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龍大人心智上雖然不足,可是或許因著他身為妖獸,感知其他人情緒的能力反而更強悍了,幾乎是在莫長憂對他改觀的那一瞬,蛟龍大人就發現了。
「我真的會對長生很好很好的,大舅子你肯相信我,真的太好啦!」
蛟龍大人很是開心的握住了身側的莫長生的手,俊朗的臉上滿是笑意,嘴巴都咧到耳根處了。
莫長生嘴角一抽,沒吱聲。
莫長憂亦是無奈,顯然是沒料到這妖獸會這麼快/感知到他的認可,意味深長的看了莫長生一眼。
莫長生這才頭皮一麻,清咳一聲,轉頭對身旁那個兀自笑得開心的惡龍道:「你去竹樓那裡看一看,是不是還有落下的東西。」
蛟龍大人完全聽不懂他的長生是要他暫時迴避一下,給他們兄弟二人單獨說話的空間,只傻傻的神識往竹樓一探,就道:「長生你又忘啦!你是修士,我是妖修,那個竹樓離我們又不算遠,只要將神識探過去,就能把竹樓離的東西看得一清二楚啦,不用親自走過去的!」
莫長憂不忍直視。
莫長生眉心突突直跳,先前對這惡龍的一絲心軟也隨即消失了,他直接板著臉道:「去竹樓,自己呆著,不許偷聽偷看我們在說什麼做什麼。」見那惡龍還遲疑了一會,莫長生臉更黑了,「還不快去?」
蛟龍大人見心上人似乎是有點生氣了,心中又是委屈又是鬱悶,可他還是道:「好。」然後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眼睛裡滿滿的是捨不得。
他一步也不想離開他的長生。
要是他的長生願意讓他把長生變小,然後塞到衣袖裡就好了。
嗯,當然,反過來也是可以的。
蛟龍大人心中忽然又高興了起來,甚至想要在莫長憂離開之後,就和莫長生商量一下這件事實施的可能性,完全忘記了他的獸形是長生極為不喜歡的一種……
另一頭,莫長憂微微笑著調侃道:「我原以為,長生會找一個絕艷無雙、溫柔似水的女子做道侶,就算找男子,也當找一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沒想到,長生竟然找了這樣一個伴侶……」不是說蛟龍大人不好,而是尋常人都不會和妖獸結成伴侶契約,莫長生這一舉動,著實是嚇了莫長憂一大跳。
莫長生微微窘迫了片刻,清咳一聲,才道:「他還好。」
「還好?」莫長憂一挑眉,「長生都願意讓他喚我『大舅子』了,難道還只是『還好』二字?」
莫長生對其他人或許會算計計較,可是面對莫長憂,這個這輩子對他極好,上輩子為了不拖累他寧可自殺的兄長,只好收起了自己的算計,老老實實地開口道:「他很好。」
「很好?」莫長憂這聲疑問是發自心底的,旁人或許不懂得照顧一個心智不正常的人到底有多麼辛苦,可是他照看了風烈陽十數年,是最清楚這其中的艱難的,微微一歎,沉默片刻,才開口道,「可是長生,無論他心中多麼歡喜你,他心智猶如幼童,就會給你帶來諸多麻煩,更何況他還是妖獸而並非人修,你和他在一起,必然是你照顧他多一些,為此而吃的苦頭多一些。長生,你,要想好,認認真真的想好。」
莫長生面上的窘迫退去,這才肅然道:「兄長安心,他,真的很好。他與風烈陽不同,風烈陽是心智退回幼年時期,頭腦依舊清楚,只是思考起問題來,是以幼童的心智去思考的。可是他,並非是心智如幼童,也並非是傻,而是笨,尋常人能用一盞茶時間想明白的事情,他或許要用三盞茶、五盞茶的時間,但是他並不是傻,雖然笨是笨了些,可只要用心去想,他總能想明白一些不好訴諸於口的意思。」
莫長生微微一頓,才繼續道,「而且他還有一項長處,就是能輕易感知對方的善惡喜好,且他的修為莫說在你我之間,就是在整個修真界,也是數一數二的,所以,即便是讓他獨自去生存,他也能活得很好,並不需要我時時刻刻的跟在他身邊照顧他,甚至為了照顧他而犧牲我的修為。」
「說到照顧,」莫長生唇角翹了翹,「其實還是他照顧我多一些。他雖然笨了些,蠢了些,好色了些,心中思量的事情少了些,但他卻能以赤子之心待我,至純至真,一心一意,無需我耗費一絲心思去猜測,這樣的人,我亦願意試著一心一意去回報他。」
莫長生此刻對那惡龍,其實也說不上什麼愛不愛的,但是很顯然的,雖然他有時會嫌棄那惡龍時時刻刻的糾纏著他,可是大部分時候,他則是故意縱容那惡龍在他身邊跑來跑去,甚至他明明極其厭惡蛇的靠近,卻依舊允許那小金蛇纏在他的靴子上;明明不喜不同的物種相戀,卻依舊在糾結許久之後,默默縱容了這惡龍將他們的「關係」告知給這修真界中,他最在乎的兄長莫長憂……
莫長生想,除了莫長憂,或許他在這修真界在乎之人,會再多上一個?
莫長生的話說得還是有些含糊,可莫長憂卻聽懂了。
他哭笑不得了好一會,才戲謔道:「想不到,長生竟……」好這一口,非要對方先對他一心一意,至純至真了,才肯稍作鬆緩,考慮是否要交付自己的真心。
戒備至此,莫長憂也不知是否該感謝那妖獸的出現了。畢竟,感情一事著實難料,或許心動容易,可讓其中一方在對方毫無表示的時候,就完全一心一意的為對方著想,做到至純至真,那就太難太難了。
誰人沒有私心?
莫長憂想,或許只有像那妖獸一樣的心思簡單的「人」,才能在他這位弟弟的連番試探、甚至至今都沒有正式承認他的身份的情形下,依舊毫無芥蒂的追著他的弟弟不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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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長生尷尬了片刻,心中也明瞭自己這種心思的確是可惡極了。沒有付出,哪裡能有回報呢?他戒備心重,對周圍之人都抱有濃重的戒心,原本就不好找情人,譬如他在現代的二十幾年,也從未交到一個男友或者女友,到了修真界,在知道了修真界的弱肉強食之後,他就更覺得自己這輩子又沒希望找到一個伴兒了。
結果卻碰到了這惡龍。
莫長生心中柔軟,一雙桃花目裡也帶了幾分柔軟,道:「兄長安心,他待我當真是極好,我不會吃虧的。」
莫長憂見狀,也只能是無話可說了,只提醒了莫長生幾句,修真界雖然不會對妖獸和人相戀的事情窮追猛打,但也會對此低看一眼,莫長生在修為還不夠之前,最好低調行事,莫要宣揚此事。
莫長生點頭:「我亦是這樣想的。我與他好與不好,都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並不需要特意告知他人。」
莫長憂看了莫長生一眼,見弟弟沒有聽明白自己的話,才不得不又囑咐道:「我的意思是,你若是真打算和他一直走下去,有些事情,就不要嫌麻煩,一定要仔仔細細的解釋給他聽,莫要讓他誤會。譬如不公開你和他的關係的緣故,你也要仔細告訴他,讓他真的想明白你並非是不願意承認他,才不告知別人,而只是因著其他的顧慮。莫要讓他因此傷心。」
「他既肯一心一意的對你好,你又有心和他走下去,那就不要讓彼此生出一些不必要的誤會。」
莫長生這才聽懂了莫長憂的擔心,認真想了片刻,就點頭答應了下來。
兩兄弟又說了些莫長生返回家中的事情,莫長生將他畫的一些符菉給了莫長憂防身,莫長憂把他在宗門裡搜集的關於混元靈根和偽混元靈根的書籍玉簡給了莫長生,兩人促膝長談一夜,到了第二日,莫長憂就在蛟龍大人哀怨的目光中,要求莫長生今日就走。
莫長生一頓,抬頭看向遙峰上空的厚重烏云:「風烈陽還沒有渡劫成功?」然後又道,「待他渡劫完畢,閉關鞏固修為時,我再走。」
已經等了那麼久了,他不介意再等上幾日。
莫長憂卻不想讓莫長生再等了:「不必了,長生走罷。」見莫長生露出不贊同的目光,微微笑道,「我並不介意讓一位元嬰道君欠我一個人情。畢竟,這種機會並不多,不是麼?」
莫長生還想留下來,結果卻被莫長憂的一句他「始終要自己面對這件事」給阻止了。
莫長憂說的沒錯,兄弟二人如今的修為完全沒有法子和風烈陽等人相比,這就意味著,即便有紫煙道君的庇護,莫長憂依舊遲早要面對風烈陽。
莫長憂與風烈陽之間的事情很是複雜,除了他們二人自己,誰也猜不到兩人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
即便親近如莫長生,依舊不能替莫長憂在這件事上做出任何的決定。
因此莫長生在莫長憂的幾次催促之下,終於去執事堂告知了即將離開宗門一事,並領到了從修真界去往凡人界的玉牌,這才被莫長憂親自送到了宗門門口。
兄弟二人看著遙峰上空依舊陰沉沉的烏雲,一齊沉默了一會,最後還是莫長憂催促莫長生的離開聲,打斷了二人之間的沉默。
莫長生伸腳一踢,把靴子上的小金蛇踢了出來,道:「兄長莫要委屈自己,他看起來小,可是修為極高。你我打不過風烈陽,可是他卻能把風烈陽捏成碎片,兄長莫要害怕他們才好。」
莫長憂只笑,正欲與莫長生再次道別,目光不小心落在了探頭探腦的小金蛇身上,忽然想起一件事。
「對了,我還不知道長生看上的這條小金蛇姓甚名誰,該如何稱呼?」
莫長生:「……」他不是姓惡名龍,小名小金蛇麼?
蛟龍大人:「……」大舅子你可以叫我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