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蛇於莫長生而言,其出現之後的討好表現本就奇怪。
莫長生先前只覺這小金蛇雖然修為一見便比他高了不知多少倍,然而心思純澈,又有所謂的「前世記憶」,也不覺得將這小金蛇帶在身邊有什麼不妥。
只是今日一事……
莫長生靜靜站立許久,才將方纔被他打落的小金蛇復又撿了起來。
他不是不記得這小金蛇一口一個的「契約伴侶」,只是小金蛇終究不是人形,懵懵懂懂,莫長生便無意識的將這件事壓在了心底,只將小金蛇當做了一個將來可能會變成人形的非我族類的友人而已。
莫長生面無表情的將小金蛇塞到了一隻普通荷包裡,想到那小金蛇今日驟然顯露出的威壓和怒火,莫長生才不得不承認,他先前當真是小覷了這小金蛇。
縱然小金蛇心思澄澈,懵懵懂懂,然而愈是稚子之心,愈不知善惡因果,尤其這小金蛇還是一個有著強大修為者,莫長生想,他將來與這小金蛇相處,務必要謹慎再謹慎。
若有機會,當立即斬去那所謂的伴侶契約。
莫長生心中思量萬千,又想到那祁國公主曾經所言,她當日所知的三條蛟龍之中,最後一條在五十年後便可飛昇,他只需要忍耐這五十年後便好。
況,龍性本淫,或許將來有一日,這小金蛇會主動拋棄這伴侶契約也未可知。
莫長生想到這裡,心中才不那麼恐懼。
莫長憂因修為弱於人,而不得不主動為爐鼎一事尚且歷歷在目,莫長生不可能希望自己也陷此險境。防範這小金蛇一事,不可不重視。
而他自己的修為,也該在這小金蛇再次醒來之前,盡快築基才好。
一旦築基,就算他真的要面臨彼險境,也總比毀損根基,毫無退路的好。
蛟龍大人還不知曉,他醋意大發之下的一怒,已經惹得莫長生將他列為第一等危險,如果不是他最後咬的那一口,讓莫長生重傷的經脈恢復,估計他這會子早就不知道被莫長生丟到哪裡去了。
翌日一早。
莫長生和裴十三就帶著裝滿了東西的儲物袋,等在了小山谷外。
莫長憂倒沒來送別,紫煙峰上凌真人的大弟子蘇止媗反而來了,和掌門弟子諸葛餚打算一同隨莫長生二人去賽奇會上走一趟。
諸葛餚是因喜歡莫長生的性子,又覺莫長生和裴十三弄出來的東西還算有趣兒,才會主動請纓,要跟去這賽奇會上逛上一逛。
而蘇止媗則是紫煙道君親自下令,讓她來護著莫長生二人,以防不測的了。
莫長生沒料到紫煙道君還有此心意,便沖蘇止媗躬身道謝,言道待回來時,再去紫煙峰上正式道謝。
蘇止媗淺笑道:「長生師弟儘管去,師母如今正容光煥發,青春常駐,你去了,師母定會親自見你。」
莫長生只笑著不說話。
幾人說笑片刻,便離開了宗門,往四大宗門的混合坊市趕去。
混合坊市裡,在三日之後,將會舉辦一場修真界低階修士的賽奇會。
所謂賽奇會,顧名思義,並非是要比拚煉器師所煉製的東西威力多強,而是比拚其新奇古怪。
越是新奇古怪之物,就越容易在賽奇會上出彩得勝。
而拿到賽奇會頭籌之人,練氣修士將會得到三顆築基丹做獎勵,而築基修士則會得到一顆結金丹做獎勵。
且賽奇會為了讓修士不至於被人因此而追殺,特特允許拔得頭籌的修士,在十年內來取其獎勵便可,無需在這一日就將東西取走。
「聽說這賽奇會上之物千奇百怪,我聽說,上次拔得頭籌的那位修士,拿出來的正是一隻妖鼠傀儡。」蘇止媗含笑道,「那妖鼠傀儡皮毛、眼睛猶如真正的妖鼠,令它藏於一角,其靈氣亦如同尋常妖鼠一般。然而若一劍殺之,那妖鼠傀儡卻會陡然一變,其形其貌將與那個殺了它的人一模一樣。」
莫長生聞言也笑了,這倒真是個稀奇的東西。
不料蘇止媗還未說完,「這妖鼠傀儡更稀奇的地方就在於,那傀儡一旦變成了與殺它之人一樣的容貌,旁人皆可將那傀儡屍身輕易毀滅,唯獨殺它之人,無論何種法力,皆不可能毀去其屍身,只能白白看著那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傀儡人躺在地上,猶如自己也死了一般。」
莫長生拊掌笑道:「這的確是個稀奇之物。只是這妖鼠傀儡估計做起來極難,花費甚多,做出來的等級大概也不會太高吧?」如果花費尋常,估計這修真界早就遍地都是這戲弄人之物了。
蘇止媗也笑:「正如長生師弟所言。奇當奇也,只是,不值當。」
一行人很快到了混合坊市。
混合坊市為了舉辦這賽奇會,特特將一整條街都空了出來,權作露天店舖,無房無蓋,參賽的修士只管將參賽的東西擺在攤子上。
而這賽奇會的「奇物」的評選,則是由來賽奇會上賞玩或者買東西的修士來決定。每位來賽奇會上的不參與選拔奇物的修士,都會手持十隻賽奇會特殊煉製的錦囊,這些修士在逛街之餘,若是覺得何物新奇,便會將錦囊放在那家攤子之上。
賽奇會每年都是這麼來評選得魁之人的,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莫長生早就知曉他和裴十三弄出來的東西其實算不得多麼新奇,
最多……大概會比較受修士歡迎,讓眾人看了歡喜而已。因此兩人也沒有故意去買通一些人來特特給他們送錦囊。
只待三日之後,莫長生、裴十三,再加上他們特意請來了三位身量、容貌都極為出眾的低階女修,一同去了賽奇會的比賽之地。
比賽之地也就是混合坊市原先的一條街道。
莫長生他們因報名比較晚,因此只得到了一個偏僻的攤位。
兩人倒也不惱,見辰正之時,賽奇會正是開始,眾修士都持著錦囊走進來了,莫長生和裴十三才令那三位低階女修脫了外面的外衣,露出莫長生令繡娘繡出的衣裙;爾後又在身後立下一隻櫃子,將一隻足有一人高的金光璀璨的座鐘——細細看去,就如一水上亭台,精緻小巧,只是亭台之中,卻並非空空如也,而是一圓形的類似日晷的東西,日晷之上還有一條指針,再往下看去,卻是一行橫著看的字,那行字之下,方才是一隻瑞獸麒麟,端坐其中,神情慵懶。
莫長生和裴十三將這座鐘一拿出來,兩人旁邊攤位上的修士,看他們二人的神色都變了。
「這是何物?看著與那日晷差不多,也是看時辰的?」
「不對!日晷如何能數著放?這樣如何能測算的準時辰?莫非只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兒?」
「不對不對!你看那跟針是不是在動?還有日晷如何能照出晚上的時辰?那個東西上卻是連晚上的時辰都寫了上去了!還有下面那行字,從右往左看,不正是今日九月十六麼?」
最後這位修士沒說的是,不只是後面的日子對了,前面的年份也正是今年的年份。
眾人看著莫長生他們拿出的這件物事,再看自己手上想要賭上一把的小東西,立刻覺得這次的賽奇會自己又沒希望了。
「不知道友身後這物事,可當真如同日晷一般,能看出準確的時辰?」和莫長生靠的近的一家攤主抱著圓滾滾的肚子試探道,「還有這下面的那行字,待明日可還會動?還是只是看著好看才寫上去的?」
莫長生笑瞇瞇的道:「道友待會就知曉了。反正,我也不會臨時將這件物事給替換了下去。」
直接把想要提前打探的攤主給擋回去了。
幾個想要臨時替換參賽物事的攤主,則轉過身去,好歹避開了莫長生的目光。
莫長生他們的攤位的確偏遠,待到小半個時辰之後,他們這裡才有修士逛了過來。
那些修士一走到此處,第一眼就看到了莫長生和裴十三身後金光璀璨的那座座鐘了。
——誰讓莫長生特意選了這最俗氣卻又最耀眼奪目的金色,那座鐘又足足有一人高,足足吸引人的目光。
那些修士走過來看得時候,正好座鐘的指針已經距離辰正又往前走了一小圈了。
「這可是日晷?」有人試探著問道。
莫長生和裴十三也不上前,反而是他們請來的三位女修,輕挪蓮步,裊裊上前,輕聲細語的為眾人解釋這座鐘的好處——可以隨時看時辰,不拘晚上還是陰天,且除了看時辰之外,這座鐘下面還有每一日的年份、日月,且日日都換,無需人操心。
修士修煉,即便是低階修士,也偶有一入定就是幾日的情形。待到修士入定醒來,白天倒還罷了,出去找個人問日子,跑去宗門的日晷前看看時辰也就成了,可若是醒來時恰好是晚上,那修士就只能不知今夕何夕,糊里糊塗了。
這座鐘的確是好東西,低階修士也的確需要,可這座鐘也太大了,而且看起來就很值錢,攤位前徘徊的修士就有些不敢問價錢了。
三位女修裡其中一位很是機靈地道:「我們這裡還有另外幾種鐘錶,有的只有掌心大小,有的更是可以當做首飾把玩,客人可要看上一看?」
女修溫婉客人,聲音溫柔似水,再加上這東西看起來也的確不錯。當然是不會有人拒絕的。
於是在莫長生他們攤位前徘徊的五六個男修,就眼睜睜的看著那名女修對著他們巧笑倩兮的一福身,轉身離去,皎皎白裙之下,正有一團七彩光暈,將那女修的背影映襯的當真如同那九天之外的仙女一般。
幾名男修看直了眼睛,有一人忽低頭,看向那女修走過的那段路上,大聲叫到:「步步生蓮!」
莫長生瞇著眼睛笑了出來,彷彿看到了無數靈石朝他飛了過來。
只是那靈石之中,怎的還有一條金閃閃的小蛇?
莫長生使勁眨了眨眼,將那小蛇從自己的腦袋裡狠狠踹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