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會知道自己身上有紋身,他找人調查過自己?安若條件反射似的用手摀住了胸口,扭過頭。狐疑的打量郝驛宸。
而郝驛宸半斂眸子,顯然還在等待她的答案。
以前的他,就放蕩不羈,喜歡不顧場合,不畏人言的調戲自己,如今有了太太,有了女兒,還想跟她玩曖昧,再續不清不白的前緣嗎?
「郝先生,如果我告訴你女兒,你對我的胸部特別感興趣,再由她轉告給你太太。你說會怎麼樣?」安若的這一句不是威脅。而是一句鄭重其事的警告。
這女人,完全是顆渾身長刺的仙人球。郝驛宸看著她倨傲的走出去。站到女兒面前時,轉眼間又變了個人。
清新自然,溫婉動人。儼然又是一位標準的,富有耐心的兒科醫生。モ
郝驛宸低頭又看了眼手錶,心煩意亂的踱回到女兒身後。
安若三下五除二,還沒讓程程感覺到疼,便麻利的幫她打完針。
等她幫程程穿好小褲褲,重新站起來時,剛好看到郝驛宸流海下露出的一小截傷疤。
果然很醜,很突兀,就像一根長在腦門外的血管。
郝驛宸討厭她大驚小怪的樣子,乾脆掀起流海。讓她清楚的看到彎鉤似的傷疤,「怎麼,你不是醫生嗎?連這種小程度的疤痕,都會讓你感到不適嗎?」
安若丟給他一個無聊的眼神,低下頭。衝著程程微微一笑,「程程,隔壁的休息室又進了很多的新書和玩具,安醫生現在帶你過去看看,好不好?」
程程高興地點點頭,又不忘提醒道:「可你還沒給爸爸打針呢?」
安若瞟了眼神情尷尬的郝驛宸,「喏,醫生給爸爸打針時,女生是不可以在場的哦!所以。我先把你送過去,再給爸爸準備一支最大最大的針頭怎麼樣?」
程程一聽,頓時欣喜若狂地點了點頭。
這女兒跟他前世有仇吧!郝驛宸哭笑不得的抹了把臉,看到安若牽著程程走出診室前,回頭瞟了自己一眼。他一扯嘴角,朝安若投去一個感激的目光。
但他只收到安若一個不屑的冷眼。
刀子嘴,豆腐心,冷艷的像朵彼岸花——這是郝驛宸對兒科醫生安若的第一印象。
安若帶著程程來到陽光充足的休息室,任由她抱著新繪本,懶洋洋的靠著自己,曬著太陽。
其實今天早上,並不像她對郝對宸所說的那樣,很忙,預約了很多的病人。
那只是她推托郝驛宸的一個借口。
她恨自己,明明一口回絕了他。為什麼又會言不由衷的幫他把程程哄過來呢?
安若對著陽光,看了看自己的手。
五年前,這是一雙多麼柔弱無力的雙手。和她的內心一樣,充滿了自卑,膽怯,和對前程,對未來一無所知的惶惑。
可如今……
看著程程細幼的脖子,和軟綿綿的身體。
她這雙已經注入力量,勇氣,甚至沾染著一點罪惡的雙手,卻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謝雨璇的女兒把自己當成依靠。
「安阿姨,你可真香。」程程甜糯的嗓音像糖水,還趁勢跟小狗似的往她懷裡鑽了鑽,「要是媽媽也像你一樣香,說不定,我就會讓她抱著我睡覺了。」
「你……你不喜歡你媽媽嗎?」安若試探道。
「嗯!」程程點頭。
「為什麼?」安若幫她重新整理了一下頭上的發卡。
「因為她也不喜歡我!」程程實話實話。
「這怎麼可能!」安若笑。沒有哪個母親不喜歡自己的親骨肉,即便是像郝母那樣放蕩的女人,也同樣會視自己的兒子如掌上明珠。
程程撲閃著睫毛,一付認真而嚴肅的模樣,似乎想和安若說點什麼。但最後她還是忍住了,悶悶不樂的又靠在安若的身上。
安若一邊撫摸她柔軟的像綢緞似的頭髮,一邊若無其事地問,「程程,你爸爸頭上的那道傷疤,到底是怎麼弄的?」
「奶奶說,是車禍!」程程答。
車禍?又是車禍?安若擰緊了眉頭,這男人的一生,到底要遭遇多少的車禍?上一次是出自吳胖子和郝姑父之手,那麼這一次呢,又是誰幹的?
「程程,那你奶奶的身體還好嗎?」只有安若自己才能體會得到,她這句話裡咬牙切?的味道。
程程目不轉睛的盯著繪本上的一寸蟲,點了點頭。
「那你們家……都還有些什麼人呢?」安若想打聽郝姑父和郝姑母的事情。
「還有一個姑爺爺。」程程心不在蔫,對這些話題顯然沒什麼興趣。
那個滿腹詭計的郝姑父居然還住在郝家?郝驛宸居然沒有趕走他?安若想起當年自己奮筆疾書,最後卻僅剩半片的書信。
難道,郝驛宸當年根本就沒看到她寫的信,所以,還沒認識到姑父的真面目?
這怎麼可能呢!
安若沉沉的歎了口氣,百思不得其解。
她看著程程,接著剛才的話題,明知故問道,「程程,那你有姑爺爺,怎麼沒有姑奶奶呢?」
/>「姑奶奶死了。」程程突然扭過頭來,略帶畏懼地說,「死在一個大房間裡。奶奶找人把門封起來了,說那兒有鬼,不可以靠近!」
想著當年郝姑母喜滋滋的挽著自己,出入廚房,一起做卷餅時的情形,彷彿就還在昨天,安若扭過頭,眼淚差一點潸然而下。
到底誰才是兇手,誰才是殺害姑母的元兇!
他們為什麼要把門鎖起來,郝母,郝驛宸,或者是謝雨璇,他們到底想隱藏什麼。
安若的兩隻手,用力絞著自己的衣擺,下定決心,一定要把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
她看到程程迷迷糊糊,已經睡著了。於是,把她輕輕放在沙發上,拿出一條毛毯蓋在她身上。然後,心事重重的踱回到自己的診室。
一推門,她發現屋內赫然站立著一個男人。
英俊,偉岸,挺拔,堅毅,無論外表,還是睥睨天下的氣勢,絲毫都不輸給郝驛宸。
「你……你怎麼還沒有走?」安若第一直覺把他錯當成了郝驛宸。
那男人回過頭,衝著她豁然一笑。
安若又驚又喜,情不自禁,「你……你怎麼回來了。」
賀天擎衝她大大方方地伸出雙臂,敞開懷抱說,「我又升職了。現在負責整個亞太地區的事務,不恭喜我嗎?賀太太!」
安若發自肺腑的撲進他懷裡。
五年了,如果不是這個溫暖而厚實的懷抱,一直堅定不移的站在她身後,安若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過來的。
「安若,真想每一天每一時每一刻都能這樣抱著你!」賀天擎嗅著她的髮香,眷戀而貪婪。
可這句話讓安若如夢初醒似的推開了他,爾後,不知是羞,還是愧的擠出三個字,「對……不起。」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呢?」賀天擎依舊拉著她的手,戀戀不捨,「如果剛才是你的真情流露,我要說我不介意!」
可安若介意。
五年了,除了一個虛假的賀太太的頭銜,她什麼也不能回饋給賀天擎。
當年,她答應和賀天擎一起去日本時,曾口不擇言的對他說了一句話:『我只是在利用你,利用你帶我逃離郝家,逃離r市,逃離這段可能永遠也擺脫不掉的陰影。』團介台技。
『我知道,我不介意。』賀天擎淡淡的,彷彿被安若的利用,也是他欽定的命運之一。
「一會兒,我陪你一起去接澄澄。然後,再找家澄澄最喜歡的餐廳,慶祝我的榮升,怎麼樣?」賀天擎興致勃勃的提議,讓安若拋開了那些不快的回憶。
她搖了搖頭,「你還是先回家看看你父母吧。他們天天念叨,巴巴的盼著你回去呢!而且,我今天下午還有好幾個預約……」
說著,安若假裝拿起辦公桌上的記事本翻了翻。她沒有想到,剛剛用這條理由打發了郝驛宸,現在又得用這一條來打發自己的丈夫。
這時,有人叩響了房門。
先前的那個小護士,探頭進來說,「安醫生,有個男人說他姓駱,是郝先生的管家,要來接他的女兒走!」
「郝先生?」賀天擎疑惑地扭頭看向安若。
安若的笑,很勉強,還很尷尬。
賀天擎在一瞬間彷彿什麼都明白了。他吁了口氣,走到安若面前,目光膠著,「安若,不管你想幹什麼?不要再給別人傷害你的機會!」以我長情,換你償情:妙
「嗯。」安若動容的點點頭。五年了,也只有他,會全心全意的為自己考慮,「你放心吧。這只是個巧合。」
「那就最好。你忙,我先回去洗個澡,睡個午覺,再來接你下班。」賀天擎說著,低下頭,自然而然的在她臉頰上親了下。
佇在門口的小護士頓時掩嘴而笑,關門出去了。
安若摸著有點熱,又有點酥麻的臉頰,怔怔地看著賀天擎的背影消失在門背後。
五年來,這還是賀天擎第一次沒有經過徵求,直接的親吻她。
她想,賀天擎也許是故意的。他也許想用一個當眾的親吻,來證明賀太太這個名份的真實感。
她剛長長地鬆了口氣,她桌上的電話又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