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你母親,就真的把我撇下,義無反顧地跟著這個男人去中國了,四年以後終究還是想認回這個女兒,沒想到……」
宋老太太眼底裡滑過一絲哀傷的表情,這是宋宜從來沒看見過的。她定定地望著外婆的臉,說不出一句話、一個字。
「如果但凡你二舅還在,我絕不會逼你和你母親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但是,我實在不想看見我跟你外公辛辛苦苦花了大半輩子建立起來的功業毀於一旦,現在公司內內外外,上上下下有多少人覬覦著這份產業,對我和你外公的心血虎視眈眈,準備一口蛇吞,別說我是七十歲,即使我先是八十歲、九十歲、一百歲,能活多久,就會在我的崗位上堅持下去!」說著,宋老太太開始劇烈地咳嗆起來,咳得上氣不接下氣,彷彿一個不小心,那喉嚨裡的生息就會驀地斷掉。
宋宜趕忙撫著外婆的背,落手處,卻儘是嶙峋的骨頭。
宋宜一驚,手卻沒有停下來。
她隔著外婆薄薄的天鵝絨線衫,分明感覺到,外婆的背分外瘦小,分外佝僂,跟平時所見的大不相同,平日裡,外婆給她,給所有人的感覺都是堅不可摧且無堅不摧的鋼鐵形象,然而此刻,在病榻上,摔斷了一條腿的她,咳嗽得腰頻頻佝僂,身材瘦弱得可憐,背部骨頭上的皮肉稀薄,一模全是膈手的肩背骨。
霎時,宋宜的眼睛就濕潤了。
一股郁氣衝擊著她的胸腔,在她的胸口左支右絀,帶著陣陣液體往眼眶上衝。
剛才,外婆說,不管她活到多少歲,都要將產業堅持下去,幹了一輩子鑽石生意的她,鑽石已經深深刻進了她的骨髓裡,或者說,外婆自己就像是一塊晶瑩卻堅硬的鑽石,外表從容優,內心堅毅頑韌,無人能打敗她眼中熊熊燃燒的志向。
鑽石是外婆守護了一輩子的理想。
為了她的理想,她不願意放手,即使粉身碎骨。
古典樂鋼琴是宋宜的理想,但她的堅持,意味著將外婆守護了一輩子的東西拱手送人,她的理想將破壞她最親的人的理想。
那麼,她的堅持,就是自私……
宋宜第一次為自己曾經的選擇而迷茫。
一種叫做悔恨的東西慢慢攀爬進宋宜的內心。
她之前就學習古典音樂與外婆抗爭了多年,最終是外婆對她進行了妥協,答應放她出來進行對理想的追求。
那麼,現在,也該輪到她,輔助外婆一把,讓她能不再站到被攻擊的前線去衝鋒陷陣。
胸口一股熱熱的氣衝擊著宋宜的眼睛和心臟。
她說:「外婆,對不起……」
「能不能讓我回來幫你?」
宋老太太深深地望進宋宜的眼睛,似乎一時不敢確信,還在往她的眼睛中一探究竟,她皺著眉,眼睛左右閃動,帶著一點不可置信:「你說的可是真的?」
「外婆,我決定了,我想回來學習鑽石經營。」宋宜肯定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