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被念兒的一番話說得面紅耳赤,不知道該怎麼給念兒解釋他的父王和母后此刻正在做的這件重要的事情,並不希望有人在外偷聽。秀秀開不了口,念兒便不依不饒的叫她帶自己去褒姒的寢宮外偷聽,剛才大殿上傳來的低吟和喘息還在秀秀的耳側,若是念兒問出什麼不該問的,她怕是又不懂怎麼解釋了。
「還是不去的好,娘娘和大王說的話,必定不希望你我從旁聆聽!若是被大王發現了,必定會盛怒的!」秀秀勸說道,可念兒哪裡吃她的這一套,最近念兒年歲越大,就越發的不服管教了,在褒姒面前還能裝裝樣子,在秀秀面前則越發的無法無天,他拉著秀秀強行朝著寢宮的方向走去,到了寢宮門前,內裡安靜了好一陣,這叫秀秀總算是鬆了口氣,「沒什麼可聽的了,咱們還是回去吧?」
念兒伸出手在自己的唇上比劃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不多時裡面就傳出了聲音。
「大王沒有寵幸過楚夫人?」褒姒看著精疲力竭趴在自己身上的姬宮湦問道,他的額頭滿是汗水,從情緒的制高點而下,神情睏倦,畢竟前一夜一宿未睡,心中滿是對褒姒的氣氛。褒姒的手搭在他的肌膚之上,有一些的冰涼。姬宮湦抬著疲憊的眼睛瞧著褒姒,握住了她冰涼的手,挪了挪身子平躺了下去,「鄭啟之的死,讓寡人想了很多事情。」
「比如說?」褒姒問道。
「比如……」姬宮湦思忖了片刻,轉過身去一手撐著自己的頭,看著褒姒的眉眼,「比如說,過去的事情。寡人曾將華辰與啟之看做是自己的親人,將啟之看做兄長,將華辰看做妹妹,可後來寡人親手害死華辰,如今又親手殺了啟之……寡人是不是根本不會待人接物,才會將好端端的事情做到這個份兒上?」
「大王何出此言?」褒姒問道。
「華辰能有恃無恐,在後宮幫母后助紂為虐、愈演愈烈,三番四次加害寡人的妃子,卻以為寡人不敢動她分毫;啟之又是這樣,聯合楚國、晉國擺了褒洪德一道,以為寡人看不出來嗎?」姬宮湦說道,「華辰命大,逃了出去,寡人對她心中多少是有虧錢的,如今才叫她做了這楚夫人,除了寡人之外,她要什麼,寡人也都給了,以彌補心中的不安!」
「不是大王不會待人接物,而是大王的身份委實太過特殊了!」褒姒看著姬宮湦說道,「您首先是大周的君主,而後才是一個並不普通的男人。於大王而言,你的面前首先應當是功過是非,而後才是兄弟情義。大王就是忘了自己是天子,才會叫華辰同啟之也忘了他們是臣民,自以為在大王這裡可以予取予求,卻忘了一個臣子應當盡的責任。」
「唉……」姬宮湦長歎了口氣,「論天子,寡人不是個明君;論朋友,寡人又不能義字當頭。夾在其中,實在是兩難,你若再同寡人置氣,寡人當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他輕撫著褒姒的面頰,褒姒轉而看著姬宮湦,良久的沉默,眸子中也是一片晦暗,沒有平素裡的靈動,她這表情他能看懂,是擔心、是不安,他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身為夫君,寡人卻讓你常常處於憂慮與被脅迫的境地,連這個角色,寡人都做不好。」
「不是的!」褒姒搖了搖頭,她原本想說一兩句恭維的話,可是滑到嘴邊,轉了一圈又被嚥了下去,她實在是說不出口,「大王其實不必激怒楚夫人的,她饒是以楚夫人的身份自居,可心中始終是向著你的。」
「你不瞭解她,」姬宮湦搖了搖頭,「她身上有股玉石俱焚的勁兒,若是得不到寡人,那麼毀了寡人,她也無所謂。」
「可如今,她到底沒有這麼做!」褒姒說道。
「她將你陷於不義之地,你卻還如此幫著她說話?」姬宮湦問道。
「不能算是幫著她說話,只是這麼想,大王瞧著她的時候也多少能好受些,到底當日她也是為大王做了很多不能對人言的事情,若非當日的姜華辰同鄭啟之,又何來今日的朝堂之穩呢?」褒姒寬慰道,要姬宮湦將凡事都忘好處去想,「雖有楚這個外患,可到底沒有中原這個內憂了!」
姬宮湦點了點頭,並不否認這麼多年來姜華辰同鄭啟之二人的功績,便是因為如此,在痛下殺手的時候才覺得心中不安、才覺得惶惶不可終日,他的手與褒姒五指相扣,「姜華辰所以至今還沒有幫楚侯將寡人從這個帝王的位置上趕下來,是因為你們太多的人給了她希望,叫她以為自己能夠得到寡人的心,叫她以為她能夠取你而代之……這怎麼可能呢?這世上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又不是她一個人!」
姬宮湦的話叫褒姒心中一驚,看著自己面前這個男人的表情,她在思索,她是不是真的瞭解過他?她卻忘了,連同這位大王自己都鮮少真正的面對自己的內心、鮮少對自己有深刻的瞭解。褒姒握緊了姬宮湦的手,依偎在了他的懷中,「楚侯原本答應了宋伯出兵相助,以扛齊兵,大周與秦國兵馬、諸侯的援軍、齊國的兵力屯聚在宛城,當日若非楚侯遲遲不肯出兵,宋伯不會松這個口,不會願意和齊國和談。因虢上卿攻打焦國觸怒了楚侯,他不遠萬里、丟下宋國前往鎬京城告這虢石父的狀,可如今卻緘默不言,不和大王提及此事,若非楚夫人斡旋,實難想像。」
「虢石父攻打焦國,陰差陽錯的解了齊宋之爭,雖然是個好事兒,不過他的一片私心當真以為寡人不知嗎?這麼多年,寡人器重他,他自以為在朝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斂權、斂財,倒是把寡人當做是他的工具了,如今我不除他,是因為他能替寡人做個替罪羔羊,若是連這等功用都沒了,寡人自然不會再留他!」姬宮湦冷冰冰的說道,「至於楚夫人,她並非要從中斡旋,只是想起此事既能害你,又能寬寡人的心,心中算計,覺得利大於弊。楚侯能聽楚夫人的勸,並非自己對痛失焦國已經不再生氣,而是他也不敢貿貿然的和我大周開戰,畢竟……他也沒有完勝的準備,饒是我大周再不濟,多少有諸侯之國擋在前,他根本連鎬京城都攻不下!楚侯我動不了,
可楚夫人……」
「大王?」褒姒皺了皺眉,知道姬宮湦沒有說完的這半句話是什麼,他如今既然已經出了鄭啟之,他們就必定會逮著個機會再將楚夫人也除掉,畢竟留在身邊是個禍害,褒姒出口叫道,卻也沒法勸慰,最後只得用自己的臉蹭了蹭姬宮湦的胸口,「若是非得如此,大王對楚夫人便好一些吧?多少也讓人覺得是個寬慰。」
「寡人會對她好的,捧在手裡怕吹著、含在嘴裡怕滑著的好。」姬宮湦這話說的咬牙切齒、一字一頓,他也害怕楚夫人,害怕楚夫人會對褒姒下狠手,他說完這話就從床上翻身而起,雖然困頓不堪,卻不敢再東宮留宿,他**裸的站在地上,一把拉過自己的衣袍,背對著褒姒正穿著衣服,「你再睡會。」
「大王呢?」褒姒問道。
「回酉陽宮中,」姬宮湦不滿的說道,將身上的束帶繫好,褒姒伸出手從姬宮湦的背後抱住了他,面頰貼在他的背上,姬宮湦握著褒姒攬住自己的雙手,「若不是礙著你在這裡,寡人根本不想演這齣戲。」
褒姒的嘴角動了動,最後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是說對不起還是說謝謝?她腦海中也亂的很,要殺楚夫人若沒有個好理由,只怕是既不能服眾、又給了楚侯謀反的好借口,為今之計只能是一等再等,根本看不見一點點的希望。姬宮湦轉過身去,俯下身子親吻在褒姒的唇上,十分不捨的緩緩站直了身子,滿眼都是溫情,褒姒仰頭看著姬宮湦,最後點了點頭,抿著唇,眼中閃著灼灼的光華。
門外的念兒聽見裡面的人要出來了,趕緊拉著秀秀朝著一遍躲了過去,蹲在角落裡看著從寢宮中出來的父王,待他漸漸走遠,寢宮中沒了動靜,他才拉著秀秀轉身朝自己的書房走去,進了屋關好門,看著秀秀問道,「贏開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預計再過一二日就該到了!」秀秀說道。
「我要你們的幫忙,」念兒徑直的開口說道。
「幫什麼?」秀秀的心跳忽然變得快了起來,看著念兒有種不祥的預感,只怕是她和念兒想到一塊去了,但是念兒心中必定有了主意,她還是一籌莫展。
「殺楚夫人!」念兒將這四個字和盤托出,秀秀的面色一凜,啥時間變得蒼白,她看著念兒半晌,才問了一句話,「有十足的把握嗎?」
「所以要你和贏開的幫忙!」念兒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