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一直注意著寶玉,發現他眉峰輕鎖,便關切的問道:「怎麼了?」
寶玉笑了笑,「可能天氣有些熱,在這亭子裡悶悶的。」
水溶看著寶玉微紅的雙頰,思索了片刻,便站起來朗聲說道:「今日群賢畢至,本王這裡有一處水榭,雖然比不得當年的蘭亭集會,但是也可做流觴曲水。」
北靜王親自開口了,眾人自然捧場,好話說了一籮筐。
水溶在兩名大儒的陪同下,在前帶路。倒不是他不想讓寶玉陪在身邊,實在是他受不了其他人看寶玉的那種眼神。
寶玉跟著眾人走在後面,一起前往北靜王所說的水榭。
寶玉歎了口氣,他本來覺得亭子裡嘈雜,想要借口身子不適躲出去。哪裡料到水溶竟然要玩什麼流觴曲水。只希望到時候不要太丟人了才好。
一路行來,景致變化多端。時而繁花似錦,時而綠草如茵,讓人心曠神怡。
王府的下人行動迅速,水溶剛說了要玩流觴曲水。他們便已經在淺溪兩側擺好了几案。
每一處几案上都放置著瓜果點心以及房四寶。寶玉看了看,還正好一人一處,互不影響,也不會存在抄襲的情況。
北靜王坐在了當中的水榭中,他雖然想要寶玉坐到身旁,但又不想讓太多人欣賞到寶玉出塵的風姿。思索良久,到底壓下了心中的念頭,示意下人將寶玉安排在一處不引人注目之所。
寶玉坐下來,感覺這裡確實是一處避暑勝地。除了前面的淺淺溪流,不遠處便是一處荷塘。周圍綠柳成蔭,花木掩映,溫度比剛剛足足低有五六度。
隱隱瞧到水榭裡放置著冰桶,寶玉暗忖:果然不愧是王府,手筆就是不凡。
他在家裡深受賈母溺愛,可每天也不過只有兩桶冰的份例。王府中僅僅只是宴客,來的還都是些沒有實權的弱書生,就下這麼大的本錢。果然是人比人氣死人。
想著這些有的沒的,寶玉拿起桌上的瓜果便吃了起來。沒想到連這些東西都是冰鎮了的,當真是不錯。
寶玉在一邊吃的歡,絲毫沒有注意到水溶的目光時不時的關注著他。
「王爺,是否可以開始了?」
眾人已經坐了很久,水溶光顧著偷看寶玉吃東西的模樣,倒是將其他人等忘了個乾乾淨淨。
站在他身後的管家瞧到自家王爺走神,又聽著下面的議論聲越來越大,只得出言提醒。
水溶聞言,微微坐直了。對身後的管家說道:「一會兒吩咐下人,再去給賈公子端兩盤冰過的瓜果。」
管家聽著水溶的聲音低沉,明白他不想讓太多人知曉。輕聲應了,轉身離去。
水溶站起身來,笑著說了幾句場面話,然後揮了揮手,示意開始。
便見一位十三四歲的小童,將水溶親自倒滿的酒杯放到托盤上,讓托盤順著水流緩緩漂下。
一陣悠揚的笛音響起,寶玉循聲望去,只見是水榭裡面一個穿藍袍的青年。
這種時候,能夠坐在水榭裡的,應該都是身份不凡之輩。這人能當眾奏樂,想必在音樂方面造詣不低。
寶玉正想細細品味,沒想到音樂卻突然停止,酒盤恰巧流到了水榭不遠處的一位白衣書生面前。
一名小廝將酒端給白衣書生,另一名小廝遞給他一張紙條,書生喝下了酒,看了看紙條,沉吟片刻,便笑著吟了一首詩。
寶玉離得遠,聽得也不是很清楚。不過看書生得意的模樣,他做的詩應該還不錯吧。
第二杯酒倒滿,托盤繼續向下流著。
笛聲響起,寶玉看著越來越近的托盤,心裡面默念道:不要停,不要停。
可惜怕什麼來什麼。寶玉坐的位置很偏僻,前面的水流不暢。托盤在他跟前待了良久,直到笛聲停下,也沒有轉移地方。
寶玉苦笑,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啊。
一名清秀小廝將酒杯端給寶玉,另一位小廝則從水榭那邊過來,遞給寶玉一張字條,只見上面寫著「麻雀」二字。
寶玉一怔,他原本以為夏天賞景,怎麼也得以花為題,誰知卻出了麻雀這麼個怪題目?
抬眼看向水榭,只見水溶臉露壞笑,明顯是想看他的笑話嘛。
其實寶玉是冤枉水溶了。拜賈府裡的大嘴巴們所賜,關於寶玉所做的詩詞流傳極廣。
水溶早就聽說寶玉才思敏捷,今天此舉是想要幫他揚名的。
尋常的風1花1雪1月1都讓人寫爛了,為了突出寶玉的詩才,水溶這才訂了這麼個怪題。
寶玉瞧水溶的時候,水溶正在心裡尋思著此詩如何來做。剛剛想了兩句,忍不住臉帶笑意了。
寶玉戴著有色眼鏡看人,自然將水溶的微笑看成了壞笑。
心裡面不爽,寶玉也不由得使起壞來。
提筆寫了兩句,便讓小廝送了過去。
他可沒興致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吼嗓子,又沒有麥克風,聲音大了,還不得吼啞了?
小廝將寶玉寫好的詩遞給了水溶,水溶接過來一看:一窩一窩又一窩,三四五六七八窩。
這是什麼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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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水溶一時啞然。
寶玉怎麼會寫出如此粗俗的句子來?這要是傳開了,寶玉的名聲就毀了。
寶玉練習陰陽*已經初見成效,距離水溶雖遠,卻也將他難看的表情瞧得清清楚楚。心裡面狠狠的罵道:叫你為難我,不氣你氣誰?
水溶這會兒當真是無語了,難不成今兒個真要把寶玉做的詩念出來?
水溶久久不說話,讓他身旁的謝意有些奇怪。
謝意是水溶姑姑的兒子,算得上是水溶的表兄弟。好奇之下,湊到了水溶身邊,接著,謝意便仰天大笑起來。
「謝大人,你笑什麼啊?」底下的人本就好奇,水溶遲遲不念詩是何深意。這會兒看謝意笑的前仰後合,忍不住問了起來。
謝意止不住笑聲,水溶不由得狠狠瞪了他一眼。
明明他想要將這詩隱瞞下來的,現在好了,怎麼也瞞不住了。
歎了口氣,水溶將手裡的詩句遞給了謝意,他實在是不忍當眾讀出來。但是事已至此,掩飾無用,只希望接下來的詩作寶玉能給他帶來些驚喜吧。
水溶已經決定了,一會兒杯子再流到寶玉身邊,他一定要出個最簡單的題目。
在眾人翹首以盼下,謝意終於停止了笑聲。
他清了清嗓子,說道:「這次的題目是麻雀,賈公子是這樣做的:一窩一窩又一窩,三四五六七八窩。」
讀完了,謝意忍不住又哈哈大笑了起來。
下面的眾位人也跟著笑了起來,邊笑邊起哄道:「妙啊,實在是妙。這是實實在在的寫實啊!」
更有甚者,對著寶玉大喊:「賈公子,你觀察麻雀可夠細緻的,我可不知道它竟然能生七八窩呢。哈哈……」
「賈公子就是與眾不同啊,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詩句。」
「就是,就是。」
水溶聽著下面陣陣議論,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寶玉是他最尊貴的客人,怎麼容得這些人侮辱?
在水溶忍不住要爆發脾氣,下逐客令時,寶玉又寫了兩句詩,遞給了身邊的小廝。
小廝也是識字之人,看到這兩句,立刻白了臉色。可是又不能不送。匆匆走進水榭,略過了北靜王,直接將詩句交給了謝意。
謝意還沒有止住笑,拿過小廝手中的詩句,哈哈笑道:「怎麼?還有啊?又是什麼好玩的詩句?」
低頭看了兩眼,謝意直接笑不出來了。
只見上面寫道:食盡皇王千鍾粟,鳳凰何少爾何多!
水溶看到謝意倏然色變,忙將後兩句詩拿了過來。連起來念道:
「一窩一窩又一窩,三四五六七八窩。
食盡皇王千鍾粟,鳳凰何少爾何多!
好詩,真是好詩啊!」
這回水溶終於明白為何小廝不敢將後兩句遞給自己了,實在是,太缺德了。
不幸成為麻雀的謝意,在一邊哭笑不得。他真是冤啊,怎麼就這麼好奇呢?
這首詩要是傳出去,第一個讀詩的自己肯定要有個綽號了。
水溶冷哼了一聲:「一事不煩二主,謝意,這首詩就請你完整的讀一讀吧。」
謝意苦著臉:「表哥……」
水溶早就不滿他剛才笑的那副得意樣兒。對他的抗拒視而不見,依然決定讓他親口讀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