌冽北風呼嘯而過,寒風刮在臉上,呼啦嘩啦的生疼。努力深呼吸了許久,許久,司徒錦起身,大步離開。
「赦叔!」賈珍大呼,忽地靈光一閃,表功勞,「赦叔你別激動啊,千金館的樓娘侄兒贖回家了,正當算給你當生辰賀禮呢!」
外出的腳步一趔趄,司徒錦吹吹冷風,讓自己冷靜下來,狠狠地深呼一口氣,回身對賈珍說了幾句,讓人自己回家,而後朝艾府走去,進入密道,打算跟賈赦好好談一談。
這到底!!行事章法在哪裡?!
正背著手,踱步在一群紈褲子弟面前的赦皇帝莫名的連打三個響亮的噴嚏,把周圍服侍的人給嚇個半死,戴權恨不得連傳喚御醫。
「無事。」賈赦拿過手絹擦擦,而後繼續背手一圈一圈又一圈的踱步,看著屋內烏壓壓三十多個中青少紈褲子弟,邊看,邊回憶自己那些年,無限美好的富貴閒人生活。
小酒喝著,小曲聽著,小美人攏著,呼朋引伴,鬥雞走狗,小日子滋潤著。
才半個月不到啊,這些都成了奢求不得的夢!!
往事隨風而去,賈赦腳步停下,越想越傷心。而後再看看一幫似乎還沒睡醒的曾經的好友或是紈褲後輩,氣不打一出來。
大老爺沒好日子過,你們也就休想!
有苦同當,有難同享,才對得起一起嫖!過!娼!搶過女人砸過錢鬥過蛐蛐的肝膽豪氣。
被大內侍衛從各個京城有名的消金窟抓
抓回來的紈褲老少爺們站在御書房內,久久不能回神。原本他們還怒氣沖沖對侍衛各種怒號我父親是某某大臣╱國公╱王爺,如今都洩了氣,膽顫不安的垂眸,雙腿瑟瑟發抖,有些更是嚇昏了過去。
他們今天學會了比我爹是誰更牛的一句話——我主子是皇帝!
「你們--」看著小鵪鶉模樣的紈褲們,賈赦終於嚇夠人,心裡稍微找到了平衡感,而後才想起正事。
自從幾天前,被皇帝半逼半令解決掉「欠款追繳不回」這一老大難問題,他對著欠款的勳貴還有實權朝臣們,絞盡腦汁琢磨了許久許久,才終於他們的共通之處——家有不肖子孫!!
哈哈哈哈~~~任你保!皇、太!子、清流、勳貴、實權派,通通擋不住拖後腿的紈褲派!
打蛇打七寸,一擊必中要害。
無敵大招——再不交錢,我就殺人質了!
可愛的小肥羊們~~
拍拍手,給自己的天才主意點了n個贊,端起勝利的「酒杯」給自己來個慶功酒!賈赦端起茶盞,豪爽一口悶,而後對著被嚇破膽的紈褲一本正經道:「朕早已聞你們這幫天之驕子的名號,吃喝嫖賭,樣樣俱會!」
紈褲們臉色齊齊色變,下跪顫抖。
「說說你們,打一生下來,除了花錢還幹過其他事情嘛?不成武不就……」手指伸出,數列吃喝玩樂,賈赦越說,發覺自己略微也有些小心虛。
擦擦虛汗,賈赦擺擺手,繼續說道:「身為紈褲,不說做人的尊嚴,就說做紈褲的尊嚴呢?!姐兒愛俏,看看你們長的,難怪只會那銀子砸,那是最挫的一類懂嗎?被竹板炒肉了,難道只會哭爹喊娘,是個漢子就該咬牙應下……」
紈褲們:「……」好像,他們還沒睡醒?否則,怎麼會出幻覺了?
「身為紈褲,要是哪一天,咱能啪啪打那些私下看不起我們的人的臉!!你想想那個場面……」賈赦越說越激動,仿若看到了自己命令侍衛拿著戒尺砰砰揍人的場景,連帶著聽的紈褲也為之精神一振奮。
「皇上,您說的對!」忽地,紈褲之中一個身材富態的十四歲左右的男孩站了出來,對著「賈赦」來一句,「皇姑父,我會努力的為紈褲的尊嚴奮鬥!」
「穆宇你這小子搶我的話,我韓伊也為紈褲的尊嚴奮鬥!」
「我也會!」
「我也會!」
戴權默默的揉著心臟,看著堪比誓師台出征的御書房,無語淚流:皇上,老奴真承受不了您的信任!
「好,好樣的。」賈赦拍手,眼眸露出一絲得逞的笑意,肥羊上鉤了。年輕的真好,他當年也是這麼蠢呼呼的就相信人啊~
「現在,奮鬥的第一步,回家告訴你爹娘,做人首先不能欠債。咱紈褲的人,向來一擲千金,一個字豪!!誰家爹換的最早,朕賜御寶——奉旨紈褲!」
「好!」——
司徒錦趕到之際,一幫紈褲正打了雞血一般,摩拳擦掌,回家為了榮譽而奮鬥。
深呼吸一口氣,司徒錦聽著戴權惴惴不安的匯報了緣由,嘴角抽搐一番,額頭上的青筋開始歡騰的蹦躂,眼眸頓時火苗忽閃,冷聲道:「賈赦!」
一聽這冷冰冰的音調,賈赦原本還沾沾自喜的心情頓時恍若一盆冰水從頭淋下,全身被淋得濕漉漉,冰冷至極。
「你要至於皇帝的威嚴於何地?!」
賈赦一聽這話便怒了,他辛辛苦苦想東想西,沒想到在人眼裡還不如面子重要!!要面子當初幹什麼還要他來幹。簡直是不可理喻!心中不由暗罵了聲可惡,小心眼死要面子活受罪。
「事出反常,必有妖,你還嫌棄自己不露餡嗎?到時候……」司徒錦恨鐵不成鋼的冷聲道:「朕惜命!」
聽人鄭重其事的模樣,忽地頭皮一麻,賈赦被人盯著心裡有些發虛,抬頭看了人幾眼,確定人真是為性命擔憂,才低垂眸子,小聲支吾著,「可是我演的很好,沒露餡啊。」
「你確定?」司徒錦揉頭,壓抑自己的憤怒,「你都要帶紈褲逆襲了,那些朝臣都是混成精的老狐狸,難道不會發現端倪?」
「反正……」賈赦偏頭,轉向他處,「你給我的任務讓我盡快充實國庫,我完成你下達的命令就好了,至於其他,就算發現了……」嘿嘿一笑,搓搓手,帶著一絲的討好,「皇上,您那麼英明神武一定會有辦法的,我的靠山可是你!!你總不會讓我輸掉吧,其實……我也想要——奉旨紈褲,這稱號!」
司徒錦轉身離開。這操心玩意!
「皇上!」賈赦緊跟上前,「您別生氣了,我錯了,下一次一定改,三思後行。」
司徒錦望著他,眉毛輕佻,似笑非笑道:「道歉有用,我要國公爹幹什麼用?赦大爺,你可是您至理名言吧?如今,你道歉有用,朕要戒尺又何用?不打不省心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