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長生聞言,就知道莫長憂是想讓他近距離的觀看風烈陽結嬰渡劫,以此有所感悟,在度結丹劫和結嬰劫的時候能順利一些。
可是這些卻是莫長生不需要的。
他早就想明白了,以他的氣運,到了後面或許會悲劇一些,但至少在重建五靈門之前,莫長生心知,他會一切順利,即便是對其他人來說很艱難的結丹劫和結嬰劫,對他來說,也只是所謂的天道給他的一點「甜頭」而已。
然而去觀看風烈陽結嬰一事,對他來說不算什麼,對莫長憂來說,卻是肯戰勝自己的心魔,面對風烈陽踏出的難得一步。
莫長生認認真真地看了莫長憂一會,想到纏在自己靴子上的小金蛇,就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原本二人以為,他們到的時候,風烈陽應當已經開始渡劫了,誰知二人到的時候,風烈陽頭頂雷電陣陣,烏雲翻滾,風烈陽一身黑色道袍,單手持劍,立於雷劫之下,肅穆以待。
莫長生雖然已經是築基後期的修為,可莫長憂因著身體曾經被採補過度,雖然壽元上被莫長生用長生丹補上了,可他身體已然被毀損,修煉起來極為緩慢,即便有紫煙道君不間斷的給他塞丹藥,莫長憂如今也只有練氣七層的修為。因此二人雖然來了,卻只站在了遙峰的最外面,將將能看到風烈陽立於雷劫下的身影而已。
哪知就是這麼遠的距離,被濟遙靈君用萬噬蟲取出了腦袋裡的奇石、神智已然恢復的風烈陽,就一眼看了過來。
眼神裡沒有了當初的幼稚和討好,剩下的只是歷練多年的沉穩和冷漠,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
莫長生一頓,側首看過去,就見莫長憂亦不喜不悲的看了過去,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一般。
莫長生很快釋然,他之前一直擔憂風烈陽的事情會讓莫長憂生了心魔,對以後的進階更不好,卻沒想到,莫長憂正因為吃了那麼多年的苦,才更加心境開闊,絲毫沒有使風烈陽將他多年視作爐鼎的事情成為他的心魔。
對莫長憂而言,現下的風烈陽,只是一個陌生人而已。
反而是雷劫下的風烈陽,目光一頓,良久之後,直到頭頂翻滾的雷雲即將當頭降下前,風烈陽才緩緩收回了目光,單手持劍,傲然迎接結嬰劫。
風烈陽是單火靈根,修為紮實,實力本就強悍。再加上他在煉器一道上頗有天賦,又有一個陣法宗師的母親,結嬰劫雖然危險無比,但前幾道雷劫對風烈陽來說,並不算太難。
三日三夜過去,風烈陽已經將二十七道結嬰劫的前二十五道度完了。
而真正令風烈陽為難的心魔劫,此刻才姍姍來遲。
「烈陽真人……唔,烈陽道君會有什麼心魔?要知道烈陽道君從小就資質出眾,又有師祖和親生母親護著,一路順風順水,除了那一次不小心被千幻道君牽連,被奇石鑽了空子,癡傻了幾十年,還有什麼心魔呢?」一名新進宗門不久的練氣期修士想到自己所知道的烈陽道君的事情,小聲奇怪的嘀咕道。
另一人翻了個白眼,正想說什麼,瞥見站在他們不遠處的莫長憂,還有已經進階到築基後期的莫長生,心中一酸,對著前者哼了哼,罵道:「笨蛋!」卻不肯解釋其中緣由了。
莫長生聽到了,雖然知道莫長憂不會把這件小事放在心上,卻也勸道:「不如我們這就回去?想來烈陽道君進階一事已成必然,能近距離看到烈陽道君度過前二十五道天雷劫已屬難得,剩下的兩道,心魔劫單看修士的心境歷練,我等除了等待,甚麼也看不到;最後一道則是天道獎勵,為烈陽道君煉體之用,我們看了也看不出甚麼。還不如現下就走。」
也好回去收拾收拾,回莫家村看老爹老娘。
莫長生想到老爹老娘,一雙桃花目裡,這才露出了一絲欣喜。
莫長憂聞絃歌而知意,唇角微彎,溫聲道:「好。」
兩兄弟立刻便走了。
不少練氣期和築基期修士,其實也明白接下來他們也看不出什麼來了,只是心中終究不甘,還是留下來繼續等了下去。
豈止這一等就等了接連十個日夜。
只是這些事情就不是莫家兄弟所在乎的了。
莫長生離開三年,莫長憂對自己的弟弟很有信心,一心認為莫長生這次能築基回來,結果果然如此,因此就把自己這三年來時不時想起來準備的讓自己的弟弟回凡人界看父母家人的儲物袋拿了出來,免得莫長生再多費力氣準備了。
莫長生看了之後,果然發現莫長憂備下的東西,加上他準備的一些東西,就足夠他返回凡人界了。他甚至都不需要再多加採買,當下就能離開修真界,直接回家了!
「到底是兄長心細,這樣一來,我即刻便可歸家。」莫長生笑瞇瞇的道,「只是在走之前,不如我為兄長作一副畫?雖然兄長不久之後也會回家,但爹娘思念兄長許久,終究是有個寄托更好。」
莫長憂一怔,長歎道:「是我對不起家裡人。如果不是我……」莫長憂沒有把話說完,就停住話頭,轉而笑道,「那就有勞長生了。」
兄弟兩人直接去了莫長生的小山谷,關閉山谷三日,莫長生畫了莫長憂或站或坐,或行或靜,或笑或嗔等等數張畫,莫長憂這才挑出了其中一張持簫吹奏的畫,讓莫長生帶回去給爹娘。
莫長生雖然喜歡作畫,也願意給自己的親生兄長作畫,可是一連三日畫了十幾幅對方覺得「不妥當」的畫,手腕都有些酸疼了起來。
莫長生覺得,要不是他是修士,這點子酸疼只要運轉一周靈力就能消除,他這會子指定要跟莫長憂翻臉了。
不過臉雖然沒翻,莫長生還是黑著臉道:「其實兄長素來俊逸溫和,除了這張持簫的,其他幾張也很不錯。且我畫都畫了,不如我都拿回去,給爹娘看?也免得我畫得不夠細緻,讓爹娘想像不出來兄長的模樣。」
莫長憂一聽就知道莫長生是這幾日被他折騰慘了,故意抱怨來著。
聞言也不生氣,只搖了搖頭,含笑道:「那一張就足夠了。長生畫藝精湛,每一幅都很好,只是我許久不見父母,總怕他們憂心我過得不好,這才想要挑一張畫上的我最閒適悠然的留給他們。」
莫長憂這話說罷,莫長生也不好再生氣,眉心舒展開來。
只是不等莫長生開口表示他不生氣了,就見莫長憂饒有興致地看向莫長生靴子上的那條探頭探腦的小金蛇。
莫長生這才發現,那小金蛇這幾日也不老實地緊,早早的就有意在莫長憂面前露餡了。
莫長憂果然一開口就說了這小金蛇:「長生你養的這條小金蛇,似乎有話要與我說。不如你先去小竹樓裡轉一圈?」
莫長生早就忘了他之前答應過那惡龍什麼,只覺這小金蛇腦袋笨呼呼的,別被莫長憂一問,什麼事情都倒出來了,因此便道:「他能有甚麼話說?這小金蛇就是單純的話多了一些,其實並沒有甚麼重要的話要說與兄長……」
「誰說我沒有!」蛟龍大人憤怒地直接化成人形——當然是穿了一身金色衣衫的人形——氣呼呼的控訴莫長生道,「長生你說過的,我可以把咱們的事情告訴一人的,我、我這就要把咱們的事情告訴給大舅子!」
早就把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的莫長生:「……」
被喚作「大舅子」的莫長憂霍然起身,雙目直直的逼視著頭腦看似不太清楚的蛟龍大人,一字一頓地道:「你、方、才、喚、我、什、麼?」
蛟龍大人俊臉一紅,忽然又羞澀了起來,小心翼翼看了他心愛的長生一眼,鼓了鼓勇氣,就努力站直了身體,對莫長憂道:「我、我當然是喚你大舅子啦!長生說了,我可以把我們的事情說與一人聽。我便向把我們的事情說與你聽。我、我們已經是雙修伴侶啦!將來會分享彼此的生命,會照顧彼此的生活,會愛惜彼此的心意,會將彼此視作心尖尖上的人……總之,我、我一定會讓長生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永遠永遠都快快樂樂的,永遠永遠都不會違背長生的心意,永遠永遠都會將長生當做我最珍視的存在的!」
蛟龍大人心智不如旁人,能說出這番表白的話來,更是將莫長生嚇了一跳。
其實又豈止是莫長生?就是莫長憂,雖然想到自己可能會聽到這妖獸的表白之語,但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妖獸會說出「永遠永遠都不會違背長生的心意」這句話。
也正是因著這句話,莫長憂神色才緩和了下來。
他想,他似乎是誤會了什麼。
長生身邊這只妖獸,雖然看起來強大而可怕,心智和風烈陽一樣都和普通人不同,但是風烈陽有著千幻道君的縱容,天真的幾乎可怕,而這只妖獸,雖然心智不高,但卻被人教的很好,懂得如何去喜歡一個人。
這樣的妖獸在長生身邊,莫長憂雖然依舊有些憂心,但是在看到自己的弟弟對著這妖獸露出苦惱、憤怒以及一絲絲的縱容的神情時,莫長憂才終於安下心來。
他的弟弟,終究是比他有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