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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5章 發怒 文 / 一樹櫻桃

    第105章發怒

    裴簡捏著紙條,臉色鐵青。

    李放到底還是少年心性,雖然人生第一次告白被初戀對像無情拒絕,但他的傷心也只維持了一個時辰。在太皇太后那兒混了一個下午,出宮的時候又跟裴簡勾肩搭背哥兒倆好了。

    京裡有鎮國侯府,還是原先冠軍侯府的宅第,不過上頭的匾額給換了一個。平素裴簡大多是住在自己的宅子裡的。

    李放已經想清楚了,男子漢大丈夫何必像個娘兒們一樣因為一點小小的銼折就哭哭啼啼那麼丟臉,再說裴簡與他是表兄弟,兩家的身份雖然有些差異,但對唐小魚來說,都是一樣的高門貴第。唐小魚能以門第之差為由拒絕了他李放,也就一樣會因為這個不考慮裴簡。

    他可不是一個輕易放棄的人。他自覺與裴簡在同一起跑線上,最後誰能抱得美人歸,就是哥兒倆各憑本事,公平競爭的事。

    「不管誰贏誰輸,都改變不了他是我最好的哥兒們這一事實。」李放如是想。

    所以剛才那一點點芥蒂,起得突然,滅得也痛快。

    李放拖著裴簡,非要他到王府裡去住幾天。

    「祖父總念叨你,我覺得在他眼中,你比我還像他親孫子呢。」李放抖著腿,明明是那麼一個玉樹臨風的貴公子,偏偏做出一副街上閒漢的痞相兒,約摸像他這樣十三四歲的少年,正處於人生的叛逆期,拗個另類造型就會顯得他們有多與眾不同似的。

    裴簡知道榮王府裡最近有些複雜,他可不想攪這趟渾水:「外祖父現在都不一定在府裡,我過去做什麼?你也收收心,成天在外頭瘋跑。我看你若最近太閒,不如去南城大營裡歷練。我知道康郡王世子和臨孜伯家的幾個少爺如今都在南城大營陸伯爺的手下練兵。」

    「我可不去。」李放白眼兒一翻,「我知道你想把我支開好去騙唐小魚上手,我得留在這兒看著你。」

    裴簡:「……」

    表弟這腦袋瓜子裡成天都在想些什麼?!

    「舅媽做得對。」他語氣真誠,「是得快點兒給你說個媳婦把你這匹野駒子給上了嚼頭。」

    「喂喂,你說什麼呢!」

    李放還要不依不饒地拉扯呢,突然有一個青衣人迎上前,遞給裴簡一張字條。

    裴簡只是展開略看了看,臉色就變了。

    李放還是頭回見到裴簡變臉,剛剛還是溫言淺笑的貴公子,這一轉眼就成了目露凶光的阿修羅。他探頭要看看那張能讓他親愛的表哥瞬間翻臉的紙條上究竟寫了些什麼,腦袋剛伸出來,那張紙條就被裴簡搓成了碎屑,直接揚在了空中。

    李放:「……」

    小氣鬼!

    裴簡也不理他,接過侍從遞來的馬韁,扳鞍上了馬:「回府。」

    李放在後頭追了幾步:「喂,喂,你什麼時候過來王府啊?」

    回應他的是裴簡騎馬飛馳而去的背影,還有馬蹄翻飛揚起的黃塵。

    飄了他一嘴。

    呸!呸呸!

    唐小魚睡了一覺,本來以為會做噩夢,沒想到居然一夜好眠,半個夢也沒做到。

    她揉著眼睛起來的時候,外頭天剛濛濛亮。

    碧桃眼底下一團烏青,打著哈欠過來服侍她梳洗。

    「你怎麼了?不會一夜沒睡吧。」

    碧桃蔫蔫答答地說:「沒法子,閉上眼就全都是血。後來起來喝了點酒,才算瞇著了。」

    「那你去睡會吧,這兒又不是沒人伺候。」

    唐小魚把碧桃趕出去,另喚了小丫鬟來給她打水洗漱,然後披了短毛絨的大氅,先去陳氏的屋裡請安。

    結果陳氏居然不在,玉瑤說太太一早就去了正院兒。

    唐小魚正要走,被玉瑤拉住了,她一臉憂色地說:「昨兒夜裡太太原要找小姐的,不過聽說小姐睡得正香就沒叫您過來。太太昨兒晚上睡得不好,幾回翻來覆去的。她天不亮就走了,說是去老夫人那兒。小姐您仔細想想,是不是哪裡做得不妥當讓太太氣著了?快想好了說辭,免得一會去了正院被太太問起來一時麻了爪兒。」

    唐小魚打了個顫。

    想來是當街驚馬的事被韓家知道了。

    也是,出了這麼大的事,負責京城治安的京兆尹怎麼可能不去通知韓綸呢。

    「沒事沒事。」唐小魚搓了搓手,又揉了揉臉,「我沒事的。就是我娘窮擔心。」她揮了揮手,就往正院走去了。

    天邊剛露出點光亮來,鐵灰色的雲擋住了初升的太陽,令整個京城籠罩在一片陰沉的茫茫中。

    韓綸夫婦起得很早。

    陳氏忐忑不安地坐在下首,不時瞄向門口。

    直到看見唐小魚裹得嚴嚴實實,縮頭縮腦地出現在大門口,陳氏提著的一顆心才落到肚子裡。

    小魚先給韓綸夫婦請了安,又給一大早就坐著當佛像的大舅舅大舅母問了好,最後偎在陳氏的身邊,乖乖當了只小白兔。

    韓綸面色不大好,一見就是昨兒晚上沒睡好。

    京兆尹送來的消息令人震驚,昨日他與大兒子關在外書房討論了半宿

    宿也沒得出什麼結論來。他不能保證自己為官這麼多年就沒有樹下過仇敵,但也不至於令人做出當街行刺這麼激烈的舉動。而且若是針對他,與其殺一個與他沒有血脈親緣的干外孫女,不如殺了他引與為傲的親孫子對他的打擊來得大。

    可若說這事是直接針對小魚的吧,她一個鄉下出身的丫頭,身上無官無職,接觸往來的不過是些土裡討生活的莊漢或是鄉紳,誰有這本事敢來京城惹事?就算是惹惱了什麼人,在江陵縣來京城的這一路上怎麼動手都便當,何必在天子腳下,京城大街上動手?

    韓綸強壓著自己胸中翻騰的怒火,看著嬌小的唐小魚,心中既有愧疚又十分擔憂。

    「怎麼樣,昨兒嚇著你了吧。」他盡量和緩語氣,生怕嚇著自己這個剛從鬼門關摸爬滾打一圈回來的孩子。

    唐小魚搖了搖頭說:「還好,開始是有點害怕,不過我身邊的護衛們都十分勇猛,有他們護著,我身上無礙。」

    韓綸點了點頭,對大兒媳婦說:「你拿些銀子出來,好好賞賞昨兒跟著小魚出門的那幾個護衛。」

    許氏忙站起身,躬身應下。

    「我思來想去,並不知這些是哪裡來的兇徒。」韓綸摸了摸鬍鬚,「不過小魚你放心,京兆尹已經派了捕快和衙役四處搜捕,斷不能叫他們逍遙法外。」

    「是。」唐小魚對韓綸露出一個毫無陰霾的笑容來,「大不了我就在宅子裡待著,暫時不出門了。」

    倒不是說唐小魚沒心沒肺不知道害怕,實在是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自己到底得罪了什麼人非要她拿性命想抵。思來想去,覺得有可能人家針對的是她這便宜外祖父,拿了她開刀是想給韓尚書一個警告呢。

    反正李放跟她鬧彆扭,她現在一時半會也不想跟他再搭上邊兒。

    就窩在宅子裡好了,韓家地方大,有地有池子又不會悶。

    裴簡給的人雖然不多,但看得出來個頂個都是好手。若不是今兒有伍衛和那四個護衛保護,多半她也就交待在那兒了。

    算起來,現在她又欠了裴簡的一個人情。

    唐小魚無聊地坐在屋子裡,手邊上放著她繡了一小半,東歪西扭慘不忍睹的繡棚手帕。自從出了事,陳氏就像得了強迫症,須臾不離,眼珠子錯了一眼,見不著唐小魚就要發飆。

    以至於她現在連院子都不能出了,被拘在屋裡學繡花。

    她一個拿鋤頭的手捏著繡花針,完全沒點過繡花的技能點,這才繡了半個時辰,她都快崩潰了。

    好想衝到院子裡,嗷嗷叫兩嗓子發洩。

    跟她有同樣想法的,還有一位尊貴無比的人。

    「廢柴。」他揚手將一個中年男子扇翻在地。

    那男人趕緊從地上爬起,老老實實跪在他面前,臉腫起了老高。

    「一個鄉下來的丫頭都除不掉,我養你們些廢物有什麼用!」說著又是氣起,抬腳將那男人踹倒,「白廢了我三匹好馬,居然連人家油皮也沒傷到,還驚動了京兆府尹。」

    那男人戰戰兢兢地說:「殿下,是屬下無能,本想以驚馬撞翻了馬車,再趁著亂除了她,讓人以為是在車子裡摔折了脖子,卻沒想到她的護衛都那樣了得,根本沒讓驚馬近了身。」

    他想起當時的情景就脊背冒汗。

    一般的家丁身上哪有那樣的悍氣啊。特別是那個車伕,居然一拳擊在馬脖子上,直接將重逾千斤的上等戰馬給打翻在地上。還有那一拳將人打死的戾氣,不是上過戰場殺過人在血氣裡浸過的,絕不可能有這樣的身手膽識與氣勢。

    韓綸一介臣,升上二品也不過才兩年的工夫,別說他一個區區正二品官,就算是當朝閣老的府中,也未必能找出一個有這樣能力的護衛來。

    這丫頭到底是什麼來頭?她身邊怎麼會有這麼棘手的侍衛?

    李漸神經質地拿大拇指搓著食指,另一隻負在身後,在廳裡走來走去。

    他突然頓下腳步:「你能確認,那個女子就是那日在榮王府中跑掉的那個?」

    他身邊站著的護衛躬身答道:「雖然當日沒能看清容貌,但那身段,行走姿態,的確與那日逃走的女子像了九成。」

    「本王也這麼覺得。」李漸覺得有些心浮氣躁,「若不是當日正巧遇到榮王和裴簡……裴簡……」他瞇起了雙眼。

    「這女人認得裴簡,又在宮中與他一處行走。」他沉吟了片刻,「莫不是,她是裴簡的人?」

    那護衛的呼吸一滯:「殿下,如果真的與裴世子有關,那……」

    李漸抬手摸了摸下巴,眼神晦暗。

    「其實那日那兩個丫頭聽著聲音就跑了,並沒有見著殿下您,既然是外府的女子,她們沒可能見過顏氏,殿下您又何必如此在意?」

    這護衛一直不大贊同李漸要將人趕盡殺絕的做法。

    在他看來,畢竟殿下遠離封地,又在天子的眼皮底下,在京中當街殺人實在太過囂張,萬一落下把柄,極有可能惹禍上身。且此事一旦驚劫皇上,不免有人在暗地遞刀子,只怕要令聖上不喜。

    不止與裴簡是相識,且那天他躲在林中看得真切,榮王與那女子相談甚歡,指不定也是舊相識。

    若那女子只是二品京官認的乾孫女,死也就死了,掀不起多大的浪花,但若是因此引動了榮王和鎮南侯世子的

    注意,殿下多年的經營只怕要受到嚴重的打擊。

    不論是榮王還是裴世子,都不是一般的勳貴官員,是極不好相與之輩。

    他有些暗自慶幸,當初看到榮王和裴簡現身,就果斷離開了,卻不知道他離開之時,身後已經被人綴上了。

    「寧錯殺千人,不放過一個。」李漸喃喃自語,「總之,本王見到那個叫唐小魚的心裡就覺得不安。喬玄,你想法子,務必讓這女人不能再說話才好。」

    名為喬玄的護衛低頭應喏。

    也是,他的主人生性多疑敏感,連他好不容易插在榮王府的顏氏玉簪都能下狠心廢掉,何況是個陌生丫頭。

    「叫你的人做得乾淨利落些,別露破綻。」到底是能讓太皇太后召入宮中的女人,只怕是他先前想得太簡單了。李漸來回走了幾步,見那中年人還直挺挺跪在那裡,心裡戾氣陡生,「自己出去領四十杖。再有下次,你就永遠不用來見本王了。」

    在李漸陰惻惻的聲音中,那中年人顫抖了一下,目中露出幾分恐懼,但還是老老實實地磕了個頭,起身出去了。

    要乾淨利落,還要不動聲色地處置掉一個人並不是件易事,而且對方還在並不在自己掌控的韓府裡。

    不過越是有難度,才越能體現出下屬的能力來。

    何況韓家既非宮中,亦非守衛森嚴,規矩嚴密的王府公府,想要安插人進去動些手腳還是可以做到的。

    第二天的早上,喬玄像往常一樣到奇芳閣去喝早茶時,在腹中已經擬了七八個可以讓人不起疑的,讓人悄無聲息死掉的方案。

    他照常點了兩籠雞汁燒賣,一碗五味豆澇,要了一壺毛峰白尖。

    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手裡提著馬頭籃,籃子裡插滿了當季的鮮花,有杜鵑、山茶、蟹爪蘭、紫堇,還放了幾枚金紅可愛的金橘和金色的香氣四溢的佛手柑。

    小姑娘甜糯的聲音在他身旁響起:「這位大爺,您要買枝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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