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是趕程的第四日,終於來到了燕國東北部,已經出了燕國的邊境,本來燕國的版圖從南面易水,到東北部的遼東城(今遼陽),都城設在薊城(今北京),再往外,則是東胡、高句麗、鮮卑、烏桓的番邦外族。
燕國大亂後,分成了兩股勢力,一個是太子平與大將市被,與篡主逆臣子之人馬廝殺慘敗後,引殘兵數萬逃亡長白山一帶,準備自立為王,反攻齊軍。
另一股勢力就是易王后,帶領部分大臣和宮娥禁衛逃亡遼東外,靠近海邊的沓氏城(今金州),以辰凌根據現代地圖,估計這裡就是遼寧大連、旅順一帶,瀕臨渤海,東面與朝鮮接壤了。
然過了山川,隱隱看到遠處捲起煙塵,遙望見蔚藍色的大旗翻捲飛來。
看來沿途的斥候,已經把消息傳回王后那裡去了,昨日在途中按照暗號的方式,荊燕聯繫到了分佈在沿途的斥候,提前讓他們把消息傳回,好讓王后與大臣們提前知道,燕國公子回來了。
數千騎兵和甲士,清一色藍開色戰袍和服飾,奔騰而來,給人一種回歸大海的感覺。
其實按照陰陽五行學說,燕國是正宗的王族諸侯,承繼火德順理成章天下沒有非議;然燕國久處幽燕六百年,對周室王族不斷衰敗的歷史刻骨銘心,獨立之心萌生已久。
燕國公族認為,先祖的火德已經衰敗,作為王族旁支後裔的燕國若承繼火德,這把火必然熄滅,要興盛,須反其道而行之,於是推演出「燕臨北海,天賦水德」,確定了燕國的水德,燕國之水是煙波浩淼的藍色大海,於是燕國的旗幟服飾就選定了藍色。
夕陽西下,漫天塵沙,駿馬嘶騰,仰天長鳴,無數的藍色旌旗迎風招展,磨的錚亮的刀鋒槍頭,閃著灼灼寒光,映照著將士們們興奮的、充滿著期冀的面龐。
辰凌勒著韁繩原地止步,雙目圓睜,看著騎兵越來越近,臉色發紅,汩汩血氣在他渾身上下的血管裡流淌著,逐漸的加熱。
「終於要見面了!」不但是辰凌自己在激動著,身體的血液不受控制地沸騰,因為他的族人在無限靠近,血濃於水,血脈的相吸,是不受他思想控制的。
數千燕國騎士來到了辰凌三人前三十步處,止住了馬蹄,後方的甲士緊跟上來,整理陣型,方纔還蹄聲震天的大地,卻彷彿突然靜謐了,駿馬的嘶鳴,昂揚旗幟飄舞的獵獵風聲,在所有將士的耳中都顯得那麼的微不足道,場面極為靜謐,落針可聞。
這時從陣型忽然閃出一道縫隙,從中搖晃著駛出兩輛軺車,第一輛上面是一個風華婦人,四十左右的年紀,面帶輕紗,身穿緞黃宮衫,體態豐腴,氣質雍容,外披著大紅色斗篷,在秋風中猶如一朵紅雲飄動。
後面一個軺車上,站著的正是老臣郭隗,燕國名士,威望極高,擔負著亞卿,燕國最高的官職,在燕王駕崩之後,內憂外患的情況下,動用他的名望號召力,維護易王后的勢力,易王后才得以穩住大局。
辰凌一眼就看出來,那中年婦人定然是「他」的生母,易王后無疑了,他翻身下馬,走前十步,朝著易王后跪地施大禮,拱手道:「兒臣姬職,拜見母后!」
那婦人聽到他的呼聲,渾身一顫,盡量保持著冷靜,但鳳眉眼角仍是忍不住淌淚下來,她在侍女的攙扶下了馬車,蓮步款款,裊裊娜娜走到辰凌的身前,仔細端詳他的面孔。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之下,雖然六七年不見,但兒子的容貌和神情都刻在母親的心中,再如何成長變化,她都能一眼辨認出是不是她的親生骨肉,這就是親情,這就是母愛!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牽腸掛肚的孩子,此刻跪在她的面前,易王后再也難以控制自己的感情,情緒瞬間崩潰了。
易王后一把抱住跪在地上的辰凌,嗚嗚痛哭起來:「王兒,我的王兒,你終於平安回來了,想死哀家了……」
辰凌深感同受,忽然想到自己遠在未來的母親,也不禁流下熱淚。
兩人相擁痛哭的時候,後方的武大臣們都鬆了一口氣,原先還擔心這個二公子姬職的真假性,現在看來,是他們自己多疑了,誰家的父母還認不出自己親生骨肉的?那種骨肉血脈相連的感覺,根本做不了假。
「參見殿下!」
此刻所有的將士和大臣、宮娥、禁衛們,全都跪在地上,朝著辰凌跪拜下來。
過了一會兒,易王后破涕為笑,讓辰凌起身,伸手在他臉頰上觸摸,微笑道:「王兒長高了,也長大了,是該接受王命,替燕國主持大局的時候了,走,隨哀家回宮,商議復國大事!」
「兒臣領命!」辰凌重重地點了一下頭,面對如此多的大臣和將士,都是他的臣子,這一刻身份的反差,讓他身上多了厚厚的重任,一時還難以適應。
易王后這時轉身道:「來人,為殿下更衣!」
「母后,就在這換嗎?」辰凌有些吃驚。
易王后輕歎道:「在城內,不少百姓聚集,等待王兒的歸來,如果再沒有你的消息,咱們燕國,哎,就真的要覆滅了。」
辰凌微微點頭,已經心知肚明了,說白了,就是換了服裝,入城時候走走秀,宣傳一番,凝聚民心,振奮士氣,準備反齊作戰。
四位俏麗宮女走上來,用長布把辰凌遮擋在中間,隨後又有兩名宮女走進去,開始為辰凌除下外衫和斗笠,換上備好的王子服飾,一襲綾羅綢緞的錦衣,足踏金縷靴,帶上佩玉環,頭頂一柱高高的藍玉冠,身披藍色大披風,整個人搖身一變,充滿了貴氣。
尤其是淳於臻今早提前給他描重了眉毛,粘了一道短鬚,此時身穿如此華貴的宮廷王服,頓時顯得極具威嚴和霸氣。
易王后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後鳳口一開,喝道:「起駕,回城——」
號角吹起,馬蹄聲再次響起,辰凌與易王后同乘一車,站在六尺頂高的青銅的軺車上,車身金光燦燦,頂蓋鑲嵌了寶石,車扶手嵌有翡翠,夕陽下,閃著光輝,在禁衛軍的保護下,緩緩馳向了沓氏城。
當辰凌入城時,燕國不少國人和當地百姓,逃難而來的難民,夾道爭相觀看,所經街道,兩旁人滿如潮,跪倒一片的黎民百姓,跪拜燕國未來的新君。
辰凌感受著燕國百姓、國士的虔誠朝拜,頓時心胸猛地變得開闊起來,人的境界高了,感受的東西也不同了,以往他絕對察覺不到,身為儲君得到如此多百姓擁戴朝拜時候,腦海內的信念如此的浩大,宏圖志願如此地堅定,胸襟如此地寬廣起來。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千古一帝,自然有著千古未有的胸襟!
以前辰凌只是空想著如何復興大燕國,如何統治百姓,崛起戰國之列,橫掃天下,但是此刻,他發現不真正身在其位,難以體會其中的感覺;胸襟和境界同時增長了無數倍,看到了以往看不到的東西,扛著以往沒有過的責任!
「呼……」
辰凌自身體質在武尊級別,第四階「後天罡氣」,打通了任督二脈和全身氣脈,開始修煉內勁,第五階則是「百髒共鳴」,就是內勁循環體內的五臟六腑,慢慢滋潤,引發一種臟腑之間的共鳴,強化的內臟,能發出一定的虎豹雷音,與自身修為相互印證。
這一層很難領悟,不少武者選擇深入大自然,讓內臟模仿虎豹的聲音,有的選擇到戰場中磨練,讓內臟發出千軍萬馬的殺氣,百髒共鳴的越威猛,修為奠基的越濃厚,日後取得的成就就越大。
古往今來,很多劍聖都是數十年難遇的聖人,百髒之間發出諸子聖人之音,比如墨子、比如莊子,這等劍聖人物,比普通的劍聖要強出很多,同級劍聖也分三六九等。
辰凌本來想在沙場激戰中體會出來,但是三戰過後,遲遲未突破,他明白是機緣和火候未到,著急不得,但此時,五臟六腑在劇烈地發出輕輕地鳴叫,再接受萬民的朝拜,隱隱感觸到古代明君聖賢的那一層境界,胸襟兼容天下,宏願千秋偉業,何等的浩然正氣,何等的與史長存!
朝代更迭,風雲變幻,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原來如此,不知秦皇漢武、唐宗宋祖在開國立業,一展宏圖霸業之時,是否也有過這樣的!
每一次呼吸,辰凌都感覺自己能量在增長,心境通了,道理通了,信念通了,修為和境界水到渠成。
戰國林立,復國大業,江山宏圖,仁者劍術!
一股能量劇烈波動,從辰凌身體毛孔散發出去,一股龍吟輕嘯,彷彿要衝霄而去,「百髒共鳴」境界,辰凌想不到在這個關鍵時候,一撮而就,驀然練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