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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宮湦早在此行之前就接到了從晉國朝堂之內發來的密函,密函中詳細的引述了這次晉北失利的原因,如同當初姬宮湦自己所擔心的那般,與齊國的聯姻和將所有東夷屬地交給齊國有關,晉國這次就是要讓姬宮湦下不來這個台,甚至不惜拿自己的國土作為陪葬品。
這個賭局,晉伯必贏。
姬宮湦絕不可能縱容北狄的軍隊南攻到大周的疆域馳騁,他坐鎮中央必定會揮師調兵,否則這一巴掌就是正正的扇在了姬宮湦的面上,眼下其他諸侯都不敢妄動,唯有盯著鎬京城的一舉一動。
秦晉相鄰、秦國如今盡歸褒洪德掌控,這對晉伯來說並非好事兒,褒洪德其人善謀,而且是褒姒的外戚必定會傾向於姬宮湦,所以晉伯心中是有除褒洪德之意的;而晉國與齊國,則是毗鄰的二國,一國強則意味著另一國相對的變弱了,晉國因而對這次齊姬出嫁的事情心中憤懣;再加上褒姒的得寵之後,鄭伯友在朝中水漲船高的地位,以及鄭伯友先前拒絕與晉國聯盟的態度,叫晉伯對此事耿耿於懷,不除掉鄭伯則心有不甘!
同樣的,密函中還呈上了鄭啟之與晉伯相互聯盟的事情,今日姬宮湦與鄭啟之的這番長歎為的就是試探鄭啟之的態度。所以他先開口提及了晉北一事,問道,「如今晉北之亂,鄭國可收到了什麼消息?」
「還沒有,」鄭啟之搖了搖頭,「當日不能除掉東夷舊部如今倒是養虎為患了!若非當日我不聽大王號令,擅自用兵,只怕是沒有今日之事了!」
當日從齊國打到東夷的皇城一路上節節順利,周朝大軍軍威大振,越戰越勇,士兵們視死如歸如下山猛虎,而東夷則一路戰敗,人丁越來越少,最後姬宮湦率領數倍的兵力將整個皇城團團圍住,姬宮湦下令,圍到對方繳械投降為止!
大軍在皇城外圍困了數日,軍中士兵思鄉心切,明知此戰必勝不懂何以大王要下如此命令。軍中更有傳聞誰若是能奪東夷王首級者加官進爵,從此坐享榮華。此事叫軍心蠢蠢欲動,最後整個圍困皇城的軍隊亂了方寸,大舉進攻皇城,而鄭啟之見軍心已動,自然不甘落人後,揮軍攻入城中,卻失了自己防守的城門,東夷王藉著自己佔據了地利,帶著一支死士隨行軍成功的突出重圍,與自己邊關的另一隻隊伍會合逃走,還將姬宮湦等人引誘到了荒原之中,差點喪命。
當日的東夷皇城之亂,惟獨朔率領的大軍一支未亂,因此加封大司馬一事,鄭啟之不敢有怨言,但是他相信憑借自己與姬宮湦的關係,他必定能夠再給自己一次機會。而此事的東夷席捲,攜北狄再戰就是最好的時機了,卻不知,這不過又是一次試探而已,如果姬宮湦要鄭伯友死守,便是天下都亂,他也不會亂,這一點從他培養出的隨行軍朔身上已經看得出一二了!
鄭伯友曾下令自己所有的將士,一旦被捕,立刻向敵軍招供以保全性命,在敵軍中苟延殘喘,以其日後援軍到裡應外合。此舉看似是為了保全士兵的個人力量而犧牲全局,實則則是一條鐵律,就是請眾位將軍不要懈怠,只要有人被俘就立刻更換原有的作戰方案。
基於此,鄭伯友的隨行軍在朔的帶領下,戰無不克、攻無不勝!
這一點,饒是鄭啟之再是個天才,也趕不上鄭伯友的部署,對於姬宮湦來說,鄭伯友是一步好棋,而且他永遠不必擔心鄭伯友的背叛。鄭啟之自以為自己的行為瞞得過姬宮湦,他又必須為自己早作打算,便將與晉伯勾結的事情瞞了過去,只說自己對晉北一事毫不知情,希望姬宮湦能請自己再戰!姬宮湦伸出手示意鄭啟之暫且不用說下去了,「我相信晉軍與北狄多年抗戰,很快就能夠扭轉敗局了!」
鄭啟之搖了搖頭,「只怕未必,此次北狄的進攻是聯合了東夷舊部,東夷舊部都是帶著必死的決心要血洗我大周以報當日的滅國之恨。還有犬戎被褒洪德與朔聯軍擊潰之後,則轉站北狄,企圖繞原道從晉國攻入鎬京城,三路會師此事只怕不是晉伯一國足以抵擋的!」
「還不急!」姬宮湦搖了搖頭,「我相信以晉伯的能力對抗這三支軍隊是足夠的,當日他能背著寡人效仿秦國,聯合周圍諸小國結盟如今要救晉國的軍隊就絕不會少,還輪不到你我出兵!更何況……」他說著眼眸中的神色忽然黯淡了下來,有種難以察覺的陰厲叫人覺得害怕,「晉伯這一巴掌打在了寡人臉上,寡人就要叫他疼在自己心裡!等著晉國被廢,你鄭啟之再帶領帶軍隊出征收復失地,驅逐北狄,晉國上下不都得對你感恩戴德?」
「大王英明,」鄭啟之愣了愣,確實沒有想到姬宮湦居然考慮的如此周到,「只是此事怕有損大王的威名,天下人只怕是會詬病大王見死不救!」
「他們愛說,叫他們說去!寡人不在乎……」姬宮湦冷冷一哼,「寡人在位數年難道說還被人說的還少了?如今重要的事情是娶齊姬,定齊伯之心,接伯服回宮與秦候贏開一併長大,也算是寡人為他做點什麼!」
「大王打算廢宜臼?」鄭啟之問道。
「還沒到這個時候,申侯那邊得穩住,」姬宮湦看了看鄭啟之張了張嘴,準備說出來的話最後還是嚥了下去,並沒有說,犬戎一支一直企圖在申侯的身上尋找破綻,接到申國攻入鎬京。想及如今鄭啟之與晉伯之間互通有無,生怕自己再被鄭啟之掣肘,此事便沒有說出來,到了嘴邊的句子被自己掉了包,說出來的時候就變成了,「申侯如今在朝中的影響力還是有的,待朝中的官員更迭之後再做打算!」
「是,大王!」鄭啟之說道,也不好再勸。想要坐上這個諸侯之位也不是只有奪軍權一事而已,還可以從別的地方下手,只要叫鄭伯友坐不穩這個位置,不得不引咎離開便是了,他的嘴角也微微的一笑,此事他已經有了辦法,卻不打算和姬宮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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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朔在秦國屢立戰功,我打算封朔在朝中做司馬,鄭伯友的兵力我調去了大半,這鄭國所留可都是你的舊部!」姬宮湦話鋒一轉,和鄭啟之佯作推心置腹的說,鄭啟之卻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在我遠征攻打東夷的日子裡,大哥已經將我的舊部盡數剪除,如今還留在朝中的,也都不肯再和我往來,生怕是禍及自身!」
「不急,與北狄這一仗遲早要打!」姬宮湦拍了拍鄭啟之的肩膀,鄭啟之點了點頭,「大王的隨行軍隊怎麼安排?應該被大王甩在了身後吧?」
「此事我叫鄭伯去接應了,齊國的送親隊伍應該也快到了,你去幫我盯著那頭!」姬宮湦說道,這話叫鄭啟之愣了愣,立刻搖了搖頭,「只怕是不妥!」
「怎麼說?」姬宮湦看著鄭啟之問道。
「齊國送齊姬嫁於大王,要我哥哥證婚,只怕是我去迎接未免不妥……」鄭啟之說道,「倒是不妨我去尋大王的隨行軍?叫哥哥去安排迎親的事情!」
姬宮湦心中徘徊了一陣,鄭啟之此話說的倒是沒有什麼不妥,的確是這麼個理兒,但是考慮到自己的迎娶,勢必要寵幸別的女人,褒姒心中不會好受,再叫鄭伯友去接這門親,不知道褒姒心中會怎麼想,只好敷衍著鄭啟之說道,「此事寡人已經定了,就不再變動了,就如此去做吧!」
「大王,」鄭啟之看著姬宮湦說道,「可是擔心娘娘?」
姬宮湦的眼神閃爍了一番,鄭啟之繼續說道,「大王以前可不是這麼猶豫不決之人!如今為了一個女人,難道要失了方寸?」
「你在教訓寡人?」姬宮湦猛地袖擺一揮,轉向鄭啟之問道,聲音之冷,令人不由地退卻兩步,鄭啟之立刻連連搖頭,「微臣不敢!只是擔心大王遲早有一日,為了這褒後……失了……」他的話不敢再說下去,再說下去就是大逆不道了,所以硬生生的閉住了嘴,嚥了口唾沫,這一刻他覺得有些害怕,屋子裡的氣氛也瞬間就降到了冰點,良久之後,姬宮湦只是微微的歎了口氣,「你以為她不知道自己會成為寡人的軟肋嗎?」
鄭啟之抬頭看著姬宮湦不解地發出了疑問。
「她就是害怕寡人因為在乎她,很多事情會下不去手,才一而再、再而三的退!」姬宮湦說罷長歎了口氣,「誰能知道寡人還能活多久,她又還能活多久,活著的時候能給了的,就不該吝嗇。」他轉向鄭啟之,微微的笑了笑,這表情震撼到了鄭啟之的心底,「其實女人們要的真的不是太多,一朵花、一聲問候,能讓他們記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