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心裡萬匹馬奔騰而過,眼眸中閃著熊熊怒火。
林如海就算了,反正他們也就面子情。但是,老二媳婦的陪房,區區一個奴才秧子,竟然膽敢染指他的寶貝,簡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還有那酷愛讀書的賈政,連個區區的秀才都沒有考中,有什麼臉面頂著祖父的名號?
是,他是紈褲不假!但是……紈褲也有逆鱗!!
龍有逆鱗,觸之必死。
「爺反正混不吝!」盛怒之下,賈赦額頭青筋暴露,雙手緊握,牙根緊咬,恨不得吃人似的模樣一字一頓的開口:「把老二給我踹出榮禧堂,分家!若是太太反對,憑我與珍兒的交情,再給珍哥兒好酒美女銀錢,以族長之尊,令賈史氏祠堂常伴青燈古佛!若是史家來人,呵呵?」賈赦抬眼看向司徒錦,「皇上,您會幫我的吧?至於王子騰,當年借我賈家軍中人脈起家的,皇上,不如你我交易一番?」
司徒錦眼眸閃過一絲的詫異,看著面色忽變,決絕狠戾的賈赦,眉頭微微蹙起。
賈赦呵呵的看著司徒錦發笑,雙手拿過魚腸匕首,眼眸裡露出一絲的瘋狂。
他即使被祖父母千嬌百寵的長大,但是作為開府的國公,歷經戰亂,又經權利跌宕,能坐到八公之首,他饒是再無能,耳濡目染之下,也懂得道理,如何揚長避短,如何……雖然,這些為人處事,為官之道,被他淋漓盡致的用在了撒嬌賣萌求逃課的上!
而後世事變遷,沒了祖父母的庇佑,他更是身臨其境的體驗了一夕之間天上地下的變化,父母的不喜,偏愛,岳父一家的失勢,一切的一切都讓他更加深刻的明白官場之上,任何時候,想要對付政敵,陰謀比陽謀來得更為便捷,無恥是算計人的最好手段。
能笑到最後的就是最終贏家!
成功不問過程!
可是……賈赦嗤嗤的想笑,就算斗民奮鬥到一品權臣又如何?
抵不過血脈的繼承!
他賈赦就算無能到極點,可不還是在朝會上佔有一席之地?
出生有時候能決定一切。
他是嫡長子。
呵呵……
賈赦不期然的想到了當年攀附與他,而後與他決裂的某人話語話語:「是,我是無恥,拋妻棄子,再娶官女,出賣恩師,勾結叛軍……活生生的像是活在地下裡陰暗角落臭水溝裡的老鼠,而你活在陽光之下,饒是紈褲,那也是尊貴慵懶舒適的金絲貓!!微微一張嘴,動動嘴皮子,就有人不斷的攀附上來。王侯將軍寧有種?我不遇佛殺佛,能奮鬥到這地步?你們這些「何不食肉糜」的王孫公子,何來的資格來斥責?!」
而他,現今陰差陽錯之下,得知了帝皇的心思。
那些人……不過是圈養的瘋狗,待撕咬完畢,便是淪落為死犬,然後是新一輪的廝殺。
一個不斷輪迴的怪圈。
祖母唯一硬要他學會的便是歷史。
以史為鑒,知興替!
皇家人圍繞龍椅活自己的一生,以臣子為棋子,一步步兵不血刃,到最後為君,傲視天下。
眾多的朝臣圍繞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內閣為一生,乃至甘願為棋子,一步步互相弒殺,博主子一笑,立個從龍之功,到最後……能善終者十之有一。
所以說,自古皇帝都是渣,忠義之輩死的快!
他不過是個普通人,人生在世,吃喝玩樂,瀟瀟灑灑過自己的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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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赦!」
看著賈赦因雙手捏得太緊,指甲陷進掌內,而指關節泛白露出了青筋,司徒錦忙不迭的出聲。
賈赦氣來的快,去的也快,一想到自己不過是芸芸眾生一員,恍若螻蟻一般,心裡的怨恨雖未消除,但莫名的卻減少了許多。
得不到的是最好。猶若當年,他心心唸唸著父母之愛,一次一次希冀之後迎來破滅,到最後攜玉而生的寶玉,讓他徹底的絕望,這麼多年鈍刀子一般磨著的心,終於結束。
此後,開了黑油柏大門,隱隱的自立門戶。
所以,此刻賈赦看向司徒錦,眼眸多了一絲的光彩,「皇上?」
「你膽子大到跟朕交易了?!」司徒錦冷哼一聲,口中儘是冷言,「憑祖輩的榮蔭,你自身何來的資格與朕交易?就憑你比阿斗還扶不起,練字也要人教?」
賈赦眼裡忽地一閃,下巴揚起,對上那冷冰冰的眸子,氣勢瞬間矮了一截,嘴唇張了張,又張了張,才低聲道:「皇上,臣一定認真學,你讓我往東絕對不往西!」
「這話有可信度?」司徒錦聞言,臉色愈發陰沉,心理卻是默默的賈赦之前暴怒之下的話語,能想到賈家族長,史家,王家,還懂得借力,這腦子也不算笨。倒是打破他以往對紈褲的老子天下第一的囂張無腦認識。
「怎麼沒有了?」賈赦咆哮,「老子的寶貝都被人給染指了,祖父都鍾愛老二了,我在不上心,日後還能不能好好吃喝玩樂當富貴閒人了?」
「給朕閉嘴!」司徒錦忍不住拍賈赦的頭,「你就富貴閒人?閒人!還有膽子說可信度?」就算沒點野心,也該有點不爭饅頭爭口氣的不甘之心啊!
賈赦被推翻在床上打滾,發蒙,「我當閒人又沒招惹到你!」
「拿朕國庫的
銀子養你們這些米蟲,對得起百姓的賦稅嗎?!」
「才區區千兩銀子……」賈赦看著面如墨硯的司徒錦,吶吶的把話語給嚥回去。
「讓朕給你撐腰可以,一個月之內,若你表現的好,朕可以升一等神威將軍為榮國伯!」
公侯伯子男,賈赦心裡默默的念叨了一番,而後看向司徒錦,那張無比熟悉的臉,忽地靈光一閃,「皇上,你確定不是給你自己升爵的?」
「換衣服,跟朕出去,看看你榮國府的罪狀!若是可以,朕寧可抄家,而後奮鬥出一條自己的道路,也不願祖宗心血被如此敗壞!」司徒錦對賈赦徹底無言以對,不該聰明的時候偏偏腦子靈活!
聽到抄家兩字,賈赦渾身一僵,不敢言語,忙不迭的在床榻找到衣服,手腳慌亂的穿戴完畢,示意司徒錦可以走了。
「皇上,您老……」站在密道入口,賈赦瞅了一眼平淡無奇的書櫃,聽到卡嚓一聲機關緩緩響動的聲響,眼眸忽地閃過一絲的恐懼,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啊,於是惴惴不安的建議:「皇上,要不您老敲昏了我,在進去?」
司徒錦甩袖子,拉開兩人間的距離,眼眸冰冷冰冷,「你難道沒有朕的記憶?」
賈赦一抖,面色瞬間蒼白起來。他就是有了這記憶,才不知不覺中有膽子沒大沒小,甚至還敢偶爾耍耍賴。原本皇帝在他心中不啻於神龕裡的仙相一般,眾人只有頂禮膜拜的份,懷著膽怯崇敬之意,但是一朝得了皇帝記憶,好想插腰仰天長笑,皇帝……哈哈哈哈哈,好慘!!!!
「夠了!」司徒錦原本只是隱約的有些猜測,但是一眼賈赦害怕之中那隱約的竊喜神色,直接拍頭,憤憤開口:「別在露出這蠢模樣了,否則,朕忍不住要謀反篡位!」
邊說,邊推了賈赦往裡走。
曲曲折折狹長幽暗的小道,若隱若現的光芒,陰深深恐怖的氛圍。
賈赦愈走心裡愈擔心,月黑風高殺人滅口拋屍荒野野獸分食各種畫本戲段不斷的閃現眼前,「皇上,你……你要動手殺臣之前,記得一定讓我當個飽死鬼!」
司徒錦前行的腳步一滯,拿著火把的手一轉,目光微微打量了一眼額頭冒汗的賈赦。
左手高舉火把,火光映射之下,饒是自己熟悉的面色,但是司徒錦嘴角勾起,露出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眸深邃,一眼望不到底,整個人週身籠罩著一股逼人的壓迫感。陰風陣陣吹拂,火光搖曳,地上的他彎腰瑟瑟的身影顯得特別的弱,還有……賈赦低頭眼睛死命的盯大,看見灰不溜秋的毛茸茸吱吱叫的東西。
「老鼠,你見過嗎?」
腦海裡不禁想到質問的話語,賈赦原本高度緊張的神經愈發緊繃,不管不顧的抱著人,「啊!!!!老鼠,皇上,那是老鼠,臭水溝,有鼠疫能傳染的會死的!」
冷不丁的被抱了個滿懷,司徒錦看著腦袋往他懷裡鑽的賈赦,愈發頭疼起來。
司徒家列代先祖,你們最好保佑孫兒能換魂過來,否則……朕真的忍不住要弒君!!
真的不能忍!
「賈赦,你剛才那股氣勢被豬給啃了啊?」
「那是逆鱗,但這個是天敵!!!!居然有老鼠,」賈赦使勁抱著人不下來,「我不管,就算你現在殺了我,我也不下去。」
身上被掛著沉甸甸的,司徒錦人生頭一次感受到自己的重量,但是賈赦在懷裡那種膽顫,渾身發抖似乎從骨子裡透出的恐懼。比對著他這個皇帝還流露出一股膽怯,眼眸一沉,腦海裡浮現出老鼠貓的論斷,還有一個模糊的輪廓,身形挺直,著著儒袍,頭髮高高束起,一根木簪扎過,簡簡單單中露著氣韻。但是說話神色卻是扭曲,細細翻閱之前記憶,那話語主人,一雙眼睛不大不小,還透著靈黠之光。
昭和十年榜眼黎遠,殿試之上,公然指責朝政之誤,另闢蹊徑,於一群天子門生中獨佔鰲頭,對極了那時大刀闊斧想要改革他的胃口,立壓朝臣,欽點榜眼。
但是後來……孤臣不易,而且為權,六親不認,行事手段狠辣至極,連他這個皇帝也默默的看不下去。只消露出個意思,便牆倒眾人推。
垂眸看了一眼還不停顫抖的賈赦,司徒錦重重的歎口氣。
「我拉著你走,總行吧?」被緊緊勒著,司徒錦換個姿勢,默默的鬆口氣,「否則,你覺得就憑賈赦白斬雞的身材抱得動人?」
「不下去!」賈赦依舊閉眼不敢看地下,「我不管,反正我受無妄之災,現在是皇帝,你背我,我不下去!」
「你說什麼?!」司徒錦咬牙。
「我都快死了,你還不讓我仗著皇帝的身子,最後享受一下啊~」
司徒錦:「……」
祖宗,介意江山易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