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怪只怪我為什麼要生在皇家?為什麼跟他、跟他···」
鳳汐滿臉的幽怨,讓沈吟霜看了很是不忍,以為她是怨生在皇家的不得已,人情涼薄,哪裡知道鳳汐怨的是她跟慕容天之間,永遠無法更改的兄妹關係。
拿起床邊的手帕,替她擦擦額頭不斷冒出來的冷汗,溫言細語地說道:
「你現在病著,也不要想太多,放寬心好好的把病養好才是。」
「好不了啦,我自己知道,我不像你扔在那裡,都能活的很好,就像是一顆雜草,那怕是石頭縫裡,你也能發出新芽,所以我才說你是一個鬼,一個永遠死不了的鬼。吟霜,我真的很想回到,你們那年打了勝仗初次回京的中秋夜,我費盡心機的給幕哥哥跳了一支舞,可是幕哥哥眼裡,卻只有女扮男裝的你。後來你跟幕哥哥合奏,一琴一簫,配合的天衣無縫,真是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那時我們大家心裡還在詫異,兩個男人怎麼能這麼有默契,沒料到,原來你是女扮男裝,糊弄我們大家,不但那耶國的公主娜美愛上你,不遠千里,跑來找你,還差點讓皇祖母心動,下旨讓你做的我駙馬。」
回憶起往事,鳳汐青青的臉上,泛起一絲對往昔美好記憶的笑容。
笑容還沒散盡,一陣不間斷的氣緊,讓她的心口急劇的起伏,沈吟霜伸手幫她揉搓背部,幫助她呼吸。
好半天,嘴唇憋的烏紫的鳳汐,才緩過氣來,凹陷的雙目,無神的望著帳子頂。
沈吟霜擦擦眼角的淚珠:
「你等著,鳳汐,我去叫人拿琴來。」
沈吟霜看著跟在僕人身後進來,手上拿著短簫的龍三,有些摸不著頭腦。龍三站在她身邊,望著鳳汐:
「她不是要聽,你跟那個什麼幕容天的合奏嗎?龍三我不雖然是慕容天,可是相信我跟你合奏的一曲的能力還是有的,你們那時演奏的什麼曲目?」
說完才發現他自己嘴裡,滿嘴都是陳年的酸意。
沈吟霜低著頭,纖纖手指在琴弦上輕輕一撥,行雲流水般的音符,隨著她的指尖傾瀉而出,輕靈柔美,似春天拂過花瓣的微風,帶著花香四溢。
龍三趕緊跟著她的曲調吹起短簫,琴聲與簫聲配合的完美無缺,給人一種清、宜人之感。
龍三不時注目,看著身邊彈琴的沈吟霜,一身白色衣衫,臉上一抹淡然漂浮的淺笑,眉宇間那種超凡脫俗的清之氣,竟然有一種令人驚艷的絕世之美!心裡感慨,當初跟她合奏的是慕容天而不是他!
又暗自慶幸,自己有幸遇見她,看見了她的每一面,每一面都是那麼精彩紛呈,每一面都是那麼風情萬種,就似春雨無聲的撩撥著他的心弦!
房間裡,餘音渺渺,鳳汐側目看著床邊的二人,露出一個滿足的笑,伸手揮向沈吟霜:
「沈姐姐,我要走了,要回去守在幕哥哥身、身邊,那怕注定我這一生,都只能在旁邊遠遠的看著他,看著他,可是我還是願意這樣的看……」
沈吟霜見她漸漸閉上眼睛,抓住她逐漸冰涼的手,傷心地大叫:
「鳳汐,鳳汐,鳳汐!」
沈吟霜不敢相信,花骨朵般嬌嫩的鳳汐,如花似玉的年紀,還沒來得及綻放,就這樣在異國他鄉、孤苦伶仃的香消玉殞,顫抖著手,幫她合上不甘的縫隙,親自替她穿上壽衣,梳好頭髮,畫上一個最新的妝容。
神思恍惚的送她出殯歸來,心裡的感傷溢於言表,就連說起鳳汐都是滿肚子怨恨的蕊竹,想著她往日的模樣,看她死的這樣淒慘,也不免傷傷心心的陪著小姐哭了幾場。
夜色靜謐,暗香浮動,一陣哀怨的簫聲時高時低,如泣如訴,哀婉纏綿,彷彿吹奏的人心裡有無限的憂傷。
龍三越過牆頭,夜風裡,一身白衣,裙裾隨風浮動、秀髮飛揚,站在花叢裡吹著短簫的沈吟霜,那極盡的清幽、空靈之美,震撼著了他的眼眸,在他心裡烙下深深的印痕。
見她看向他,除了眼眸裡轉瞬即逝的光芒,龍三臉上依舊是那副漫不經心的表情。
沈吟霜放下短簫,聲音悲涼地說道:
「她也很可憐,貴為公主一出生,身邊就丫鬟太監成群,享了多少榮華富貴,要什麼有什麼,卻不料,最終落得這樣一個客死異鄉的悲慘下場,真是世事難料,天意無情。」
「你呀經受這麼多的磨難,不為自己傷心,反而為他人難過,心底這麼善良好嗎!」
龍三說完,疼惜的看她一眼,把目光轉向天際,臉上難得的,收起那副不正經的樣子。
「磨難,看樣子你是全部都知道了嗎?」
龍三回過頭,看那邊石桌上有酒:
「其實我知道的不多,不過你要是願意,不如趁著這清風明月,咱們月下聊天如何?」
龍三隻是隨便說說,誰知沈吟霜竟然爽快的就答應了。
「看在你為鳳汐所做的一切,今夜我就是如實相告,也省的你到處
打聽,道聽途說。只是今夜之後,我不想在提起當年的任何往事,可以嗎?」
「那是當然!」
龍三按耐住心裡的喜悅、激動,面上依舊是靜靜的模樣,端起酒壺給她倒杯酒,自己也倒一杯,舉起酒杯跟她碰碰。
沈吟霜喝完杯子裡的酒,凝眸看著手上的酒杯,歎口氣,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之中……
往事令人唏噓,沈吟霜臉上的神色不甚悵然,龍三的心底裡卻是波瀾壯闊,風起雲湧,對沈吟霜的感情又加深一步,雖然其中的敬佩佔了多數。
天色微明,天邊一抹橘紅,染透灰色的雲層,露出一抹瑰麗的紅。
清晨涼絲絲的風吹過花叢,帶來清新濕潤的清爽空氣,枝頭畫眉歌聲嘹亮、高亢。
龍三雙目微斂,望著眼前這個,越是經歷風霜開的越是艷麗的奇女子,有讚賞、有憐惜,更多的是尊敬。
拿起酒壺,再給她倒杯酒:
「敬你!」
然後指著天邊即將噴薄而出的紅日,豪邁地說道:
「以此為界,你的昨天全都留在昨夜,隨著時光而逝。你新的開始,從這一刻起,我龍三發誓,只要你在我視線範圍之內,一定為你兩肋插刀,萬死不辭。」
沈吟霜見他一本正經的模樣,忍俊不禁「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龍三上下左右打量下自己,想想剛才說話的模樣,自己不禁也跟著笑出了聲。
良久,兩人止住笑聲,龍三見她面頰有幾縷頭髮,伸手要替她捋捋面頰上的頭髮,沈吟霜微微一側,有些還不好意思:
「我自己來。」
龍三尷尬的收回手,關愛地對她說道:
「趁著天色還早,回去小憩一會,這幾天你也夠累的,逝者已矣,你也盡心了,相信她在酒泉下也會明白。今晚我會過來再跟你秉燭夜談,把我的事也毫無保留的全都告訴你,可以嗎?」
「這是投之以李報之以桃嗎?」
沈吟霜俏皮的看著他,笑道。
「來而不往非禮也,何況你讓我看過精光,我也該讓你看看,真正的我是什麼樣的才是!」
又來了,這人就不能多正經一會嗎?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沈吟霜銀牙輕咬,捏起粉拳向他打去,龍三上身子一側,伸手抓住她的粉拳,半正經、半輕浮地在她耳邊來句:
「你們那樣都會錯過,看來你真正的有緣的人還沒出現,我保證你會嫁的出去!放心,有我龍三在,一定行!」
輕薄的模樣,讓沈吟霜一臉懊惱,羞澀難當,早知道,就不告訴他自己跟慕容天的事!真正是個無賴潑皮,不能用常理說話,抬起用力一踩,然後抽回手跑出花園。
龍三腳背劇痛,臉上卻甜蜜蜜的笑著。
回到府裡,父皇身邊的貼身太監,正著急的等他,龍三還來不及斥責,老太監「噗咚」跪在他面前:
「太子,您總算回來了,皇上病危,如不是他再三囑咐奴才,不能將您的身份暴露給她,奴才早就去隔壁把您給拽回來,快點進宮!」
空氣裡,四處瀰漫的龍誕香,也沒遮住病人身上特有的味道。
明黃色繡著八爪金龍的被子,襯的病人臉色更加難看。
國君閉著眼躺在那,出氣比進氣少,每呼吸一次,胸口就鼓的高高的,然後在塌下去。
聽著龍三的呼喚,這才微微睜開,渾濁無神的眼睛,眼珠轉溜幾圈,順著龍三的聲音微微側臉,眨眨眼,眼眸裡閃過一抹驚喜:
「你回來了,父皇還以為又是我產生的幻覺,浩兒!」
「您病成這樣,為什麼不早叫人告訴我?」
皇上灰白的臉上,露出一個慈愛的笑:
「遵守跟你的約定,是我這個父親唯一還能為你做的事,南安國這個沉重的擔子,從今後就要落在你肩上。浩兒,對不起,父皇不是一個稱職的好皇帝,更不是一個好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