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兒怒氣沖沖,深深感到自己被人背叛了,他曾經是那麼的相信秀秀,對贏開心中起疑都沒有懷疑過秀秀有一天會從自己的背後捅上一道,這對於一個不足七歲的孩子來說,還是太難以承受了些,念兒從震驚陷入了對自己的不斷懷疑當中,對自己過往做出的每一個決策感到了深深的疑惑,自己曾經做的那些事情到底是對是錯?自己如今走的這條路,到底是對是錯?
念兒從秀秀的屋子裡退出來,趙叔帶正巧進了東宮,準備拜謁褒姒,念兒聽見腳步聲便轉向了趙叔帶,瞧了他一眼問道,「趙上卿?」
「太子殿下!」趙叔帶向念兒躬身作揖說道。
「趙上卿不必客氣,來東宮是找……母后的?」念兒問道,看了一眼褒姒的寢宮,剛才連自己都被拒之門外,此刻應該也不大會想見到趙叔帶,得到了趙叔帶肯定的答覆之後,念兒又開口說道,「母后今日身體不適,無暇接見,只怕是要趙上卿白跑一趟了,若有什麼事情,念兒代為轉達吧?」
「也沒什麼大事兒!」趙叔帶趕緊擺了擺手,狐疑的看了一眼念兒,又狐疑的看了一眼褒姒的寢宮,「娘娘身體怎麼了?需要宣太醫嗎?」
「不必了,不必了!」念兒立刻揮手說道,「休息這一二日就好了,趙上卿若是太宰宮公務繁忙,還是先回去吧?晚些時候,母后若要召見,自然會差人去太宰宮找您的!」
趙叔帶點了點頭,心裡十分惶恐,有些做賊心虛的感覺,總覺得如今姬宮湦是要準備將矛頭對準剛剛即位的姬仇了,自然也要將他拉下水中,褒姒的閉門不見似乎就像是某種徵兆一般,可是要同他劃清界限?想到這裡,趙叔帶就心慌的不能自已,向念兒告辭之後轉身走到東宮,想起什麼,又停下來轉過身,「太子殿下?」
念兒本來以為趙叔帶走了,整個人的情緒剛剛放鬆下來,聽見趙叔帶這一叫,像是受到了驚嚇,驚愕的轉向趙叔帶,滿面的慌亂神情,「啊?趙上卿有何吩咐?」
「啊?」趙叔帶覺得念兒這話說的太怪了。
念兒這才定下神,改了口,「趙上卿還有什麼事情?」
「太子殿下初立,以後要隨大小官員一併上朝!」趙叔帶吩咐道,念兒立刻點了點頭,「我每日都有去的呀!趙上卿糊塗了嗎?」
「太子殿下最好能呈遞一二的奏章,也叫大王看看您的政績,將您扶上太子之位,又將當日嫡出的宜臼貶斥,此舉天下議論紛紛,太子的章若是十分有見地,總能叫朝中士大夫們心悅臣服!」趙叔帶說道。
「可我不過才六歲而已,寫的出什麼奏章來?」念兒說道。
「在下也只是建議而已,太子殿下若是覺得為難,不必採納就是了!」趙叔帶說道。
「我……我知道趙上卿是一番好意,不過……」念兒有苦難言,心中滿是疑慮,總覺得以自己的見地,只怕是寫不出什麼好的奏章來,不寫姑且是不錯,這若是寫了,再說的不對,又要叫群臣笑話了,他努了努嘴,給自己搖了搖頭,似乎在說服自己寫不來這東西,還是不要逞能了。
趙叔帶知道自己說服不了太子,只好再次請辭,這才大步邁出了東宮,他今日前來所謂一共有兩件事,見褒姒、說服太子上奏,此二事竟然沒有一件達成,心中也是頗為不寧,總覺得這後宮裡是要發生什麼改天換日的大事了,也總覺得褒姒這些年對自己的確是日漸疏遠了,遠不及當日她剛剛進宮時候的那般同仇敵愾。
到了晚上,褒姒差人將晚膳端去自己的房中用,門外的悉人進來回稟,「娘娘,大王來了,要您去前殿用膳。」
「大王來了?」褒姒皺了皺眉,知道今晚絕不會好過了。
「嗯!」悉人點了點頭,末了又補充了一句,「秀秀已經去了,在同大王說些什麼話呢!」
「東宮之中,少傳這些閒話!」褒姒瞪了一眼這悉人,站起身將自己的衣服拾掇了一番,出了寢宮的門朝著正殿走去,秀秀正在同姬宮湦說著什麼悄悄話,依偎在他的耳邊,小聲的匯報到,姬宮湦的面色看起來不錯,不住的點頭,午時來東宮的那份怒氣已經消散不見了。二人見到褒姒出來了,秀秀才尷尬的斂起了剛才那番臉色,露出了畢恭畢敬的模樣,站起身向褒姒行禮拜謁,「參見娘娘。」
「不必客氣了,」褒姒說道,「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拘泥於禮數。大王今夜前來,沒有悉人通報一番,臣妾怠慢了!」她說罷向姬宮湦行禮拜謁道,姬宮湦看著褒姒微微的皺了皺眉,就像有了新歡之後嫌棄的模樣,褒姒繼續開口說道,「臣妾今日身體不適,剛才本想叫悉人將晚膳端入房中,悉人說大王來了要臣妾來一趟前殿,大王若是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臣妾還是先行退下了!」
「下午齊伯入了趟宮,」姬宮湦看著褒姒,手指叩了叩桌面。
「齊伯來了?」褒姒問道,「什麼事情?」
「齊伯說,你待姜婉同她姐姐不薄,姜婉有意將你認作長輩,明日是嫁出去的女兒回娘家,她早晨會先行前來拜謁你的!」姬宮湦吩咐道,褒姒微微的點了點頭,「晨謁之時?」
「叫她晚些時候來了,過了晨謁吧!」姬宮湦說道,「今晚寡人留在東宮,明日一早拜謁,寡人總得在場。」
「大王不上早朝了嗎?」褒姒問道。
「然後留下的諸侯圍場狩獵,就不上早朝了,去兩日便回!」姬宮湦說道。
「要臣妾準備什麼嗎?」褒姒又問道,神情不自然的看了一眼秀秀,猜測今年姬宮湦所帶之人應該就是秀秀,果不其然,姬宮湦擺了擺手,「準備就不
不必了,寡人今年準備帶秀秀前往獵場,你身子不好,就在宮中好好養著吧!」
「是!」褒姒應了一聲。
「念兒呢?」姬宮湦覺得心中一陣煩躁,見著褒姒面不改色的表情就覺得一股子火氣堵在了自己的胸口,使勁兒的敲著桌子問道,褒姒也看了看念兒空出來的位置,轉向了一旁的悉人,「沒去交太子殿下前來用膳嗎?」
「去過了,可太子殿下……」悉人的表情十分為難。
「怎麼了?」褒姒問道。
「太子殿下說,」悉人咬了咬下唇,這話還是說不出口,褒姒瞟了一眼姬宮湦,姬宮湦對他點了點頭,她才看著悉人說道,「說吧,便是說了什麼犯上作亂的話,也是太子說的,與你無關!你轉述便是,不必替他隱瞞。」
「是!」悉人作揖,「太子殿下說,此生不願再與秀秀娘娘同桌共食,以後東宮用膳就不必再叫他出來了。」
姬宮湦一聽這話大為光火,手掌拍在桌面上,發出一聲巨響,「去給寡人把他叫出來!出來也得出來,不出來也得給寡人滾出來!」
褒姒的眉頭微皺,對悉人說道,「別叫!」她轉向姬宮湦問道,「你想做什麼?將念兒也逼成自己的仇人嗎?」
被褒姒一說之後,姬宮湦的脾氣越發的大了,「當日我將念兒交託給你,就是不想這宮裡再出現第二個宜臼,這些年你就是這麼教他的嗎?如此,你和申後又有什麼區別!」他說著直接站起身,雙手撐著桌子怒目的瞪著褒姒,這場面嚇壞了一旁的秀秀,趕緊給周圍的悉人揮了揮手,示意叫她們趕緊下去。
悉人得了令,忙不迭的離開這場面混亂的現場,只餘下褒姒同姬宮湦的對峙,與一旁觀看的秀秀,褒姒並沒有因為姬宮湦的這番數落而動怒,只是面色平靜的對面前的大王說道,「念兒不過才六歲而已,有些自己的脾氣為人父母的難道不該諒解嗎?你同他置氣,有什麼用?他能體諒你作為大王的舉棋不定和惶恐不安嗎?反過來,你又能體諒他是一個孩子的擔驚受怕嗎?」
褒姒的這句話就像是一盆冷水從姬宮湦的頭上澆了下來,他同秀秀的事情他沒有給她一個解釋,她也早就認命了後宮女人的這個身份,饒是心中有再多的委屈、饒是再痛、再難過,可是她始終體諒他的處境,反過來……他卻從未為她著想,可他不能以她的感受為先,因為他不僅僅是她的男人,更重要的……他是這個國家的帝王。
東宮的大殿陷入了一陣沉默,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任憑時光流逝。不多時,遠處傳來了一聲連貫的腳步聲,「匡匡匡匡」地朝著姬宮湦的這個方向跑了過來,然後就是「咚」的一聲響,念兒跪在了自己父親的面前,向他重重的叩了三個頭,發出「咚」「咚」「咚」的三聲響,「念兒愚魯、性子粗鄙,難以教化,怠慢了秀秀娘娘的地方還請娘娘恕罪,請父王恕罪!母后從未缺乏管教,是念兒有教不學,請父王不要責罵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