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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3章 失蹤 文 / 一樹櫻桃

    第123章失蹤

    裴簡失蹤的地方,在距大理城不到三百里的一處山地。

    因為錯過宿頭,裴世子一行人在林中露宿,結果不知為何引來了狼群。當地官衙接報後派人上山之時,只看見一地狼藉,有狼屍,有人屍。經過辨認,營地十三具屍體都是裴世子隨行的護衛,八具狼屍都是野狼。

    當地的縣官嚇得魂不附體,立刻派人遣快馬報到大理王府,大理王又連夜派八百里快驛送信到京城。

    據說裴和收到信,當時就暈了過去。鎮南侯府裡哭聲一片,馬上就要辦喪事的架式,也不知道是為侯爺辦還是為世子辦。

    而信傳到宮裡時,太皇太后卻沒有多少反應,只說,既然人是失蹤,就有還活著的可能。著人再仔細去找。

    所有人都贊太皇太后沉著冷靜,處變不驚,卻不知道隨著驛報送進宮裡的還有另一封大理王蕭氏的密信。

    那十三具屍體經仵作仔細檢驗,身上的傷痕確似野獸所為,但在其中一具屍體隱秘的部位,還是驗出一處刀傷。刀口奇特,極似苗人慣用的彎匕。大理王在密信中說,因為只發現這一處傷口,是不是苗人所為暫時無法下定論。不過據此推斷,屍體上的傷痕也未必就如表面所見都是狼群撕咬抓劃而為,他已另調了大理有名的老仵作重新驗傷,待有結果再另行秘密送至京城。

    密信在皇帝的手裡轉了幾轉,皇帝皺著雙眉道:「若真是苗人所為,只怕南疆又要生事。」

    自從裴家鎮守南方,苗疆這幾十年都太平無事,素有世怨的烏苗與白苗之間也安生了許多。裴簡身上有白苗血統,是白苗大巫的後代,若一旦發現他是死於苗人之手,不管這些苗人是來自烏苗還是白苗,兩家都會重新挑起戰火。

    「所以大理那邊暫時將消息掩住,只傳了密信給哀家。」太后拈起信紙,扔在了香爐裡,「裴簡這孩子自小命大,這次也一定不會有事。」

    皇帝捏了捏眉心:「朕覺得此事應當不是鎮南侯所為。他前些日子還求朕退了豐城公主的親事,給裴簡換門親。」

    太皇太后眉梢一挑:「你別理他,這麼一把年紀,他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哀家已經警告過他,若是裴簡有什麼事,他這鎮南侯的爵位是怎麼給他的就能怎麼捋下去。他這人重名利,為了爵位他也得摸著鼻子忍了這口氣。我琢磨著,這事十之八|九跟他那個烏苗的小老婆有關。這麼多年抓不到把柄,這女人也算是個厲害的。這事我得跟榮王說說,讓他也出把子力,這回一次要揪著她小辮子,把她給捏爆了!」

    滿頭銀髮的老太太瞇著眼,豎著兩根手指頭用力一碾,惡狠狠的樣子說不出的霸氣側漏。

    皇帝笑了起來:「那皇祖母,用不著孫兒派青龍衛出馬了吧。」

    「你派你的,榮王那點本事我清楚,你的青龍衛不出,說不定他又讓把柄給溜了。」

    老太太想著,反正自己家孫子的人,不用白不用,又說:「多派點人,四下裡搜,務必把裴簡給我找回來!」

    ***

    裴和清醒過來,烏爾瑪正坐在床邊打盹。

    「侯爺,您總算醒了。」裴和身子一動,烏爾瑪就醒了過來,連忙扶他起來,遞了一杯茶,「您喝杯茶潤潤嗓子。」

    裴和怔怔地坐著,過了很久,眼淚落了下來。

    裴簡在的時候,他要麼視而不見,要麼只想拿鞭子抽死他。可得知他不在了,心裡又好像被挖了一個口子,忽啦啦的冷風直朝心窩子裡頭灌。

    還在襁褓中的孩子的臉,蹣跚學步的樣子,第一聲叫出的「爹」,此時一幕幕在他腦海中閃過。

    裴和捂著臉,無聲地哭了出來。

    那是他第一個孩子,剛生出來的時候,他心裡的激動和歡喜至今還清晰的記得。

    只是在裴簡身邊圍了太多的人,嬤嬤,侍衛,人人見了他都如臨大敵一般,好像他們一錯眼,他就會把自己親生的孩子活活掐死一樣。多少次,他聽見內院孩子的哭聲想去看一眼,都被人有禮地攔在外頭。

    多少次,他想俯身去抱一抱自己的兒子,都會被人搶先一步將孩子抱走,一臉戒備。

    他怎麼能不惱怒,怎麼能不生怨氣?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起,他不再願意去看那孩子一眼了?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起,他不再肯聽那孩子說一句話了?

    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向自己狀告烏爾瑪要害死他,而他暗地查看時,總是見到烏爾瑪低聲下氣去討好,卻被裴簡冷漠讓開,甚至出言譏諷時,胸中生出失望的時候吧。

    氣急的時候,他總不免將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裴簡和他的弟弟,烏爾瑪所生的裴笙相比。

    與裴簡不同,裴笙總是粘著他,敬他愛他,大大的眼睛裡滿是孺慕。這才是他的兒子,這才是兒子與父親正常的關係。一個全心全意敬愛父親的兒子才有資格繼承他的全部家業爵位。

    有時候他甚至會在心裡想,若是裴簡沒了,該多好。

    可是現在,裴簡真的沒了,他才知道這個兒子在自己心中的份量遠比他所能想到的要重要得多。

    裴和捂著臉,哭得不能自己,渾身都在顫抖。

    烏爾瑪溫柔地抱著他,輕輕拍撫著他的後背:「侯爺您別這樣,保重身體。」

    希望這次不要再讓她失望。如果送來的信裡裴簡是身亡而不是失蹤該有多好啊!

    br/>

    裴和突然直起身,將臉上的眼淚擦了擦,對烏爾瑪說:「幫我更衣,我要進宮去見皇上。」

    「侯爺?」

    「我要親自去找他,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裴和咬著牙說,「我裴家的子弟,不能這樣無聲無息的失蹤。」

    烏爾瑪跟著他站起來:「可是這麼晚了,您不如等到明天?」

    「我一刻也等不了,我現在就要回去!」裴和自己去開了櫃子,要取朝服,「你帶著孩子們在京裡等我的消息。不找到那個孽障,我是不會回來的。」

    烏爾瑪的目光微沉,但那點寒芒轉瞬即逝,她柔聲說:「您放心。」

    裴和進宮了,沒見到皇帝,只見到了太皇太后。

    老太太的精神並不大好,一個勁兒地打著哈欠。她歪在榻上,神情懨懨對地裴和說:「皇上在弘館見幾個大儒,他沒空見你。你有什麼事對我說也一樣。」

    「娘娘,微臣想去滇南一趟!」

    「哦?」太皇太后像是閉著的雙目睜開一條縫。

    「我要去把裴簡找回來。」

    「那是山林,他身邊的護衛死傷了幾近一半,只怕凶多吉少。」

    「還有一半的護衛,他們去了哪兒?臣覺此事蹊蹺,他身邊的護衛都是鎮南侯府精選,別說七八頭狼,就算有七八十頭,也不該死那麼些。」裴和目光沉凝,「我要去找到他們,哪怕只能找到屍骨也行。我一定要查清楚真相。」

    太皇太后嘴角微微一翹:「不用你去,皇上已經派了人過去。」

    「姑母!」

    「還記得哀家曾對你說過的話吧,若他有三長兩短,鎮南侯的爵位也就到頭了。」太皇太后的聲音在昏黃的日暉中顯得有些暮氣,卻又格外的清晰,「哀家對你說的這句話,你有沒有對旁人提過?」

    就像被人在耳邊敲了一記大鐘,裴和的腦子裡只剩下嗡嗡聲響。

    「沒說吧。」太皇太后手裡捻著小葉檀的佛珠輕歎了一聲,「等皇上派出的人回來吧。別當哀家是說笑,若帶回來的是裴簡的屍骨,鎮南侯爵位就在你手上斷絕了。這段日子,你就在鎮南侯府裡住著,哪兒也別去。」

    她的眼睛完全睜開,目光矍然,哪還有半點暮沉老氣?

    「關緊了府門,謝絕訪客,好好待著吧。」

    裴和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侯府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馬上下來的。等回過神時,已經坐在書房裡半天了。

    窗外一片漆黑,屋裡也沒點燈,四周安寂無聲。

    或濃或淡的陰影蟄伏在各個角落,彷彿有無數只眼睛正在暗處窺伺著他。

    裴和大叫一聲從椅子上跳起來,目光驚惶地左右看著,然後衝出了房門。

    廡廊下掛著昏暗的風燈,一鉤新月掛在樹梢,將庭院映得格外淒清慘淡。

    「來人,來人!」裴和高聲叫著,僕從們聞聲跌跌撞撞地趕過來。

    「你們都是死人嗎?這麼晚了為什麼不掌燈?」裴和咆哮著。

    他的一個近侍戰戰兢兢地回答道:「侯爺,是您吩咐不掌燈,還把奴婢們都趕出院子……」

    「侯爺!」烏爾瑪聞聲趕到,正看見裴和在跟下人們發飆,「侯爺,您餓了嗎?妾身已經讓人備了飯,有什麼事,填飽了肚子再說。」

    在烏爾瑪的示意下,那些僕從們都退了出去。她扶著裴和的胳膊,輕聲說:「有您最喜歡的汽鍋雞,雲耳羹,還有竹筒碧粳。妾身還在為您整理行裝,等你用過飯,正好過來瞧瞧,看還有沒有什麼疏漏之處。」

    裴和停下了腳步。

    「侯爺?」

    「不用準備了。」裴和苦笑道,「宮裡已經派人過去。你一會傳令闔府上下,這些日子不要出門,更別出京城。」

    烏爾瑪一怔:「您說什麼?」

    裴和看著她,目光是她以前從未見過的冷:「太皇太后對我說,若裴簡有三長兩短,鎮南侯的爵位也就到頭了。」

    烏爾瑪張著嘴,整個人都僵硬了。她過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您、您說的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裴和神情疲憊,「這也是皇上的意思。若是裴簡死了,鎮南侯爵位就會被朝廷收回。」

    「不!」烏爾瑪尖叫,「不,這怎麼可能?這不公平!」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裴和聲音低沉,喃喃自語。

    「憑什麼?憑什麼?就算裴簡死了,您還有裴笙,他也是您的骨血。鎮南侯的爵位還有他可以繼承!」烏爾瑪簡直要瘋了!這一刻對她,無異是從天堂跌落地獄。她苦心孤詣地熬了這麼多年,為的是什麼?

    「裴笙,不是嫡出。」裴和不知費了多少力氣,才將這話說出來,「皇家只認裴簡。」

    烏爾瑪放聲大哭:「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我也是你的妻子,為什麼他們對我這麼不公平?為什麼?」

    裴和伸出手,想要將妻子摟在懷裡安慰,可是手伸出去了,卻又收了回來。

    「是我對不起你。」他神色黯然,「我對不起裴家列祖列宗。」

    烏爾瑪尖叫一聲,

    ,抱住裴和,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不可以除爵,鎮南侯的爵位只能是笙兒的,只能是他的!不可以除爵,他們不能這樣對我。我要殺了他們!」

    裴和面上的血色在這一刻消盡。

    「烏爾瑪?」

    「對,殺了他們!」烏爾瑪抬起頭,目中淚光已干,只剩下刻骨的怨毒和瘋狂,「那座宮殿為什麼我們不能進去住?只要他們都死了,你就是大齊的皇帝,我做皇后。侯爵算什麼,我們不如當皇帝。」

    「啪!」

    烏爾瑪的頭一歪,臉上浮起清晰的指印。

    「你瘋了嗎?」裴和的臉已經變得鐵青,「居然敢存此大逆不道的念頭!烏爾瑪,再讓我聽到這樣的話,我會親手殺了你!」

    烏爾瑪目光閃了閃,神智隨著這記耳光重新回到了她的身體。

    「是,我瘋了,侯爺,我剛剛一定是瘋了才會那樣說。」她有些驚惶失措地解釋道,「您把那些話都忘了吧,忘了吧。」

    能忘得掉嗎?

    那樣瘋狂的怨毒的眼神,就像林中的毒蛇一樣,粘膩噁心,又讓人遍體生寒。

    一陣風吹過,裴和這才發覺,不知何時,他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濕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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