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程若蘭這一下咳嗽不止,過了半會才停歇了下來,她撫順著陸蓉的頭髮,就那麼安然地看著陸頂天的眼睛,力不從心地道:「天哥,我……我估計是快不行了。」
「若蘭,不會的,不會的,你要撐下來,我們這麼多年都挺過來了,你一定要堅持住,千萬……不要離開我和孩子。」陸頂天神色也變的無比蒼白,他多麼想讓自己一個人去承擔所有的痛苦,可是上天偏偏要把這種痛苦,全部放在妻子一個人身上。
程若蘭憔悴不堪,看其樣子,是即將昏睡過去,不過也正如陸頂天說的那樣,每時每刻,她都無不在堅持,可是,該來的總要來,她真的快堅持不住了。
「天哥,你知道嗎?我多麼不想離你而去,可是天不從人願,以後我不在了,兩個孩子就交給你了,他們是我的希望,也是你的希望,你一定要將蓉兒和小離養大成人,你答應我,答應我,好嗎?」
「我答應你,我答應你,什麼都答應你。」陸頂天的心倍感絞痛,除了說答應,他還能說什麼呢。
夜,黑夜,充斥著滿屋子的淒涼,這淒涼,化為一抹離殤,不管滄海桑田,還是時過境遷,永遠地,匯入心間……
「娘,我不要你離開爹,不要你離開我和蓉兒!」
陸離擦去滿臉的淚水,他現在已經長大了,學會了堅強,學會了勇敢,學會,一個人,一座城,一個人去面對……他突然想起了什麼,想起自己能夠做什麼,一個念頭從腦海浮現出來,陸離立即站起身來,轉過身,急促地衝出了房外。
「小離……」
程若蘭低聲地呼喚著小離,可是陸離早已消失在了門外,夜色漆黑,伸手不見五指,而陸離在寒冷的狂風中,背影沒入黑夜。
陸蓉有些不解哥哥到底在做什麼,只是依偎在母親的懷裡,感受著娘僅有的一點溫度,陸頂天也沒多少的反應,心想或許是因為小離一時還無法承受,所以暫時衝出去在夜裡把心中的悲傷全部哭出來。
此時接近二更天,平常的人在這裡早已安然熟睡,可在雷州城東南街巷的一處茅草屋,有最為悲痛的哭泣聲連連不斷,這最為悲痛的聲音,和寒風吹襲的聲音相互交錯在一起,是顯的那麼淒涼,一直侵入骨髓之痛……夜黑風高,寒冷侵骨,陸離獨自一人走在雷州城的街道上,他只是靠著淡淡的月光和幾盞燭燈行走在無人的街道上,四周圍全部是寒風刮過的聲音,陸離冷得在瑟瑟發抖。
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他一定要走到陸家的門口!他現在必須把一起怨恨放下,必須委屈求全!
雷州城所有的大街小巷都充斥著陰寒,在這深更半夜裡,就連老鼠也不願出來偷米,而陸離卻在這裡狼狽地走著。
他一步緊挨著一步,儘管腿腳就快僵化,但也是費盡心力用他本能最快的速度繞過了幾條小巷,最後如願地來到了陸家陸府的門口。
這一座宅院,富麗堂皇,氣勢宏大,門前立著兩頭大石獅,一看就是有錢人的府邸。
多少年來,陸離對這宅院有著深深的恨意,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就是這所宅院的人,把他們一家都通通趕出了家族,還加以嘲笑和侮辱!
他曾經發誓過,永遠不會來到這條街巷,永遠都不願看見這陸府的大門,永遠,永遠……可現在,他必須來,就算不為自己,為了娘,他也要來,這一切,原來都是注定的,陸離早晚要面對,不是嗎?
「咚咚咚……」
陸離抓著扣在門外邊的鐵環,輕輕地敲響了幾聲。
可是府內裡面並沒有什麼反應,陸離堅定了咬了咬牙,在這三更半夜裡,他們肯定睡的死氣沉沉的,哪會那麼容易聽到敲門聲。
「咚咚咚!」
這幾下,陸離是鼓足了勇氣拚命地敲門,他內心有些惶恐不安,他不知道如果門突然打開,他該怎麼去面對。
陸離不能再等了,他連連敲了好幾響,終於模糊地聽見了裡面似乎有個聲音喊了起來:「誰啊!大半夜的不睡覺!真是活見鬼了!」
陸離不敢吱聲,他就靜靜地站在門外,也許是不敢回話,也許是因為寒冷的緣故,導致他開不了口說話。
「噠噠……」
陸離站在門外,只聽得裡面的腳步聲越來越接近門口,而隨著這腳步聲的靠近,陸離的心也是逐漸跳的加快起來。
「吱……」
突然,大門被推開,一個高大的身影立即出現在陸離的面前,這個人由於剛剛還在睡夢中,不幸被吵醒,所以從穿的衣服上看有些不整齊。
「三,三叔伯。」
陸離說話的時候有些不連貫,那麼高大的身影出現在自己面前,完全把自己的身影給遮掩了下來。
開門的人名叫陸元,白髮鬍鬚,是整個家族的管事,負責管理家族大大小小的事物,脾氣不是很好,在家族中頗有地位。
「是你?你這小子三更半夜不睡覺,跑這裡來幹嘛!」
陸元開門就看見陸離,原本就因為被吵醒而心煩,現在一看到是曾經被趕出家族的陸離,脾氣頓時變得極為暴躁,便沒好氣地大罵道。
「三叔伯,我,我……」陸離欲言又止,他實在難以開口。
「滾回去吧!三更半夜把我吵醒,你小子找閻王也要看清門路吧!」陸元懶懶散散,就要把大門關住。
陸離連忙推開門,阻止著陸元關門,他擔心這門一旦關閉了,就再也沒有打開的機會了,他來這裡的目的,清清楚楚。
「我說你這小子是不是瘋癲了!信不信我一拳把你轟出去!」陸元氣急敗壞,一聲怒罵道。
「三叔伯,我想向你借十兩銀子!」陸離由不得自己喘口氣,急促道。
陸元頓時被怔住,過了半晌後,他才回過神來,得意道:「十兩?怎麼?你這小子該不會被陸頂天那窩囊廢趕出家了吧?要不然也不至於半夜跑來我這裡要錢,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嘛,想當初你爹被趕出了家族,現在把你驅出家,只不過是人倫道理而已。」
陸元充滿著尖銳刻薄的話,每一個字,就像是無數根針一樣深深地扎進了陸離的心裡,那種疼痛,只有陸離自己才會懂。
他不需要任何人來可憐他,同情他,只不過現在被形勢所迫,陸離只有一條路可走,無論陸家的人說再難聽的話,他都必須忍氣吞聲,置之不理。
「三叔伯,我娘她病了,就快,就快要……三叔伯,我求求你,借我十兩銀子,我一定會雙倍償還的。」陸離像街道乞討的乞丐一樣苦苦哀求。
「沒有!」陸元堅決道。
對於堂堂一個尊貴的陸府來說,拿出十兩銀子救濟別人只是小事一樁,可陸元偏偏做不到。
「撲通!」
只見陸離雙膝跪在地上,他低著頭,極力懇求道:「三叔伯,小離給您跪下了,求求您,我只要十兩銀子救我娘。」
陸元的嘴角抹過一片陰笑,他想起多年前,在陸頂天聞名雷州城的時候,他的心裡早就心生妒忌,可不管自己怎麼努力,始終比不過陸頂天,每當看到父親對陸頂天連連稱讚的時候,自己的心裡極度怨恨,希望有一天可以打敗陸頂天,把家族的地位奪過來。
現在,他看著陸離雙膝跪在自己面前,如同看到了陸頂天跪在自己的面前,求自己施捨給他銀兩。這剛剛好滿足了他的**。
「我說沒有就沒有!這是你家的事,死了就死了,死了倒好!」陸元絲毫不看情面,陰冷地道。
伴隨著這幾聲的吵鬧,便是驚醒了陸府的幾個人,其中以陸鶴塵最大,現任陸家族長。也就是這個人,把陸離的爹和娘趕出家族的始作俑者!
「誰在外面大吵大鬧!還讓不讓人睡覺了!」陸鶴塵怒氣沖沖地道。
「族長,是陸頂天之子陸離。」陸元連忙回頭行禮道。
「他來做什麼?」陸鶴塵問道。
「他娘得了重病,估計就快奄奄一息了,所以來找我們借銀子看病。」陸元恭恭敬敬地回道。
陸離繼續跪在地上,他許久未動,雙腿慢慢地凍僵,不過這一點對他來說不算什麼,他這麼晚來這裡的目的,一定要向陸家借到十兩銀子。
陸鶴塵披著一件厚衣,緩緩地來到了門口,上下打量了陸離一眼,對陸元問道:「他就是陸離?六年不見,長這麼大了?」
「回族長,沒錯,此人就是陸離。」陸元瞥視向陸離,回道。
陸鶴塵微微點了點頭,看著跪在地上的陸離,陰冷地道:「你回去吧!要是你爹肯跪在我面前,別說十兩銀子,就算一百輛,我也願意施捨給你。」
陸離僵冷地跪在陸府門前,他雖然沒有看清此人的面貌,但是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就是面前的這個讓,當初硬生生地把爹和娘殘忍地趕出家族內部,如今又說出這樣刺耳的話來,陸離雖不能怒形於色,但這一句話,他會深深地記在心裡。
突然,從陸府裡面又相繼走出了幾個人影,不過這些人看上去不高,跟陸離差不多的年齡,由於黑夜的緣故,陸離看的不是很清楚。
「爹,就是這臭小子!前段時間把陸毅,天奇他們給打的身負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