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也都圍過來了,蘇明安數了數這些骨骸說:「我明白了,他們就是創作這九幅壁畫的畫家們——剛才你說是有七個畫家,這裡有七具遺骸,他們在畫完這些壁畫後,就孤獨地死在了這裡。」
歐陽忽然深深地三鞠躬,面對躺在角落裡的這七位畫家,輕聲念道:「你們才是最偉大的!感謝你們!」
他的舉動讓大家都頗為傷感,蘇明安卻不解地說:「他們為何不逃出去呢?」
「大門可以移動,他們完全有逃生的機會。不過,既然明已經毀滅了,要他們這些畫家還有什麼用?還不如在記錄完歷史之後,陪伴自己的畫變成枯骨。也許畫家們的靈魂,已永遠活在壁畫的世界中。」
蘇明安說完後覺得很揪心,下意識地握拳敲了石壁一下,不想頭頂落下來許多石屑。
他趕緊退到一邊,拍打身上的灰塵。
簫明翰警覺地仰起頭,用指尖上的火光照射著上方,果然發現一條縫隙,不斷掉落下灰塵。
也許是年代過於久遠,加上這些人突然跑進來,震動了早已脆弱的石室結構。
「誰願意給我搭人梯?」
簫明翰用指尖上的火光照著楊槿的臉,她趕緊搖頭:「我堂堂一個美麗女性,怎能讓你踩在腳下?」
沒想到蘇明安推了她一把:「快點吧,別磨蹭了!」
楊槿只能一萬個不願意地趴在牆邊,讓簫明翰踩到她的肩膀上。簫明翰熄滅了指尖上的火光,手指插進石條間的縫隙,幾乎可以穿到上面去了。
他用力地推動了幾下,沒想到一塊石條竟碎裂開來,還好沒砸到他們身上,但頭頂露出了一線幽光。
眾人更加興奮了,那幽光說明離出口不遠,並吹進來一陣濕潤的空氣。只有歐陽皺起眉頭,擔心新鮮空氣會不會損壞壁畫。
簫明翰兩手攀住上面的口子,吃力地爬出天花板,隨後低頭大喊道:「快點上來!」
蘇明安讓如墨和蘇小藍先上,她們照舊爬在楊槿的肩膀上,由上面的簫明翰接應,拉出了下面的石室。
他又催促著歐陽:「快點上啊。」
歐陽還依依不捨地看著壁畫,咬著牙爬上楊槿的肩膀,只聽到腳下一陣哼哼聲:「哎喲!輕點啊!我可真倒霉啊,成了一塊墊腳的磚頭。」
然而,就當簫明翰即將抓到歐陽的手時,周圍的石頭又落了下來。
下面的楊槿立刻趴到地上,歐陽也摔到了他背上。
整個天花板都發出聲響,蘇明安急忙大喝:「快閃開!」
三個人連滾帶爬地衝向大門邊,幾乎在同一時刻,更多的石條砸了下來。
石室裡塵土飛揚震耳欲聾,歐陽雙手抱著腦袋,躲在門邊的角落裡。
十秒鐘後,蘇明安再度睜開眼睛,卻發現一絲火光都沒了。所有人指尖上的火光全部熄滅了。
「差點要了我的命!」
楊槿倒在地上不停地呻吟著,蘇明安摸了摸他的後背和腦袋,幸好並無大恙。
歐陽也顫抖著站起來,往前走幾步便摸到一堆石頭,看來是半邊石室塌方了,頂上的石條斷裂下來,將他們封閉在一塊狹窄的空間裡。
「簫明翰!」
蘇明安大叫著同伴們的名字,但石頭堆後什麼聲音都沒有,厚厚的石條將一切阻隔,想必剛鑽上去的那三個人,也不會聽到他們的呼喊。
「也許他們被壓死了?」
楊槿這才翻過身來,輕聲說出一句詛咒似的話。
「別亂講!」蘇明安憤憤地靠在石門上,「該死!這些石頭已經上千年了,剛才被我們這一折騰,不塌方才怪!我們沒給石頭砸到算命大!」
楊槿也不再說話了,三個人沉默了片刻,忽然聽到一陣輕輕的抽泣。
蘇明安心裡也酸楚起來,重新發動起指尖上的火光照亮歐陽的臉,兩行清淚如珍珠掛在腮邊。
「你為誰哭泣?」
苗疆之國。
中央塔室。
簫明翰、蘇小藍、如墨,正在苗疆古寺頂端的塔室之內。
幾分鐘前,簫明翰扒開破碎的石條,爬到一個光線幽暗的空間裡,發現身後是尊神龕,有道門可以看到外面的天空,並聽到滂沱的大雨聲。他驚訝地走出那道門,立刻被大雨澆得渾身濕透。
原來他已來到了中心塔室下,苗疆古寺的頂層平台,整個苗疆之國都在腳下,幾乎伸手就能抓到烏雲。
他把蘇小藍和如墨也拉了上來,但其餘的石頭隨即塌方。
地面凹進去一大塊,全被破碎的石頭封閉住了。爬出來的三個人驚魂未定,下面的三個人還生死未卜。
如墨拍著心口喘氣:「真是嚇死我了!我們怎麼會來到這裡?石室上面居然是中央塔室?」
「其實,許多佛塔底下都有地室,最有名的就是安徽九華寺地室。通常地室裡會有許多寶貝,比如我們剛才看到的壁畫。剛才我們打碎了地宮的石條,直接向上爬到了塔底!」
還是簫明翰見多識廣,枯坐在塔裡敲打著石堆,試試下面有沒有反應。而如墨和蘇小藍都擠在門口,看
著頂層平台的精美雕刻,還有大雨中的苗疆之國。
忽然,空中炸開一個悶雷,幾道閃電劃過陰鬱的天空。
平台邊緣出現一個人影,幽靈似的穿過雨幕,筆直向中央塔室走了過來。
難道蘇明安等人又爬上來了?
但那人影分明是個男人,穿著蘇格蘭裙撐著雨傘,飛快走到他們跟前。
如墨睜大了眼睛,誰都想不到居然是他——保保!
二十歲的男人面色蒼白,眉毛微微跳了一下,便跑進了中央塔室。
「你——你怎麼會來的?」
蘇小藍也抓住男人的手,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這男人是如何走了那麼多路,找到這神秘的苗疆之國的?不過很快蘇小藍就否認了自己的猜想,他本就是苗疆族人,找到這裡應該很簡單吧。
簫明翰推了推黑框眼鏡,逕直走到了保保身邊,一把抓起他的衣領,怒吼道:「說!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保保雙手亂舞,眼睛圓睜的盯著簫明翰:「咳咳咳!你先把我放下來,你這樣我說不了話!」
語罷,簫明翰便像丟小雞一樣,把保保丟到了後面。
保保拍了拍身上的泥水,猛地站了起來,而後眼神清冷的看向遠方:「你們所見的都是苗疆之國過往的歷史,而之所以讓你們經歷,只是一個挑戰而已,但至於後面為什麼會延伸出那麼多事,我也不太清楚了,不過好在你們能平安出來,蘇明安他們呢?」說到這裡,保保頓了頓,看了看後面的人,卻發現少了三個人。
聽他提起蘇明安等人,兩個女生都不自覺地低下了頭。
空氣一度陷入到了陰冷中,伴隨著濃稠的雨幕,給人一種窒息的感覺。
——————————————————————————————————因為我發現了自己!」
三英尺之下,千年地室。
悲傷的歐陽輕輕抹去淚水,他並不是為了困於地宮而流淚,而是為了八百年前的故事,那顆愛人的頭顱。
他不願讓別人見到自己流淚,而故意背對蘇明安和楊槿,臉貼著古老的壁畫。
指尖上的火光再次熄滅,亙古的黑暗籠罩全身,彷彿又回到了內蒙高原,古內蒙遺址的深深洞窟。
還記得那個洞窟——藏屍洞。
一年前,歐陽跟團前往古內蒙遺址旅遊,返程路上經過一座土崖,團中有人提議去看看著名的藏屍洞。
一年前,歐陽跟團前往古內蒙遺址旅遊,返程路上經過一座土崖,團中有人提議去看看著名的藏屍洞。
他興致勃勃地下車去了,洞口距地面兩米,外表看起來毫不起眼,進去卻異常寬敞。
立刻傳來一陣難聞的異味,原來裡面的屍體都未完全腐爛。
數百年來氣味鬱積於此,歐陽克服了恐懼心理,發現裡面的乾屍都沒有人頭。
據說當年古內蒙戰敗之後,敵人將所有古內蒙人斬首,屍骨存放在這個洞裡。
當歐陽捏著鼻子要離開時,卻在洞口附近發現了一個牛筋包,被屍骨與塵土埋藏著,只露出一段包的背帶。
他用力拉出這個包,看樣子是八十年代的東西。
他不好意思把這破爛帶回到車上,便打開包的拉鏈行了行,裡面只有一本筆記簿。
歐陽帶著它上了車,在跟團回內蒙的路上,他悄悄打開筆記簿,紙張還保存得不錯,開頭就是一行大字——《苗疆幽靈記》。
下面是用鋼筆寫的手稿,居然全是言,而且是第一人稱:一個宋朝的和尚,敘述他在南疆十萬大山中長途旅行,抵達了一個叫苗疆之國的地方……
全部看完這些艱澀的字,歐陽已回到了內蒙,筆記簿結尾寫著這樣一行字——「我,史遷遷,北京大學歷史系教授,於今年八月抵達古內蒙遺址,這片完全未開發的處女地,世界上絕無僅有的寶藏。
在後殿的一個洞窟中,發現牆壁上有密密麻麻的漢,我把它們抄寫在筆記簿上,便是剛才這篇傳奇的《苗疆幽靈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