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攔路
周夫人見著唐小魚也是一怔,在她身後的周綺更是打量了小魚好幾眼,目光中流露出幾分驚訝。
這鄉下的土包子怎麼一轉眼如此光采照人起來?眉眼還是那個眉眼,可總覺得這人彷彿又換了個人。
「這是……小魚?」方氏才省過神來,上前就要去拉小魚的手。
唐小魚不耐煩跟她們羅皂,抬手理髮鬢正好避開她的手:「不好意思啊,不能跟姨媽和表姐說話,我還有急事,回頭再跟你們賠禮。」她笑了笑,腿一轉就向月門走。
「哎哎,我們也要去前院兒的,正好一道兒走。」方氏小跑了兩步,死皮賴臉纏上來了。
您愛去哪兒去哪兒,跟著我幹嘛呢!
小魚煩她,但又不好直接拒絕。
心裡話說,您二位要上哪去自己走著就是了,幹嘛非賴著她啊。
話不投機半句多。小魚不是什麼特別有城府的人,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何況從見面到現在,這對母女的表現是外熱內冷的,她也知道像方氏這樣的人瞧不上她們這一身泥土味兒的鄉下人,她自然不會拿自己的熱乎臉去貼她們的冷屁股。
不過是看著外祖母的面子,好歹面子上維持一團和氣罷了。
一路無語,反正就這幾步路的工夫,方氏就算想從小魚嘴裡探聽些什麼也沒那時間,人家過了二門,腳下如風的就沖鹿鳴館去了。
方氏那個氣啊,怪道是鄉下來的丫頭,大家閨秀哪有像她那樣走路的?
世家大族裡的哪個小姐不是笑不露齒,行不露足的?這丫頭就仗著一雙天足,撒著丫子一通跑,絲毫不體諒她們母女纏著一雙玲瓏的小腳,走路都弱柳扶風一樣的還要人扶著,別說奔跑,就連快步行走也十分困難。
方氏暗暗咬牙,橫眉立目就要發作,周綺忙拉著,小聲對她說:「娘您跟她置什麼氣,您氣再多她也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就她那樣的泥性子還能往心裡頭去不成?咱們又不必非要跟她一道兒進去,慢慢走就是了。」
方氏瞥了眼自己這金嬌玉貴養大的女兒,暗自歎氣。
還是自己平素太寵著她,沒多教教她這些人情世故。
榮王爺的孫少爺那是什麼身份?是榮王世子的嫡長子,大齊朝宗室裡貴門裡頭的貴門。榮王府與皇家是幾層的親戚關係,皇上依重,宗室裡奉榮王府為尊。可|榮王府事事低調,從不參與朝堂政事,亦不與一般的官員交往。若無萬般的機緣,像她們這樣只是五品官員的家眷,能搭上榮王這一脈的關係,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她還是方家的姑娘時,就時常從父親和祖父那裡聽到過榮王府的名聲,他們雖然不掌朝政大權,但身為宗人令,手裡頭有五千精銳府兵,且是世襲罔替的親王爵位,聖眷隆隆,誰家也超不過去。她親娘常氏,在未出嫁前也曾受邀去參加過榮王府女眷辦的賞春宴,每每提起來,就是一臉的嚮往榮耀,將榮王府誇得如閬苑仙境,那裡頭別說夫人小姐們,就連一個下等丫鬟,都是天香國色,玉容仙姿,那儀態教養勝過一般人家嬌養的小姐。
家裡下人都是如此了,榮王府裡的長孫少爺更不知會是何等形貌風姿。
她是一心想讓女兒能嫁入皇家的,李放雖然也是皇族一脈,但人家是親王世子的兒子,離著王爺還差兩級呢,更不能跟龍子們相提並論。她想能親眼見上李放一面,也就是想近距離感受一下皇家體度,看一眼與皇子們有較近血緣的李放究竟長得什麼樣!
想來皇子們與李放長得也不會相差太遠。
只是人家專程上門來,找的是唐小魚,並非拜訪韓夫人常氏。
否則她只說去給常氏請安,便能順其自然地帶著女兒到李放跟前蹓上一蹓。現如今人家在鹿鳴館裡,由常氏和許氏陪著,她若不死死拉著小魚,推說是跟著小魚走進去的,這樣不請自來硬往前湊,可不是要被人看低了?
所以小魚不肯等她,自己先跑了,這讓方氏嘔得差點吐血。
進,還是不進?這成了一個令人頭疼的問題。
周綺不會讀心術,自然不會明白這令她母親無比糾結的進退難題。見著方氏面色不豫地站著,周小姐過來扶住她的手臂問:「母親,怎麼不走了?您不是說要帶我來鹿鳴館見客?」
是啊,見客,可是客是人家唐小魚的,跟我們沒關係,咱們要以什麼借口進去呢?
方氏咬著牙,這可真是見鬼了。唐小魚不過一個泥坑裡跳出來的丫頭,能得了姨媽姨父那樣的青眼也就罷了,怎麼還會攀上榮親王那樣聳在雲端裡高大的門第?
這樣的鄉下丫頭,便是送上門去給人家當粗使丫頭都不夠格呢!
方氏只是站在原地猶豫了片刻,便將唇一咬,腳一跺。
她就是豁出臉面來進去了又能怎樣?難不成姨媽還能不顧自己的臉,將她們娘兒倆打出去?
而且這本就是她姨媽家,她就是來看姨媽的,誰還能挑她毛病?
方氏冷笑了一聲,便是想挑也要看挑的是誰。
周綺可是要送進宮的,將來不管是做了皇妃還是皇子妃,都是天家的人,到時候就算是什麼榮王世子的長子,見了周綺也只有下跪行禮的份兒。
這樣一想,方氏頓覺身上輕鬆了不少,她抬手抿了抿髮鬢,臉上重新恢復了笑容,在女兒的攙扶下款款走進了鹿鳴館的院子。
 
誰知道前腳才踏進去,眼前就突然冒出來四個一身青衣軟甲,目光森厲的男子攔在了她們前頭。
「你們是誰?」方氏厲聲喝道,周綺也沒想到在鹿鳴館會突然出現陌生男子,也是驚呼了一聲抬手以袖遮住了自己的臉。
「爾等何人?未經傳喚怎可進此院?」當先的男子頜下微鬚,體貌健碩,鬢角有幾根銀髮,「內有貴客,夫人小姐若是走岔了路,還請速速離去!」
方氏怒極反笑了:「你們是何人,這是韓府,哪裡是你們可以放肆的地方!」她厲聲喝問,卻沒有一句說清自己的身份。
她也猜出來了,這樣的聲勢,想來是榮王長孫身邊的護衛。這些人聲勢驚人,隱隱帶著風雷血殺之氣。方氏也是官眷,她自然清楚別說什麼下人主子的,宰相門前的守門奴才都能比得上七品官兒,別說這些貼身親衛是親王府裡頭的。
這些王府護衛只怕根本不會在意面前的人是不是官家女眷。就算她身上有誥命,也不定能壓制得了這些人。
只有讓他們覺得自己是這府裡的主子,他們才會客氣些。
果然,她這話說出來,那幾個護衛臉上閃過一絲猶豫遲疑。
她立刻又上前幾步:「我們走。」
說著昂首挺胸帶著顯然還不知發生了何事有些懵懂的周綺就要越過這幾人的阻攔。
誰知道那幾個人還是穩穩擋在前頭,絲毫沒有要讓路的意思。
連方氏這麼厚的臉皮都有些要掛不住了,心想這榮王府也太囂張了,在別人家裡還這麼橫。
又暗罵姨媽將這府裡頭管得太也鬆了,這兒怎麼居然連個下人也沒有,白讓旁人在這兒耀武揚威的。
這心裡頭還沒罵完,就見一個婆子一頭汗地從裡頭跑出來:「對不住對不住,奴婢就是進去陪著回了個話,這一錯眼的工夫,怎麼慢待了周夫人和表小姐。」說著忙不迭地給方氏行禮。
「周夫人?」那護衛眉毛一挑,拿了眼尾瞥了一眼方氏,方氏臉上像著了火一樣,心裡暗罵這老婆子沒眼色,自己是韓家老夫人的親外甥女,便是叫聲表姑奶奶也比那樣外道的周夫人強啊。
那婆子轉過身對那幾個護衛解釋說:「周夫人便是我們家老夫人的娘家外侄女,是我們家的表姑奶奶,這位是周小姐,我家老夫人的外侄孫女,這些日子住在府裡頭的,並不是外人。」
也跟外人沒多大差別了,剛剛看她那架勢,他們還以為這位夫人是韓家哪位太太或是姑奶奶。
啊,對了,韓家二太太跟二爺在任上呢。韓家三爺還未成親。至於姑奶奶,不是正在裡院跟少爺說著話呢!
也是他們一時被唬住了,居然沒想到正經韓家的女眷哪來的這兩位呢?
方氏面紅耳赤,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抽了巴掌,卻還強自鎮定,對那婆子說:「我帶著綺兒給我姨母請安,聽說她來了鹿鳴館,快些帶我進去。」
那婆子一臉為難,偷眼又去瞧那幾個護衛的臉色,嘴裡囁囁道:「老夫人現在有客人在,夫人和小姐要不過會再來?或是等老夫人回了內院您再過去吧,也省得跑來跑去的。」
方氏立刻沉下臉來:「這說的什麼話,我是老夫人的親外甥女,給長輩請安是多重要的事兒,你難不成還能替她老人家做主了不是?」
那婆子又是作揖又是萬福:「夫人別難為我們下人,老夫人這兒真是有貴客,奴才們哪裡敢進去打擾?請安又不定時辰的,您天天都來,時時能見著她老人家,為何又非要趕這個時候。萬一衝撞到了客人,奴婢擔不起這責啊。」
「誰要你擔責了,我們不過就是來給老祖宗請安,這是後輩的本份。」周綺此時發了話,她聲音清朗,語氣柔和,聽著頗為悅耳,「你只管悄悄去傳個話,若是老祖宗覺得不便見我們,我們自然就走了。若你不傳話,我們失禮,老祖宗事後知道了也不會歡喜。」
「正是這理。」方氏忙接口道,「說不定我姨母還想讓我們也見見貴客呢。」
便聽到一聲冷笑,方氏怒目轉身,只見那四個護衛依舊一臉的冰霜,完全看不出到底是誰在背後嗤笑。
方氏在貴陽府是多少人捧著奉承著的對象,偏偏自打進了京,哪兒哪兒都不一樣了,韓府的下人敢敷衍她,旁人家的下人敢嘲笑她,她氣得眼睛都紅了,再沒哪一刻像現在這樣熱切地期盼著女兒能成功選入宮裡,一步登天。
到那時候,要你們好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