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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秀的一番話叫褒姒因為難受而緊鎖的容顏舒展開來,她握著姬宮湦的手看著他說道,「這孩子要面子的緊,看起來硬邦邦的,心裡倒是軟的和水一樣,也不知是隨了誰的?」她的眸子漆黑,眼中泛著溫柔,姬宮湦則摸了摸鼻子咳嗽了兩聲,嘟噥道,「也不知是隨了誰的?」
門「嘎吱」一聲又看了,跟在秀秀與念兒身後的鄭伯友此刻推門而入,所有人的目光同時遞給了門外的鄭伯友,屋子裡的氣氛一下子尷尬了起來。這種尷尬叫秀秀這個局外人都察覺了出來,總覺得他們走後,褒姒與鄭伯之間肯定還發生了別的事情,到底是什麼呢?
「大王,」鄭伯友向姬宮湦拜謁,理了理自己的情緒,又看了一眼正躺在床上的褒姒,很久才拖長了音調說道,「娘娘……郎中隨後就到,我已經差了廿七去叫人來生活,燒些熱水給娘娘,旅途勞頓,後廚做了些清淡的清粥小菜給大王和娘娘。」
「知道了,」姬宮湦沉聲說道。
「大王的隨行軍馬現在何處,如何安置?」鄭伯友看著姬宮湦問道。
「估計還要十幾天才能抵達鎬京城,你派人在鄭國的邊界上接應一下吧?」姬宮湦答道,別過臉去理了理褒姒額前的頭髮,褒姒握了握姬宮湦的手,就像是種無聲的交流,傳遞著他們此刻的心聲。
「是!」鄭伯友應聲道,「沒有別的吩咐,我就先下去了。」
姬宮湦揮了揮手,鄭伯友尚未轉身,鄭啟之便推門而入,看著褒姒與姬宮湦拜謁行禮道,「大王,娘娘!」
「啟之來了?」姬宮湦說道,情緒緩和了很多。
這叫秀秀又皺了皺眉,看看褒姒、看看鄭伯友,鄭伯友幾次投向褒姒的眼神都撲了個空,褒姒有意盯著別處,就是不肯多看鄭伯一眼,而姬宮湦雖然扶正了鄭伯友的地位,可是和對鄭啟之的態度又截然不同,秀秀心中為這位鄭伯捏了把汗,總覺得姬宮湦遲早是要除了他的,只是看時機對不對、合不合適?
姬宮湦這個人,用已經過世的那位鄭夫人的話說就是,「他做任何事情都絕不會落人話柄!他想要名正言順的時候,你也就到了必死無疑的地步!」
鄭夫人懷胎難產而死;秦夫人叛國通敵自縊;申後宜臼篡權奪位一個被廢,一個被貶;秦候在獄中被殺,而前一位秦候則是在拒絕了姬宮湦的出兵之請之後、在家中被人重傷而亡……每個人都死得有理有據,叫人沒辦法說姬宮湦一句不是,秀秀忽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有點可怕,他若要對付誰,那誰便是萬劫不復了!
「娘娘怎麼了?」鄭啟之佯裝關切的問道,朝著褒姒走了過去。
「偶感風寒,沒什麼大礙,」褒姒的聲音有些虛弱無力,看著鄭啟之說道,「多謝鄭將軍關心。」
「如今已經到了深秋時節,這風寒露重的,大王一定是策馬狂奔,娘娘養在深閨,只怕是當真受不住這份罪!」鄭啟之這番話說的是實情,似乎也帶著一股淡淡嘲諷的味道,褒姒只是從容的點了點頭,然後很抱歉的看著姬宮湦說道,「給大王添麻煩了!」
姬宮湦捏著褒姒的手,看著她微微的點了點頭,這點頭是叫她不要將鄭啟之的話放在心上,褒姒也點了點頭,「你們還有什麼事情便去聊吧,秀秀在這裡照顧我就是了,別耽誤了正事兒。」
「你照顧娘娘,」姬宮湦站了起來,看著秀秀吩咐道。
「是,大王!」秀秀應聲道,心中難免有些不安,朝著褒姒走了過去。
姬宮湦則拍著鄭啟之的肩膀朝著屋外走去,能丟下褒姒的事情,看來真的不是一件小事兒,褒姒望著姬宮湦的背景,出神良久,心中愴然,不知道若是姬宮湦要殺鄭伯她該怎麼做?幫他一把,還是將鄭伯對她的救命之恩再還給他?
「娘娘?」秀秀輕喚了一聲,褒姒才從自己的出神中猛然緩過神來看著秀秀,「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秀秀倒是不辛苦,」轉身看了一眼還沒離開的鄭伯友,「只怕是……苦了鄭伯。」
褒姒看著秀秀,十分不解,秀秀從來不是一個多話的人,也很少去問什麼原因,更不會在別人的背後嚼舌根,鄭夫人教人教的好,這點褒姒也不得不佩服。秀秀能說出這番話,就必定是有原因的,她看著鄭伯友又轉向褒姒,「鄭夫人在世時就常說,大王遲早有一日是要除掉鄭伯的,如今只怕是到了這個……有一日了。若是大王除掉了鄭伯,」秀秀轉過臉去看了看鄭伯友又轉回來看著褒姒,「那日後娘娘身陷困境就再也沒人出入左右,保您平安了!」
「秀秀,」鄭伯友看著秀秀呵斥道,「別說了。」
「大王若要迎娶齊姬,大可以在宮中迎娶,大王不是諸侯,何必要鄭伯證婚?只怕是……」秀秀的話還沒有說完,鄭伯友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了秀秀的近前,「別說了,你先出去!」
「鄭伯!」秀秀看著鄭伯友,「您愛死、您趕著去死,不要緊。可是若您死了,娘娘與伯服誰來照拂?先是楚夫人、再是齊夫人,你能保證他們二人不會有朝一日懷有龍種?大王不會有朝一日對娘娘厭棄?齊楚哪一個不是大國,娘娘在諸侯中沒有力量,在朝中又沒有人脈,如今丹鳳朝陽全憑大王寵幸,他日這寵幸若是不在了,娘娘憑什麼保全自己?」
褒姒的心中「咯登」一下,秀秀所說的沒有一句不是實情,而自己竟然從未想過自己的處境如此危機。鄭伯友同樣也沉默了,看著褒姒久久不能言,他們之間相見不如不見,如今見著了,卻不知該怎麼相處,褒姒忽然說道,「秀秀,你先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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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是,娘娘!」秀秀閉上了嘴,轉身朝著門外走去,走到門口又轉過頭深邃的看了一眼褒姒,歎了口氣出門關上了房門。
褒姒坐在床上仰頭看著鄭伯友,昏暗的光線下她的氣色看起來並不好,鄭伯友伸出了手輕輕的在褒姒的面頰上拂過,「疼嗎?」
褒姒搖了搖頭,「跟著他,早就料想到要受這份罪了!」
鄭伯友點了點頭,不知道說什麼?
「只是沒想到,褒姒有幸,能遇見鄭伯,」褒姒看著鄭伯友淺淺的說道,「這一生我必定是有負於你,下輩子我也急不可耐的許給了他,生生世世你我緣淺。只希望下一世,不要再叫你我相遇。」
「下一世,」鄭伯友重複了一遍這三個字,然後突兀的笑了出來,掩不住的是滿臉的悲涼,「好,下一世但願別再叫我遇見你!」
「如今晉北之亂,大王不敢用楚兵,大王曾經曾許我,我在這後位一天,他便一日不給鄭啟之放權。可是出發前,大王又讓我再考慮一次,和你走,去一個他找不到我們的地方。」褒姒看著鄭伯友說道,這番話叫鄭伯友心中悸動不已,明知自己肯定會失望卻還是沒能忍住的脫口而出的問道,「娘娘怎麼回答?」
「我自然不會跟著你走,」褒姒淡淡的說道,鄭伯友點了點頭,「若是肯,早就走了,何必還等待這個時候。」
「晉北若是一退再退、一敗再敗,只怕是鄭國也難免要被殃及。」褒姒說道,這話就像是給姬宮湦的開脫,鄭伯友唯有點點頭,「我知道,我也清楚一旦交了軍權給鄭啟之,我這個鄭伯的位置也就做到頭了,原本這朝中不少人就是他的舊部!」
「所以……我不會讓這件事情發生的!」褒姒看著鄭伯友說道。
鄭伯友皺了皺眉頭,「你說什麼?」
「我絕不會讓這件事情發生的,鄭伯曾不顧性命救我,我也一定會不顧性命相報,」褒姒看著鄭伯友說道,口吻篤定。
鄭伯友卻搖了搖頭,「你該還的,那一晚……都還了。」
褒姒搖了搖頭,「回宮之後我會請大王用褒洪德未將,前往晉北支援。用楚國,楚將縱慣九州,危及大周。用鄭國,鄭晉相連,脅迫齊國,如今與齊國既然結好,齊伯必定會幫襯於我,我若出言用褒洪德,請虢石父、齊伯和舅舅斡旋,輿論壓力大王不敢不從。鄭啟之一日不得軍權,鄭伯便一日是安全的,只是……」她說著頓了頓,咬著自己的下唇看著鄭伯友,「我只保的了鄭伯這一次,若是這諸侯之位你打算做長久了,總歸還是該先下手為強!」
鄭伯友深吸了一口看著褒姒問道,「褒洪德若是再勝了,加官進爵,入駐朝中對你來說始終是個威脅!」
「若敗了呢?」褒姒問道。
「鄭啟之和楚侯不會放過你的!」鄭伯友說道,若是褒洪德敗了,只怕是當年齊國的慘案就要重新上演了,當年齊伯的敗北直接危及到了在宮中齊夫人的命運,也正是這件事情奠定了姜後在後宮中至高無上的權利。
「若是殺了我,伯服我會交給齊夫人,齊伯自然會幫你、而如今秦候是大王打算培養給伯服作為援軍的,日後也一定會幫襯於你,鄭伯不必擔心!」褒姒說道,這句話叫鄭伯友整個人都急了,「你知道的,我要的從來就不是這個諸侯之位!區區一個鄭伯之位,鄭啟之要要,給他又何妨?」
「你容得下他,他可容得下你?」褒姒問道。
「橫豎最大也莫過於一死,容得下、容不下又有何妨?」鄭伯友看著褒姒眼眶通紅,他對她的恩德從來就不期望她會回報,如今她這番回報反倒叫他覺得自己像是個十足的小人,褒姒淡淡的說下去,「大王不用鄭啟之,並非為我保全你,而是鄭啟之太難操控,大王害怕的……是失去控制。」
鄭伯友看著褒姒。
「我這麼做,並非完全是為了你,更多的是我不想他為難。」褒姒說道,「鄭伯不必覺得承了我的情,我至多只能做到這一步了。楚夫人說……遲早有一日,她要讓大王親手殺了我,只怕這一天……確實是不遠了。」她的眼中含著淚,嘴唇緊緊的抿在了一起,未來幾年內、一步步棋子路數,她已經看透、看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