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褒姒看著姬宮湦並沒有急於作答,只是轉過身去吩咐了環鶯一聲將食盒放在寢宮之中,環鶯看著大殿的氣氛不祥,趕緊點了點頭扭頭退入了寢宮之中,將大殿留給了娘娘與大王二人。姬宮湦剛剛處理完鄭伯友的事情,此刻心情不算太好,加上褒姒對自己的一舉一動讓他知道她的敬重,反倒是疏遠了兩人之間的關係。
姬宮湦看著褒姒說道,「寡人不吃了,還有些事情尚待處理!」他說罷就要轉身,褒姒卻拉住了他的手,她細膩柔軟的小手拉住了他粗糙寬厚的大手,仰頭看著姬宮湦說道,「再忙也要先吃過了再說,」她轉身朝著寢宮走去,拉著正在賭氣的大王,她如水那般溫柔而他則是滿心的暴躁。
這溫柔總會撫平那暴躁的心情。
環鶯放好了食盒中的膳食就立刻退了下去,寢宮不大,這裡是真的只有姬宮湦和褒姒兩個人,褒姒轉過身將姬宮湦的衣扣解開,這個舉動將他嚇退了一步,捂著自己被解開的衣扣問道,「要做什麼?」
「大王下了朝也該更衣了,這衣服穿著又不舒服。」褒姒被姬宮湦的樣子逗樂了,只是強繃著顏面沒有笑出來,姬宮湦鬆了口氣而後又是一陣失望,他還是比較希望褒姒此刻準備侍寢。褒姒為他褪去了黑色金線的朝服,然後換了件很平常的粗布衣物,穿在身上舒適了很多,扣上最後一枚扣子,然後褒姒拍了拍姬宮湦的胸口,「好了。」
姬宮湦俯下身子在褒姒的面頰輕吻,雙手拉住了她的雙手,「謝謝。」
褒姒輕聲說道,「大王給臣妾些時間。」
姬宮湦凝重的看著褒姒的眼眸,眼中無比的深邃,他點了點頭,鬆開了拉住褒姒的手轉身朝著放了膳食的桌邊走去,桌上擺的滿是烹調好的佳餚、菜品,倒也十分豐盛。姬宮湦坐在一側,褒姒坐在另一側,她看著他說道,「早晨我差人喚了楚夫人前來,與她聊了一二,酉陽宮如今缺個夫人,當日秦夫人強勢壓制酉陽宮,如今她這一走倒是有些反彈了,各個嬪妃都喜歡拿主意,需要個強勢的人去,只怕別人都不太合適。」
「後宮的事情你安排,寡人不插手。」姬宮湦點了點頭,他不愛聽這些。
「不過楚夫人有些不太高興,」褒姒看著姬宮湦說道,沒有急著動碗筷,她並不覺得很餓,看著姬宮湦狼吞虎嚥吃著桌上膳食的時候,臉上有種說不出的溫柔光暈。
「哦?」姬宮湦發出了一聲疑問,然後才想起什麼,「她若想要華辰殿給她就是了。」
「不行,」褒姒很篤定的說道,這叫姬宮湦停下了吃飯的動作,抬頭看著褒姒問道,「為何?」
「當日呂寧便是出自華辰殿中,便是再稱病不出,也難免會和一二華辰殿的嬪妃、世婦們見過,若是貿貿然的將楚夫人放在那裡,只怕是被別人瞧出了端倪總歸是不好。呂國雖不大,可是夾在齊國與楚國之間,還有些麻煩呢!」褒姒說道,這個理由倒是極為公正,姬宮湦也只好點了點頭,「你安排吧,不過要小心些她。」
「是,」褒姒應聲道。
「你安排在酉陽宮裡,只怕是她不會高興的。」姬宮湦分析道,看著褒姒問道,「她說了什麼?」
「說了很多,」褒姒說道,「她說她被葬入王陵若要想逃出根本不可能,她若要藏在華辰殿想不被發現也根本不可能,大王兩年前出征叫臣妾放了那些不願留在宮中之人,她說,大王的目的只在於放她一人而已,卻又不敢明說。大王能從東夷折返,如今看來倒不會天祐,而是大王明鑒了。」她一句一句的說著,表情平靜。
姬宮湦的表情則一幀一幀的定住,最後徹底的僵硬了,深深的吸了口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是想解釋,可是看著褒姒的表情卻發現自己連解釋的立場都沒有,果然愛上一個人早晚會變得卑微起來,他緊緊的攥住了自己的拳,不喜歡此刻這種被動的感覺,「你想問問寡人嗎?」
褒姒搖了搖頭。
姬宮湦則點了點頭,繼續低下頭去將神情集中在了桌面上。
「臣妾不問是因為覺得沒什麼可問的,」褒姒說道。
「寡人知道,」姬宮湦低頭不看褒姒,他不想看見她那冷漠的眸子,與之相比,熊寧的熱情如火反倒是叫人覺得可愛,而褒姒的冰冷能激發起男人們心底的**,卻偏偏又令人覺得不堪與難以忍受,看著什麼都不說卻顯然實在發脾氣的姬宮湦,褒姒猶豫了良久還是開口了,「臣妾知道她說的不實,也相信大王曾經告訴過臣妾的,所以……臣妾覺得沒什麼可問的。」
姬宮湦愣住了,緩慢的抬起頭看著褒姒,「為什麼?她說的也合情合理,自古以來沒有人能從王陵中活著離開,寡人若是確認過她的死亡,她可能就不會再下葬後甦醒!她居於華辰殿,寡人曾在華辰殿來往最頻繁,你也說過便是深居也不可能不和任何人接觸,何以她在宮中潛藏如此之久,寡人都沒有察覺?她說的話滴水不漏,寡人的話卻漏洞百出,你為什麼會信寡人,還是覺得寡人怎麼樣你都無所謂!」他最後這句話說出口帶著三分的怒意,死死的盯著褒姒,要她一個解釋。
「大王還記得嗎?」褒姒問道,「離宮之前大王曾經指控過褒姒,大王還記得大王說過什麼嗎?」
「那晚我喝醉了,」姬宮湦點了點頭,將褒姒過往一件件的事情疊加在一起,以陰謀論的方式揣度了褒姒的心,這言語之中將她描繪的極盡可能的陰險,每件事情聽起來也似乎毫無破綻可言,可卻偏偏不是實情。
「大王的本事,若要真的編個故事誆騙臣妾,便不會叫人覺得漏洞百出,有的時候越是嚴絲合縫、合乎邏輯的事情才越是
是假的。只有謊言才需要經得起推敲,而真實的事情就那麼存在著,從來也不需要滴水不漏。就像是楚夫人指控臣妾,說臣妾對此事毫不上心,是因為臣妾心中沒有大王,不在乎大王,所以也無所謂此事的真與假……」褒姒的話音說道這裡哽咽了一下,面上帶著自嘲的笑意,盯著桌面的那些菜餚,「怎麼可能呢?」她說罷長長的歎了口氣,卻顫動了姬宮湦的心,他伸出手握住她放在桌面上的手,心中悵然。
褒姒抬起頭看著姬宮湦,嘴角微微的上翹,抿了抿唇,「大王還記得伯服出生後,和臣妾說過什麼嗎?」
「什麼?」姬宮湦說的話太多,有很多連他自己都記得不是很清楚了。
「大王說,便是你日後負我,我也必定不會遷怒於人,會將伯服好端端的帶到大,不會讓他承襲臣妾心中的哀怨,不會向宜臼那般。」褒姒說道,「大王一番話,何嘗不是如刀割般的剜在臣妾的心頭,可是能怎麼辦呢?」她看著姬宮湦問道,「臣妾就是這樣的人,便是心中有再多的委屈,也會想那是大王想要的啊!臣妾早就說過,我踏入了這鎬京城,便沒了家,嫁入了這深宮中,便沒了親人。惟獨大王是我的家人,臣妾不說、不怒、不作為,不是因為臣妾不在乎,而是因為對臣妾來說,大王不僅僅是個需要臣妾的男人,更重要的,是我的夫君、我的家人,我需要不遺餘力去支持的那個高高在上的君主。所以我不能喜形於色、不能貪嗔癡怨,有多少委屈也要自己吞下去,因為我的夫君並不是一個普通的人。」
「褒姒?」姬宮湦叫著褒姒的名字,站起身越過擋在二人之中的桌案,將她擁在了懷中,「寡人不知道不知不覺間,寡人竟然要你承擔了這麼多?」
「如今大王能如此待臣妾,便是往日有多少委屈也都不覺得苦了,」褒姒說道,「楚夫人曾言臣妾的不動容是因為不愛,臣妾反問楚夫人她以為愛該是什麼姿態?楚夫人答臣妾,愛是極端的佔有,不會和任何人分享……」
姬宮湦將褒姒摟的更緊了一些,就像是摟住了一團空氣,稍不留神就會跑走了。
「如今臣妾能明白大王為何當初要將她置於死地了,只是楚夫人太瞭解大王了,你若要殺她她早就洞悉了先機,她的死不是大王造成的,而是她計劃好的,逃出的只怕也不是王陵,畢竟人一入棺便不會再有人查閱。如今她貴為夫人,得償所願;臣妾為一國之後,能站在大王身邊,大王以為,她會如何待臣妾?」褒姒問道。
姬宮湦從頭到腳俱是一震,放在往日裡他此番回來必定不會將對褒姒的眷戀表現的如此深重,可是只要想起褒姒在深閨之中苦苦等了自己兩年,心中的滋味就不好受,更加不想讓褒姒再承受多餘的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