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了燉的,還是整個兒丟進去燉的?
裴十三摸著下巴頦兒琢磨了一下莫長生潛在的意思,奈何莫長生那張面無表情的少年俊顏,的確給不出他任何的提示,於是裴十三隻好苦哈哈的說了實話,道:「本來想切來著……」他剛說到這裡,就見莫長生眉心跳了跳,裴十三立刻快速將下面的話說了出來,「不過那匕首太鈍,剁了兩下沒剁動,我又急著去煉器,就將那小蛇整個丟到鍋裡去了。」
莫長生黑著臉又看了裴十三一眼,裴十三眨了眨眼,才恍悟似的讓開門口的位置,慇勤的把莫長生請了進去,邊請邊道:「就在那,那口大鍋,咱們以前還在那口大鍋裡煮過湯來著。你聞你聞,這酒味多濃啊,熬好了湯,肯定別有一番滋味!」
莫長生心道,還想著喝湯呢,等到這小金蛇醒了,要是知道了裴十三敢把他丟到鍋裡燉,還不定要鬧成什麼樣?不過——莫長生自個兒也有些心虛,他生病暈厥的時候就暫且不提了,醒來之後,直接數了儲物袋和靈獸袋的數目,知道沒少什麼,就跟裴十三一起放心的吃酒去了。最後乾脆將這小金蛇一忘就忘了三天……莫長生摸摸鼻樑,算了算了,只要小金蛇沒事兒,這件烏龍事情,他還是乾脆忘了罷。
大鍋猛地一掀開,濃郁的酒味撲鼻而來,明明並未飲酒,兩個少年都覺得自己似要醉了。
裴十三閉著眼睛猛地一聞這酒香,忽的睜開眼睛,就看到那小金蛇還沒被高湯熬化,竟然還金光閃閃的漂浮在高湯裡!
「嚇!這是什麼妖蛇?一般的小妖獸放鍋裡熬上兩天,還不都熬化了,化到湯裡了麼?怎麼這小蛇還好端端的待在裡面?」
莫長生:「……熬了兩日?」
裴十三理直氣壯的道:「對啊。我是在床底找到這隻小蛇的,原先不知道是你的,只以為是外面跑進來的小妖蛇,就洗吧洗吧想要切了,奈何小妖蛇皮糙肉厚的,最後就只能扔鍋裡燉了。嘖嘖,真是可惜了,燉出了一鍋酒香,偏偏這肉半點沒化!」
莫長生完全不知該說甚麼是好,於是轉頭去找湯勺,打算把小金蛇撈出來看看還有氣沒氣,結果迎面就被裴十三遞過來了一隻鍋裡用的大勺子。
「這肉雖然沒化,可是熬出了一鍋酒,也算是這小蛇的一件大功德了。來來來,咱倆嘗嘗這酒好不好喝?我可聽說了,蛇肉大補,這蛇熬出來的酒,應該也是大補的!」
然後莫長生就看到裴十三一馬當先的用另一隻勺子從盛著小金蛇的滾燙滾燙的鍋裡,舀出了一勺子帶著酒味的湯來,然後也不管這湯還熱著,就對嘴喝了下去——
「好酒,好酒!唔,這酒勁真大,我、我好像要醉了。」
裴十三說罷,就真的醉了過去,莫長生阻止不得,只將將接住了要摔倒在地上的裴十三,黑著臉把人給丟到牆角,莫長生才將小金蛇撈了出來,放在一隻淺口的盤子裡,盯了半晌。
等實在是看不出來什麼了,莫長生不得不對著小金蛇接連丟了幾個水球術,把小金蛇給徹底沖洗乾淨了,這才伸出手去,在小金蛇冰涼滑滑的蛇皮上碰了碰,就忍不住縮回了手。
然而只是這麼一碰,顯然是看不出什麼來的。
莫長生只好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他先前都把這小金蛇放到手心裡察看了,這一次,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他都碰過了不是?滑膩膩的,不是很舒服,但也不算很噁心。
會主動把身上的血攢下來給他的小金蛇,怎麼會噁心呢?
莫長生想到儲物袋裡的龍血,再想到自己把小金蛇丟到荷包裡,一忘就是三日,心中終究有愧,歎了口氣,給自己鼓了鼓勁,努力了半晌,才再次將小金蛇放在了掌心裡。
小金蛇原本蜷縮著沉睡的身體,忽然動了動,尾巴拍了拍,像是在翻身一般,小腦袋蹭了蹭莫長生僵硬的手心,又重新一動不動,睡了過去。
因為蛇類沒有眼瞼,不會閉眼睛,所以莫長生也是盯了好半晌,才發現小金蛇其實還是睡著的。
莫長生長長的舒出了一口氣,緩緩站起來,這才發現他蹲的腳都麻了,手裡也捧著這小金蛇捧了半晌了。雖然這小金蛇的蛇皮還是不甚討他喜歡,不過莫長生想,至少,他下次在小金蛇忽然跑到他身上時,能稍稍猶豫一下,在把小金蛇給丟出去了!
小金蛇沒死,還好好地沉睡著,這讓莫長生心情好了幾分,於是在把小金蛇裝進一隻金光燦燦的新荷包之後,他看著還在醉著的裴十三,想了一會,把那鍋帶著濃濃酒香的湯就放到了儲物袋裡,而醉倒的裴十三……莫長生想到一直沒有聯繫自己的莫長憂,也就只好把裴十三住處的陣法開啟了,然後乘著那只黑色的水盆法器,帶著裴十三離開了。
小金蛇是因著誤吞了三千年的千醉草而醉過去的,至於裴十三麼,那鍋高湯的確是沒有把小金蛇給燉熟,不過小金蛇身上的酒氣倒是給燉出來了幾分。也還好只燉出來了幾分,才讓裴十三隻是暈了過去,而不是直接靈力爆滿而亡。
莫長生找到醫修給裴十三察看的時候,那醫修看向裴十三的眼睛都在發光。
「他這是吃了什麼靈物?他這才練氣五層吧?體內的靈氣正節節攀升,我估摸著,等他醒過來,修為能直接跳到練氣九層!」
莫長生:「……」要不他回去也試試那小金蛇的洗澡水?雖然味道估計不如何,但是為了提升修為,他也不是不可以在喝過之後,再選擇性忘記這件事情。
那醫修眼睛發了一會光,卻又開始搖頭了,歎道:「也是我糊塗了。他吃的靈物,必然是與他靈根相合,他的身體不排斥,且數量不多才能有今日的福運。試想,若是他
再多吃了一些那等靈物,估計就直接進階到練氣十層、十二層,或者乾脆築基了!這十三郎修煉才不足一年,年齡也小,經歷的事情又少,若是讓他這是築基,估計這場福運,直接就變成了霉運了。」
於是莫長生只好打消了他的那個念頭。
不過裴十三從練氣五層直接進階到練氣九層的事情,到時候估計壓根瞞不住,莫長生心中思忖了片刻,便佯作神色複雜的看了裴十三一眼,雙拳一時緊握,一時鬆開,半晌才像是硬要擠出一絲笑容似的道:「我這次去了玲瓏秘境,在玲瓏秘境裡得到了一種紅色櫻桃模樣的果子。我並不認識那是什麼,但是那果子長得著實喜人,整個林子裡就只有拿一棵樹上長了那一顆果子,我便隨手摘了回來。」
莫長生說到這裡,臉上的複雜之色一點都掩藏不下來了:「我這次回來後就陷入了昏迷,是十三郎把我帶回去的,他一眼就看中了這果子,我並不認識那是什麼,就直接隨手給了他。誰知道……」
誰知道辛辛苦苦在玲瓏秘境打拼的人重傷,連著三個月都修煉不了;而那個在秘境外的人,隨隨便便的就得了進階的機會。
醫修面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遺憾的拍了拍莫長生的肩膀,「是你的終歸是你的,不是你的,也莫要強求。」
然後莫長生就把裴十三給背到小山谷裡去了。
也沒把人放在床上,莫長生在小山谷裡,擺了一個聚靈陣和隱匿陣法,就把人給丟進去了。
然後他把妖獸袋裡活著的小妖兔和泥丸魚都丟到了兔園和魚池裡面,每天都去察看。至於靈田里,因為裴十三還在他這裡,又隨時都有可能醒來進階,莫長生便沒有請凡人僕役來犁地耕田,只自己挑了幾株值錢又需要精心伺候的靈菜,栽了進去,每日小心照看。
莫長生沒法子修煉,又不想每日畫符靈力耗盡時,還要靠丹藥恢復修為,於是每日裡就只好翻找出那些從別人身上拿來的儲物袋裡的玉簡和書籍翻看。
三日後,莫長憂的傳訊紙鶴才姍姍來遲。
莫長生正要打開看,就見安置裴十三的那一處,忽然靈光暴起!
紅金綠三色光柱將裴十三圍到了中間。
裴十三睜開眼睛時,還有些醉醺醺的。
莫長生高聲喝道:「十三,快運轉靈力,你現下要進階了,且不知要進階到練氣十一層,還是練氣十二層,你立刻放鬆經脈,運轉靈力!丹藥都放在你身邊了,觸手可得!快!」
裴十三這才徹底清醒了過來,心中大約猜到是煮了那小金蛇得到的好運,忙忙吞了丹藥,開始運轉靈力。
……
莫長生站在一旁看著,也不靠近,更不肯出手破壞周圍靈氣的運轉。因此莫長憂傳來的傳訊紙鶴,莫長生在看完之後,也沒有回復。
按照那醫修的說法,裴十三這次大約能直接從練氣五階進階到練氣九階,但是大概是莫長生故意說出的那句話,裴十三真的一鼓作氣,從練氣五階進階到了練氣十一階,雖然境界上還有些不穩,但是,練氣十一層的修為,那卻是妥妥的了。
裴十三結束進階,一出聚靈陣,就歡喜的抱住了莫長生。
莫長生深覺和一個大男人這麼摟摟抱抱的成何體統,硬是把他給揣走了。
裴十三也不氣,兩人說鬧一會,對好了口供,裴十三記住那只紅果的描述,就打算獨自離開,去執事堂報備他的修為增長,並且領相應的獎勵了。
莫長生送他離開時,道:「你回去,把你那些煉器的東西都搬過來,我有個主意,或許可以讓咱們發上一筆小財。」
裴十三眼睛一亮,隨即就暗淡了下來:「我在煉器上還有些想法,可是陣法一道……卻不甚精通。煉器總是少不得陣法的,我們……」
莫長生果斷道:「不必擔心,我會請人來幫忙。」
「誰?」
莫長生唇角翹了翹:「我哥。」
裴十三帶著一肚子的疑惑離開了,他離開的正是時候,一個時辰之後,幻峰上的童子就一臉晦氣的來了小山谷。
莫長生也沒有請人入谷,就站在陣法外跟那童子說話。
那童子正是桓兒,一臉「你真是不識趣」的表情道:「你怎的不去幻峰見莫師兄?不是給你傳信,准許你去幻峰了嗎?」
莫長生開始時臉上還帶著笑,一聽桓兒這話,他卻立時拉長了臉,冷聲道:「我為何要去見那位莫師兄?他是何人?值得我三番五次的求見,結果一次次的遭到拒絕,還要不顧顏面的貼上去?我是傻子麼?那莫長憂既然不待見我,我為何還要去幻峰上遭冷眼?」
桓兒瞪大了眼睛:「他不是你的親兄長麼?你怎能不去見他?」至於求見遭到拒絕什麼的,自然不是莫長憂所想,只是桓兒年紀小是小,可是心眼卻不少,硬是忍住沒說。
莫長生卻更生氣了:「兄長?誰家兄長會在親弟弟即將奔赴秘境歷練之前,連見一面都不肯?誰家兄長會在親弟弟重傷昏迷之時,連看都不來看一眼?誰家兄長會托人送來半瓶子靈泉水,施捨乞丐麼?」
桓兒一噎,聽到莫長生說半瓶子靈泉水時,更是目光閃爍,良久才訥訥道:「莫師兄,終究是身份不同。既做了烈陽真人的爐鼎,便如同做人妾室奴隸,哪裡還有甚麼自由可言?你還是莫要胡鬧,快快跟著我去幻峰走上一趟。如此,也讓莫師兄放心不是?」
桓兒說罷,還四下看了一眼。莫長生的住處旁
也有其他弟子居住,這會子也不待在洞府裡修煉了,都三三兩兩的走了出來,一次一次的在他和莫長生身邊「路過」。桓兒忍不住看了莫長生一眼,心道,他都指名了莫長憂的爐鼎身份了,這人也不嫌棄丟臉,真真是傻子。
莫長生冷冷地看了桓兒一眼,不答反問:「你說誰是爐鼎?」
桓兒被那一眼看得也羞惱了起來:「不就是莫師兄,你的好兄長,莫長憂麼?這是人人都知曉的事情,你這麼看著我做甚麼?你看著我,莫長憂就能不做爐鼎了麼?」
周圍那些看熱鬧的「路人」也停了下來,看傻子似的看向莫長生。
莫長生一字一頓的道:「逍遙宗門規,第一千三百五十七條,本門弟子,皆為逍遙宗之脊樑,任何人不得將其視為爐鼎,違者,逍遙宗歷任掌門長老,皆有責任,為其討回公道,懲治為惡之人!」
那些看熱鬧的「路人」,只恨自己兩條腿兩雙耳朵多事,他們怎麼就走到了這裡,怎麼就聽到了這不該聽的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