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來意
她以為裴簡就是個富家子弟,沒想到居然跟李放還沾著親故。一時之間,心情頗有些複雜。
「他不是家在滇南嗎?怎麼會托你送東西來?」
「他如今在京裡頭呢。」李放說,「他曾祖父跟我曾祖母是嫡親的姐弟,不過他們裴家世代都守著雲貴之地,極少回京的。姑奶奶打小最敬重的就是他曾祖父,現在年紀大了,就召了他回京住段時日陪陪她老人家。上回在你那兒聽說藥材也能大量地種,就派人回去收羅,也不知道都要用哪個部分來種,所以每樣的種子,根莖葉什麼的都收集了,攢到現在。我從京裡出來的時候,裴家表兄特地讓我把東西交到你手上。算算日子,這批藥材也就這幾天能運到。」
「哦。」這消息來得太突然,小魚狠狠消化了一番才回過味兒來。
上回她也就是跟裴簡閒聊了聊,誰想到那人居然當了真。藥材她不是沒種過,只是僅限於幾種常見的,對藥材性狀不瞭解的話,可能還真不一定能成。
唐小魚想了想,對李放說:「裴公子信我,讓人把藥材帶給我,我自當盡力。只是咱醜話要說前頭,我只能試一試,並不能保證一定能種成了。」
李放不以為意地說:「沒事兒,我哥說了,你只管種,需要什麼就對我說,種成功了不讓你白費力氣,若種不成,只怪咱們沒這運氣,不會賴怪到你頭上。」
裴簡這話大氣。
小魚挑了大拇指,給他點了一個贊。
「所以呢……」李放突然瞇著眼睛一笑,小魚頓有不好的預感,「我得等到那批藥材送來,清點完了都交妥了才會離開。」他舔了舔嘴唇,「這幾天就麻煩你啦!」
大拇指瞬間變成了中指。
李放雖然不明白中指是什麼意思,但也知道配合小魚此刻咬牙切齒的樣子,也不會是什麼好意思。他有樣學樣,比了個中指送回去。
「好吧。」唐小魚妥協了,「你是權貴家裡出來的,我不過是個平頭小老百姓,自然都要聽你的。」
李放臉上的笑意消失了,他看著唐小魚,過了半天才問了一聲:「不能當朋友嗎?」
「嗯?」
「我只是覺得若是有你這麼個朋友似乎也不錯。」李放別過臉,「我以前還沒見過你這樣的人呢。」
唐小魚眨了眨眼,捧著臉看他:「嗯……我還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呢。」
李放眉毛一揚,雙眼閃閃發亮。
「來,為朋友,乾一杯!」唐小魚再次舉起了盛著甜甜酒釀的碗。
「為朋友!」
酒釀度數再淺也有酒精含量,李放打小就偷喝他爺爺的各種藏酒,不能說千杯不倒,但對這醪糟,基本也就跟灌甜水似的。小魚可不行。幾碗乾下去,臉也熱了,腦袋也暈乎了,說話都有點打頓。
李放是酒桌子上泡大的,見她雙眼迷迷登登的知道這丫頭是有點上頭了,便到外頭叫了碧桃和紅梅進來,讓她們倆去服侍姑娘睡覺,他自己拎了只剩個淺底的酒罈子,閒亭信步往住的院子走去。
碧桃在外間提心吊擔了半天,她知道李放是京裡來的貴人,身份就如同那掛在天上的月亮,邊兒都摸不著一下。貴人來找姑娘說事兒,她一個奴婢自然是沒本事攔的。可是雖然年紀都不大,但到底是孤男寡女的,這樣在一屋子裡頭喝醪糟,傳出去姑娘的名聲還要不要了?碧桃就坐在外間裡,兩隻耳朵支楞著,生怕漏了裡頭一星半點的聲響。
還好還好,姑娘只是跟人說事,並沒有什麼令人擔心的動靜和話語。
李放走的時候,雙頰微紅,眸色晶亮,整個人神采飛揚,連碧桃都有些看晃了眼。她幫著小魚洗漱換衣裳,扶著她躺下蓋好被子將床帳放下,碧桃拍了拍還在撲咚亂跳的胸口,長出了一口氣。
眼神不自然地看向門外。
那位爺,長得實在太俊了。
如果將來姑娘能嫁到那家裡去……只是這麼想著,碧桃覺得身子都有點兒發飄。
見過這麼俊的少爺,姑娘以後哪兒還看得上旁人啊!
碧桃忍不住笑了起來。
「姐,你笑什麼呢?」
「去,沒你事,把姑娘明兒要穿的衣裳拿出來熨一熨去。」
紅梅嘟這個嘴抱怨:「這都多晚了,點燈多費蠟啊,姑娘衣裳大半都是新的,上身就漂亮,熨什麼熨嘛。」
「又犯懶了不是?」碧桃戳戳妹子的額頭,「新衣裳就沒褶子了嗎?姑娘穿著漂亮,咱們臉上也能有光采。少廢話,拿熨斗去。」
紅梅擰身出去了,邊走邊嘟囔:「以前也沒天天要熨啊,姑娘每天都要下地的,那些新衣裳哪裡肯穿的?」
碧桃走到床邊,略略撩了帳子向裡看了一眼,見小魚睡得正酣,心裡不覺忽喜忽憂,忽上忽下,沒一刻消停。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揉了揉眼睛,到外間打水洗漱,然後在外頭的小床上歇下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小魚起得晚了,眼一睜,日頭早上了三竿。她急惶惶從床上跳起來,一邊去扯衣架上的衣服一邊抱怨:「怎麼這麼晚了也不叫我起來,我答應了要給李放做早飯的。」
碧桃眼下有些烏青,不過精神頭倒是好得很,忙端了洗臉水進來,笑著說:「昨兒您睡得晚,又偷偷喝了那麼老些醪糟,夫人知道
了心疼著呢,特地讓奴婢們不要吵著您,今兒是她下廚房弄早餐吃。李公子那邊夫人已經讓玉瑤姐姐去說過了,他也沒意見。」
他敢有意見?昨天他可也跟著灌甜水兒了。
小魚有些後悔,她也沒想到酒釀能喝醉了人,總覺得那玩意甜滋滋的,沒想過度數再低也是含酒精的,喝多了一樣會醉。
還是這個身體的酒精耐受度太低了。她覺著她也沒喝多少啊。
等她梳洗完了,玉瑤正好過來院子裡叫她去正廳用飯。
小魚急忙忙趕過去,見人家碗筷齊整整地坐著,一屋子人都在等她。
小魚臉上紅了紅,跟大家見了禮,自去坐到常思常寧那桌兒。
李放依舊自己一張桌子,旁邊兩張桌上坐著他的八名護衛。
今天早飯很豐盛,雞絲香蕈熬的濃粥,夾了肉臊子的蔥油餅,放了兩小碟醃的醋芹和小蘿蔔鹹菜,每桌上還有一盆金黃酥脆的油條。另擱了一隻小木桶,裡頭是熱騰騰的豆漿。
「娘今兒磨了豆漿?」小魚端著粥碗探頭看了看,低聲問常思,「她這得多早起來啊。」
常思也壓低了聲音說:「這豆漿是莊子上竇娘子自己磨的,昨兒乾娘就去跟她訂了,一大早送過來的。要是自己磨,現發豆子也來不及啊。」
小魚這才安心。
黃金棒、蔥油餅都是唐家自己的絕活兒,陳氏和小魚當初就靠著它們賺了第一桶金的。這些吃食雖然是小魚教陳氏做的,但正經做起來,陳氏要比小魚做的好吃。
術業有專攻嘛。
常思常寧是跟著小魚經常吃的,倒也沒怎麼。李放帶來的那幾個護衛卻是頭遭吃這東西,又酥又脆又香,幾個人埋頭苦吃,甚至為了根黃金棒拿著筷子隔空較起技來。
一頓飯吃完,用茶漱了口,李放便催著小魚,讓她帶自己去看看她的莊子。
唐小魚領著李放走在自己的土地上,那個意氣風發,一副指點江山的派頭。
李放撇了撇嘴,一臉不屑:「才六百畝地瞧你得意得什麼似的。就你這點地也能叫莊子?」他拿拇指在小指頭上掐了一截,在小魚眼前晃了晃說,「我家隨意拉一個莊子出來,你這點地也只能佔這個數。」
唐小魚拉了臉:「您是什麼身份,犯得著跟我一個鄉下丫頭比?您也不嫌臊!」
「喂,你怎麼又生氣了!」李放緊追了兩步才追到唐小魚身後,「你們女人怎麼動不動就生氣啊,太難伺候了。喂,唐小魚,別氣了,我又不是瞎說,真的沒多少地啊……」
「嗨,你這人真的……得得得,算我說錯了,要不我再幫你圈個千兒八百畝地的,你別氣了啊,別一會回去又弄那個辣死人的東西給我吃。」
「行了,笑了笑了,你終於笑了。對嘛,女孩子總板著張臉多沒勁啊。」
「你這莊子吧,小是小了點,不過有山有水的看著還不錯。你這兒那種大棚屋子很多啊,都是你蓋了來種菜的嗎?」
唐小魚停下腳步來。李放要麼不說話,說起來就沒完沒了,問不完的問題。
「你在京裡也這麼多話?」
李放怔了一下:「我話多嗎?還行吧。」
唐小魚指了指遠處蓋成一片的棚子,對李放說:「這棚子蓋起來簡單,但難是難在管理上。我教了許久他們才掌握大棚的正確管理方法。蓋個大棚不花多少錢,但耗的人力和心思多,如果只用它來種稻子麥子就太浪費了。投入產出比算算完全不划算的。現在江陵縣冬天也有很多新鮮蔬菜吃,可都是我唐小魚的莊子裡頭供的。價錢是當季的五倍還多。我家這些佃戶冬天農閒時弄弄大棚,種一季菜賺得比他們種一年稻米還要賺得多得多。」
李放眼睛都亮了:「對對對,我在你那棚裡看著了,什麼菜都能找著,太厲害了。回頭你教教我,這個大棚要怎麼弄,我回頭在府裡也蓋一個,這樣冬天我家也能想吃啥吃啥了。種多了還能摘點送到宮裡孝敬老祖宗。哎,唐小魚,你現在就教我吧。」
教你?你現在連韭菜和麥苗都還分不清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