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凌的提議恰到好處,博得眾客卿的一致贊同,原本這些士子,個個都是飽讀詩書,誰都不服,自認為最有才幹,正好藉著品酒興,暢談天下大勢,吐出胸中才墨,能夠引起辰凌的重視,對日後仕途發展更有利。
如今的辰凌,在魏國相當有名氣,從一個月前大破秦軍,到大梁城才女政論會上舌戰群雄,斗挫敗秦國名士陳軫,再到御前比劍,扭轉乾坤,爆出冷門,然後獲得魏王的封賞,有了十級爵位,並破例擁有食邑,又被提升為前軍俾將,魏公子一系的紅人,這些事實和創舉,想低調都難。
不知不覺,辰凌已經成為大梁城內,炙手可熱勢絕倫的名人!
「好,就按照辰公子的提議,趙酒、秦酒、燕酒、魏酒、齊酒各點一桶,點好的肉鼎和菜系可以上桌了。」
侍女聽出辰凌的身份,眉目流轉,眼神在他身上打量,眼光閃爍,掩不住內心的歡喜和愛慕,顯然對辰凌,她這一個低微的婢女身份,也動了心。
「幾位大人,需要幾位姬女究陪酒。」
「現下都什麼價位?」鄭安平問道。
「熟姬五金陪一席,少姬十金陪一席,睡金另算。」侍女很直白地報價,熟姬,指的是熟女歌姬,年紀稍長的姬女,大約在二十三歲到四十五歲不等,少姬指的多是十五六到二十三歲之間的少女或年輕歌姬,睡金自然是陪睡入榻、一宿之歡的價位。
「那花旦呢?可有漲價?」
侍女回道:「十大花旦,起價五十金見一面,百金聽一曲,三百金可入三樓間對飲,五百金可邀畫舫夜遊內城河。」
「那睡金呢?」
「十大花旦,賣藝不賣身,如果想博得一歡的青睞,就要看花旦自己的喜愛了。」侍女微笑著說。
辰凌在旁算是聽明白了,這不就是坐台小姐嗎?敢情「妓」從戰國時代就如此猖狂的,只不過美其名曰「姬」,到了後世,同音改變了。
坐席內的仕人們倒吸一口氣,連熟姬都五兩黃金一席了,那可是五貫魏幣啊,換作他們,平日來來喝花酒,除非跟隨各自主子到這種煙花之地才會左擁右抱,自己消費,很少點姬女,畢竟他們的俸祿也不高,一個月也就幾金而已,甚至更少。
辰凌輕輕點頭,典型的古代版夜總會啊,姬女就等於酒吧或ktv坐台小姐,打個比喻,上班族月收入三千,一天平均一百的收入,而一些ktv包房內賠償的,消費少則一百,多則數百甚至上千,越有名的越昂貴,如果是明星陪吃頓飯,少則幾十萬,多則上百萬,就是同理。
鄭安平幸虧前日賺了八百金,財大氣粗,點了六個熟姬,點了六個少姬,混搭插入坐席,特意多花二十金,要給辰凌找一個姬女中上等姿色的歌姬。
侍女含笑退出間,不一會,剛才飄然退出去的侍女右手高高托著一個銅盤,左手抱著一個考究的小木桶飄了過來,她的身後,跟著五個同樣服飾的天香閣侍女,手裡都有銅盤和木桶。
侍女們膝行地氈,將銅盤安置在玉案正中,將木桶固定在坐席上三寸餘高的銅座上,然後用一支發亮的銅鑰匙塞進桶蓋的一個小方孔,只聽一聲清脆的銅振,桶蓋開啟,剎那間便酒香四溢!
「幾位大人,這是趙酒!」
原本趙酒的酒質享譽天下,外賣卻都是粗樸的陶罐封存裝運,道邊茅屋張一面幌旗,這陶罐泥封便顯得天成諧趣,然則在這金玉滿堂之所,便顯得太過村氣了一些。
像清溪玉坊、天香閣這等地方,都對買回的各國酒重新整治,精工製作了一種青銅包邊、桶體雕刻、桶蓋設置機關的三斤木桶來裝酒,桶身鑲嵌了「趙酒」「秦酒」「燕酒」兩個字樣,粗樸的各類酒水經此一裝,倍顯華貴,便頓時成了名貴的酒中極品,價錢自然也就高得驚人了,這就是包裝的作用。
侍女們為幾位十三位大人斟滿酒後,飄然退出了間,這時,門簾外的走廊響起環珮之聲,接著香風撲鼻而來,從門外走入一排姬女,個個花枝招展,經過一番胭脂水粉的打扮,都有些姿色。
再看她們的服飾,嘿,好傢伙只有一襲輕紗掩體,凹凸有致,玲瓏嬌美,年紀長的,在三十左右,渾身飽滿,似乎能擰出水來,成熟誘人,年紀最小的大約十六七的樣子,嬌美如花,一下子間走入十二個姬女,成為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這些姬女很懂規矩地排成兩列,圍攏坐席過去,插空坐在仕人之間,最後走入房間的少女,身材高佻白,曲線曼妙,長得非常秀麗明艷,氣質秀的女子進來,沒有半點天香閣的風塵俗氣,估計剛下海不久,比較搶手。
這少女眉目瞥了辰凌一眼,看到他身邊的空位,一點就透,冰雪聰明,盈盈走了過去,彎身跪坐在辰凌身邊,舉止優,不愧高出二十金,果然值啊!
俏麗的姬女們都伸手用細長彎曲的木勺從木桶中舀出酒來,如一絲銀線般注進玉爵;又輕巧的打開鼎蓋,將紅亮的方肉盛進一個玉盤中,美味佳餚全部上席之後,鄭安平舉杯笑道:「諸位,來,讓我們先竟辰公子一杯,這次酒席還要多感激他,要不然,老鄭我也不會一夜之間,百金翻了八倍,哈哈——」
「讓我們一起恭祝辰凌公子,秋獵大典上御前比劍,打敗武尊勁敵,旗開得勝!」
「公子請!」
「諸位大夫請!」
眾人舉杯一飲而盡,一股既孤寒又滾燙的酒水,在桑子裡淌過,渾身先是一寒,感受到一股肅殺凜冽之氣,緊接著酒力散熱,渾身暖熱過來。
「好酒!」不少仕人開始大讚了。
辰凌吧唧一下,說不出來什麼怪味道,總之,沒有現代的酒香醇,大概因為這個時候農作物少,釀酒工藝也不成熟,火溫也達不到,因此屬於現代社會私家釀製的米酒那一類。
鄭安平放下三腳青銅爵杯,微笑道:「趙酒,誰先品來?」
一名青年士子率先拱手道:「我先來。」
「哦,尚方俊,你要第一個品說趙酒,請先擬題吧!」
那尚方俊年紀二十四五歲,酒水下肚,意氣奮發,侃侃而談道:「趙酒肅殺之氣甚濃,入口先寒、微苦、後辣,壯人膽氣,乃酒中上等,酒質如趙國一般,民風驃悍、崇尚氣力,慷慨悲涼之士甚多,頗具英銳之風,數十年邊疆戎馬,殺伐不斷。」
「戰國自三晉分家,趨於我魏國之後,位於第二位,凌駕韓國之上,建國不足百年,實力雄厚,地處各國之要衝,可謂爭地也!然而北有林胡、匈奴、東胡、樓煩,東有強齊,南有悍魏,西有虎狼之國秦國,附近還有小國中山國,面對如此惡劣的環境,趙國民風雖悍勇,但沒有經過大幅度的改革,目前仍舊不是魏、秦、楚、齊的對手,不過,聽說趙國的趙武靈王,一直都在招攬人才,準備學習胡人來改變國人的服飾,大規模發展騎兵,同時獎勵農耕,提倡經商,廢除貴族井田,要大刀闊斧改革,趙國內有平原君趙勝,名將馬服君趙奢,名相肥義,重臣樓緩、虞卿、藺相如,都是戰國名士,估計不用了幾年,趙國必然能趕上魏、楚,與齊、秦爭鋒,排列前三甲的強國!」
「好——」眾人聽過了尚方俊的品說趙國之論,有理有據,詞鋒犀利,畫龍點睛,分析得入木三分,一下子就把握住了戰國的大勢和根本優劣所在,都禁不住出聲喝彩。
辰凌心頭一凜,想不到這尚方俊對趙國的見識把握如此準確,根據歷史知識,辰凌知道,趙國不久之後,經過趙武靈王的「胡服騎射」政策,放棄中原人的寬衣博帶和戰車戰術,換以短衣緊袖、皮帶束身、腳穿皮靴的胡服和單人騎兵戰術,改革成功,國力大強,不久趙於東北攻滅了中山國,西北打敗了林胡、樓煩;在北邊新開闢的地區設置了雲中、雁門、代三郡,修築「趙長城」抗拒匈奴與胡人,成為秦國之外,最為強悍的趙國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