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見過君耀宸的爸爸幾次,但老人家突然出現在她面前時,宋悅心仍然不能避免的慌了一下。
君遠平渾身上下有著不怒而威的氣勢。早年的艱辛在他的身下留下許多難以磨滅的痕跡,比如說他伸出的手,黝黑粗糙,皮膚就像乾涸的田野,裂開許多深深淺淺的口子,真真正正是勞動人民的手,與含著金湯勺出生的兒子截然不同,君耀宸的手指乾淨修長,小麥色的皮膚光可鑒人,指甲修剪得極為整?。
宋悅心端坐在君遠平的對面,看著他喝茶,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耀宸什麼時候回來?」君遠平將茶杯放在茶几上。看著宋悅心身旁的果果豆豆,粗糙的眉眼中滿是笑意。
「應該快了……」宋悅心話音未落,敲門聲響起。
這是果果和豆豆最喜歡玩的遊戲,他們的耳朵貼在門上大聲的問:「是誰在外面?」
「我是大灰狼,快開門,不然我就把你們的房子推倒!」君耀宸總是配合兩個孩子遊戲,越來越有童心。
果果豆豆大喊:「快來人啊,大灰狼來了,大灰狼來了……」
「寶貝,是爸爸回來了,開門吧!」君耀宸立刻換了溫和的強調,兩個孩子歡呼著打開門,撲上去抱住他。
君耀宸在兩個孩子的簇擁下挪進屋。聽到低沉的嗓音如驚雷般炸響:「耀宸!」
「爸!」君耀宸抬頭看向君遠平,眉心不由自主的聚攏。
宋悅心知道君耀宸因為他媽媽的突然離世對他爸爸心有芥蒂,她連忙上前,接過君耀宸手中的提包,笑嘻嘻的打圓場:「我剛到家伯父就來了。家裡也沒準備什麼,耀宸,你和伯父聊天,我帶孩子去超市買點兒東西。」
提包放沙發上,宋悅心便帶著兩個孩子出了門,留他們父子倆好好的談,如果能消除芥蒂就再好不過了。
宋悅心曾叫過殷雪華「媽」,但從未叫過君遠平「爸」,在她的心目中。君遠平高高在上,難以親近,那雙銳利的眼睛看向她的時候就會不知所措。
小區門外就有超市,以免孩子亂跑追不上,宋悅心都讓兩個孩子坐在購物車裡,推著他們買東西,突然果果指著不遠處一個男人喊:「爸爸,爸爸……」
宋悅心以為君耀宸也跟了出來,驀地轉頭,卻只看到一個身穿運動服,戴著鴨舌帽的挺拔背影,她明明記得君耀宸穿的是西裝,他換了衣服出來的?
豆豆雖然和宋悅心一樣只看到背影,卻也跟著喊起來:「爸爸,爸爸……」
雖然背影有一點兒不同。但孩子是說君耀宸應該錯不了,宋悅心推著推車朝那個正在挑選水果的男人走去:「耀宸!」
宋悅心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喊了一聲,男人下意識回頭,俊朗的臉雖然被鴨舌帽擋住一半,但鼻樑和嘴唇仍然是宋悅心熟悉的模樣!
雖然很像但不是君耀宸!
宋悅心看出那個人是赫廉勳,但果果和豆豆卻分辨不出來,歡呼著站起來:「爸爸,爸爸!」
「快坐下!」宋悅心一聲低斥,兩個孩子乖乖的坐了下去,嘴裡依然嘟嘟囔囔的喊:「爸爸!」
宋悅心淡淡掃過面帶微笑的赫廉勳,對兩個孩子說:「他不是你們的爸爸!」
「媽媽騙人,就是爸爸!」果果和豆豆不依不饒,認定赫廉勳就是他們的爸爸,眼巴巴的望著他。
「小朋友,我不是你們的爸爸!」赫廉勳拿著一袋子蘋果,低頭走到果果和豆豆的面前,將鴨舌帽微微往上推了推,讓孩子能看清楚他的臉。
「爸爸,你也騙我們!」果果站了起來,一把扯掉赫廉勳的帽子,「咯咯」的笑了起來:「爸爸騙人!」團何上才。
宋悅心奪過果果手中的帽子還給笑容始終不減的赫廉勳:「對不起,孩子認錯人了。」
「沒關係,你兒子很可愛。」赫廉勳接過鴨舌帽戴在頭上,左右看過沒發現狗仔隊才禮貌的和宋悅心母子三人告別:「再見!」
「爸爸……」豆豆還沒回過神,衝著赫廉勳的背影喊了一聲。
赫廉勳聽到之後回頭衝他揮了揮手,然後大步走出他們的視野。
「媽媽,真的不是爸爸嗎,你沒騙我們?」果果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看著宋悅心。
「真的不是你們爸爸,媽媽什麼時候騙過你們,媽媽不喜歡聽你們說媽媽騙人,爸爸騙人,媽媽爸爸不會騙你們,我們是世界上最愛你們的人,你們這樣說我們要傷心,知道嗎?」宋悅心抱著果果讓他坐下,手寵溺的理了理他的頭髮,然後推著購物車繼續買東西。
再次偶遇赫廉勳,宋悅心不知覺的將他和君耀宸做比較,赫廉勳的笑容更陽光一些,皮膚也比君耀宸稍白,目光更柔和,全身上下散發著鄰家大男孩般的親近感,而君耀宸氣場強大,眼神犀利,冷,酷是他一貫給人的感覺,只有在她和孩子們的面前,他才會放下身段,做一個合格的父親,溫柔的丈夫。
不管氣質如何,氣場如何,兩個人都同樣優秀,擁有吸引視線的俊朗外貌。
回家之前,她反覆叮嚀果果和豆豆不要在君耀宸的面前提起遇到一個和他很像的人的事。
君遠平在宋悅心出去後不久離開,君耀宸在書房做事,兩個孩子坐在書房的地板上玩積木,很快將宋悅心的叮嚀忘在了腦後,豆豆說漏了嘴,果果提醒他,他才摀住嘴,君耀宸來了興趣,細問之下才知道他們在超市
市遇到了赫廉勳。
又是赫廉勳!
強烈的危機感讓君耀宸相當不爽,他在考慮是不是應該動用關係,將那個李代桃僵的男人全面封殺,以免時不時的出現礙他的眼。
上次被燙了手之後宋悅心做飯格外小心,炒菜的時候帶上塑料手套,以免油再濺出來燙到她。
君耀宸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她的身後,就像廣告片中一樣,悄悄的抱住她的腰,鼻子在她的髮絲間嗅來嗅去,宋悅心沒有回頭,笑著問:「你爸爸回來吃飯嗎?」
「不用管他。」君耀宸的口氣有些生硬,他和父親的關係一直不好,殷雪華去世之後更是一塌糊塗。
宋悅心將炒好的蒜苔肉絲盛出鍋,然後關了火取下手套,轉身與君耀宸面對面:「你這樣是不對的,不管你怎麼懷疑你爸爸,在證據確鑿之前,他依然無罪,親情不會等待,難道你還想重蹈覆轍?」
「他和我媽不一樣!」君耀宸何嘗不知道親情不會等待,但是他不覺得和君遠平之間有多少親情,幼年時期開始就只有畏懼與陌生,時間長了,他都不知道該怎麼和父親相處,兩個人都像刺蝟,不能放下芥蒂,靠近彼此的時候就會受傷。
「耀宸,你……」
「別說了!」君耀宸粗暴的打斷了宋悅心的勸說,道理他都懂,可是真正實施起來卻有一定的難度,加之現在他心中疑竇重生,更是不可能和父親好好相處。
君耀宸只覺得自己是聲音大了點兒,但聽在宋悅心耳朵裡卻是在吼她,俏臉瞬間垮了下去,轉身繼續炒菜,不想理君耀宸。
「今天去超市遇到誰了?」君耀宸吃起醋來比宋悅心鑽牛角尖兒更厲害,「赫廉勳」三個字快成他的禁忌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兩個小傢伙說漏了嘴,宋悅心便不再隱瞞,不甚在意的說:「果果和豆豆把赫廉勳當成你,他們認錯人了,但我絕對不會認錯,你和他並不一樣。」
因為愛,所以君耀宸的模樣深深印刻在了宋悅心的腦海中,他就是稍稍修剪了頭髮她也能一眼看出來,更何況是兩個人氣場完全不同。
聽宋悅心這麼說,君耀宸依然不能放心,圈著她的腰,頭抵著她的後腦勺:「以後不許出門了。」
君耀宸的醋勁兒越來越大了,宋悅心暗自好笑,一邊炒豆角一邊說:「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的醋勁兒這麼大?」
「那是因為你對我的關心還不夠。」君耀宸聞著宋悅心身上純天然的馨香,格外滿足,就這樣抱著一輩子不鬆手該多好!
「你的吃喝拉撒睡不都是我在照顧嗎,怎麼還不夠?」宋悅心抬起頭,後腦勺和君耀宸的額頭輕輕碰了一下:「放手,兒子看到又要笑話你了!」
「不放,你是我的!」君耀宸就是這麼不爭氣,連自己兒子的醋也要吃,原本大氣的一個人變得這麼小氣,宋悅心特別不適應。
這邊君耀宸話音剛落,那邊果果和豆豆在書房扯著嗓子喊:「媽媽,媽媽……」
「兒子叫我了。」宋悅心把鍋鏟塞到君耀宸的手中,告訴他再翻炒幾分鐘,放點兒鹽盛起來。
「到底是幾分鐘,放多少鹽?」君耀宸拿著鍋鏟犯了杵。
「你自己看著辦。」宋悅心頭也不回的往書房走去,兩個小傢伙用積木搭起一座大房子,獻寶似的要送給宋悅心。
兒子的心意她當然會笑納,誇完兒子之後宋悅心拿起君耀宸鈴聲大作的手機,屏幕上閃爍著「老頭子」三個字,她把電話拿到廚房,君耀宸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但不願意接。
宋悅心只能自作主張幫他接聽,君耀宸瞥了她一眼,並未制止,依然一門心思的炒菜。
聽聲音果然是君耀宸的爸爸,宋悅心笑著說:「伯父,是我,飯快做好了,你快回來吃飯吧,果果和豆豆還想和你玩呢!」
宋悅心擔心君遠平不賣自己的帳,只能把果果和豆豆搬出來助陣,老人家就算再難相處,對孩子依舊是最疼愛的。
「果果和豆豆想和我玩?」宋悅心竟然在君遠平的聲音裡聽出了小心翼翼,再雷厲風行不近人情的商業巨頭也有和常人相同的一面。
「是啊,伯父,如果你沒要重要的事,回來吃飯吧,都是家常菜,希望你不要嫌棄。」宋悅心努力將兒媳婦的角色扮演到最好,在兩個互不低頭的大男人中間起到潤滑的作用。
「不嫌棄,我就在附近,很快就回去。」君遠平說完急匆匆的掛了電話。
「耀宸,和你爸爸好好相處,你們是最親的人!」宋悅心苦口婆心的勸說,君耀宸卻不以為意,固執的說:「你和果果豆豆才是我最親的人。」
「我們都是你最親的人,你想想,如果以後果果豆豆冷落你,你會不會難過?」宋悅心握緊手機,幽幽的歎了口氣:「人心都是肉長的,哪裡能像石頭那麼堅固,以前我也很恨我媽媽,可是在我最需要人照顧的時候,我能想到的只有她,如果媽媽沒有及時把我送去醫院,說不定我已經難產死了……」
說起往事,宋悅心總會鼻子發酸,眼睛發澀,彷彿又重溫了一遍當時那種彷徨無依的感覺。
「對不起!」君耀宸滿心愧疚,在她最需要人照顧的時候,他卻置身事外,從未給過她一丁點的關懷,她想不到他也是應該,就算想到,也是無濟於事。
「我不是想指責你,當初是我一廂情願,說起來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對你……想入非非……」宋悅心揉散眼底的淚花,展露最美的笑靨
:「就算是為了我,和你爸爸好好相處!」
「嗯!」君耀宸不再心懷牴觸情緒,答應了宋悅心的要求。
「老公萬歲!」宋悅心歡呼著吻了他的臉頰,端起剛剛盛出鍋的豆角端到餐廳。
五菜一湯剛剛擺上桌,宋悅心正在盛飯,門鈴響了,兩個小傢伙開門開上了癮跑過去問是誰。
君遠平老成持重,不會想君耀宸那樣和孩子遊戲,但他依然笑著說:「果果,豆豆,是爺爺,開門吧!」
果果豆豆對君遠平還不熟悉,遲疑著沒有開門,直到宋悅心開口,他們才把門打開,站在門邊,怯生生的看著君遠平,沒有撲上去,抱他。
原來君耀宸不搭理君遠平,他便出去給兩個孩子買玩具,得不到兒子的喜歡,得到孫子的喜歡也不錯。
果果豆豆拿到玩具禮貌的向君遠平道謝,三個之間的關係拉近了不少。
一家人坐下吃飯,君耀宸這個彆扭的傢伙對父親視而不見,宋悅心暗地裡踹了他好幾次,他才撇撇嘴,對君遠平說了聲:「爸,今晚住下吧!」
兒子突然和自己說話,君遠平愣了一下,笑了:「好,住下!」
宋悅心滿意的點頭,君耀宸卻不滿意的瞪了她一眼,被君耀宸瞪,宋悅心不但不生氣,反而捂著嘴偷笑。
沉默片刻之後君遠平問宋悅心:「你們沒離婚吧?」
傷心事被提起,宋悅心臉上的笑容很勉強,她晦澀的說:「已經離了!」
「快去復婚。」過去君遠平並不看好君耀宸和宋悅心的婚姻,認為不能長久,甚至提出過反對意見,但殷雪華堅持,再加上宋悅心懷孕了,抱孫心切的他才同意這門婚事。
「復不復婚都一樣。」宋悅心已經不再如過去那麼辦看重那一紙婚書,只要君耀宸的心在她的身上,有沒有結婚證都沒關係。
「不一樣!」君遠平嚴肅的說:「聽我的,快去復婚!」
宋悅心看著君遠平,這一刻才明白君耀宸喜歡皺眉是什麼原因,原來君遠平也喜歡皺眉,他眉心的紋路比他兒子深多了。
復婚的事君耀宸提了很多次,宋悅心都沒有同意,她不是視婚姻為兒戲的人,她珍視婚姻,珍視與君耀宸的感情,所以她更不能貿貿然的和他復婚,他們的感情需要時間來證明,而不是兩本單薄的結婚證。
宋悅心沉默不語,低頭給兩個孩子夾菜。
看著細心照顧孩子的宋悅心,君遠平越看越滿意,男人到了一定的年紀就喜歡宜室宜家的女人,宋悅心恰好就是這種女人,和貪玩任性的陸晴羽比起來,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君遠平放下筷子,打開隨身攜帶的公包,將一個件夾遞給宋悅心。
滿腹疑問的宋悅心打開件夾,取出裡面的件,大致瀏覽之後傻了眼兒。
「伯父,果果和豆豆年紀還小不需要這些東西,你還是收回去吧!」宋悅心將件裝回去,拒不接受君遠平的豪禮。
本是一份沒多少重量的件,拿在宋悅心的手裡卻有千斤的份量,因為裡面是價值數十億的股份。
君遠平準備將自己手中「jun」集團百分之十的股份轉讓給果果和豆豆,每人百分之五,兩個還不到四歲的小傢伙已經躋身隱形富豪的行業,身家數億。
若是旁人拿到這份股權轉讓書早就笑咧了嘴,而宋悅心卻淡定的還了回去,經歷了那麼多事,她清楚的知道錢再多沒有快樂也是孤單寂寞冷,反之,就算沒有錢,一家人在一起開開心心比什麼都重要,而且她是一個比較容易滿足的人,就像俗話說的那樣,乞丐當習慣了,連皇帝也不想當。
作為母親,宋悅心對兩個孩子的要求並不高,只希望他們長大以後不用吃得太好,穿得太好,住得太好,但必需自由自在,不感到任何壓力,不做工作的奴隸,不受名利支配,有志同道合的伴侶,活潑可愛的孩子,豐衣足食足以。
像君耀宸這樣每天忙忙碌碌,錢再多,生活卻少了很多樂趣。
宋悅心把她的想法坦誠的告訴給君遠平,老人家歎了口氣:「這是兩個孩子逃避不了的責任,現在不給他們,以後還是會給,如果你不想孩子太累,就多生幾個,他們一起分擔。」
「悅心不會再生了,我倒是不介意多幾個弟弟妹妹!」君耀宸口氣不善的說:「但是認祖歸宗之前別忘了做親子鑒定!」
原本和諧的氣氛因為君耀宸的一句話給破壞得連渣都不剩。
君遠平狠瞪與他不對盤的兒子,哼哧哼哧的喘粗氣:「你是想氣死我吧?」
「如果這樣就能把你氣死,今天你也不會坐在這裡吃飯了。」雖然宋悅心的手在桌子低下不停的拉扯君耀宸,制止他再說大逆不道的話,但心中憤憤難平的君耀宸卻不理睬她,自顧自的說個痛快。
「伯父,你別生氣,耀宸就是這樣刀子嘴豆腐心,其實他關心你。」宋悅心極力撫平君遠平的怒氣,緩和父子倆的關心,但她發現自己人微言輕,說的話不起作用,連忙教兩個孩子說:「爺爺不要生氣。」
孩子果然比她的話有用,君遠平看在孩子的份兒上消了氣,摸摸果果的頭再摸摸豆豆的頭,和藹的說:「還是果果豆豆最乖,爺爺喜歡你們!」
君耀宸似乎見不得老人家心情稍微好點兒,又說出大逆不道的話來:「最好別讓我找到你殺害我媽的證據,大義滅親我也要把你送進監獄!」
&nb
p;「你……不孝子,胡說八道什麼?」君遠平怒不可褻,順勢將手裡的碗朝君耀宸砸過去。
還好君耀宸閃得夠快,碗擦過他的臉,掉在地上摔得碎片。
看著拍桌而起的君遠平,宋悅心已不知道該怎麼安撫他,一向處事沉穩的君耀宸就像變了一個人,在自己的父親面前任意妄言,比孩子還孩子!
果果和豆豆也嚇壞了,跳下凳子,躲在宋悅心的身後,怯怯的看著怒目對持的父子倆。
城牆失火殃及池魚,宋悅心卻不能帶著孩子躲起來,這個時候她必須勇敢面對兩個同樣高傲自負不低頭的人的怒氣。
「耀宸,伯父,坐下吃飯,菜都涼了!」宋悅心去拉君耀宸,她讓兩個孩子去安撫君遠平,果果豆豆嚇得大氣也不敢出,更別說靠近君遠平了。
君耀宸瞪著君遠平不理會宋悅心,而君遠平雙拳緊握,額上青筋突突的跳,父子倆的戰爭一觸即發,宋悅心幽幽的歎了口氣「我不管你們有什麼深仇大恨,不共戴天之仇不能化解,在家裡,在孩子的面前,請你們拿出為人父的風範和氣度,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受你們影響以後滿身戾氣,我知道,我說這些話不夠尊重,但我不得不為我的孩子考慮,為他們的將來考慮,耀宸,伯父,請你們都消消氣,給孩子一個安靜祥和的童年。」
宋悅心的話立刻起了作用,君耀宸坐下之後君遠平也坐回凳子,他略顯昏黃的眼睛看著果果和豆豆似有波光閃動:「對不起,嚇到你們了,爺爺以後不會再發脾氣,你們可以原諒爺爺嗎?」
果果和豆豆在宋悅心的敦促下怯生生的走到君遠平的身邊,果果小心翼翼的說:「爺爺,我和弟弟不生氣,你也不要生爸爸的氣,爸爸平時很好很好,也許他今天心情不好,爺爺可以原諒爸爸嗎?」
雖然生了個不孝子操碎了心,但孫子這麼乖巧君遠平也可以老壞安慰了,他一手拉著果果,一手拉著豆豆:「乖孫子,跟爺爺回家,陪著爺爺好不好?」
「不行,我們還要上學。」豆豆懂事的說:「爺爺可以住我們家,等我們放學回來陪你。」
「真乖!」有孩子這句話君遠平心裡好受多了,兒子不喜歡他,有孫子喜歡也不錯,他把兩個孩子抱上凳子,輕聲說:「吃飯吧,以後長大了幫爺爺管理公司!」
「你……」君耀宸本欲再諷刺幾句,他張嘴的一瞬間,宋悅心夾了一根豆角塞進他的嘴裡:「吃飯,哪來那麼多話?」
君耀宸深深的看了宋悅心一眼,抿抿嘴,吃下豆角之後便沒再說話。
在宋悅心的?勵下,果果和豆豆說起幼兒園裡的趣事,逗得君遠平「哈哈」大笑,兩個孫子他是越看越喜歡,這麼乖巧也離不開宋悅心的教導有方,她從不嬌縱孩子,更不會沒有原則的聽之任之,該表揚的時候表揚,該批評的時候批評,很有原則。
「媽媽,爺爺說申城的家裡養了很多魚,我們暑假可不可以跟爺爺去申城看魚呢?」豆豆雖然很想去,但仍不忘徵求宋悅心的意見,在他小小的心裡,視宋悅心為最重要的人。
「當然可以,暑假的時候爸爸媽媽陪你們一塊兒去,好不好?」
得到宋悅心的應允,果果和豆豆已經開始嚮往申城的家,那是他們爸爸長大的地方,很想去看看那些魚,到底有多可愛。
氣氛終於緩和下來了,君遠平的臉上有了難以散去的笑意,宋悅心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再看君耀宸,已經放下筷子,擦了嘴進書房,關上門就不出來。
君遠平帶著兩個孩子在院子裡玩耍,宋悅心收拾了桌子之後敲響了書房的門,沒聽到君耀宸的聲音,她自作主張打開了門,君耀宸正站在落地窗邊又一口沒一口的抽煙,書房裡煙味兒重得熏人。
宋悅心輕咳了兩聲打開所有的窗戶,讓煙味兒散去,然後一把奪過君耀宸嘴裡叼著的半截香煙,摁滅在煙灰缸裡。
「雖然你媽媽不像是自殺,但我覺得不是你爸爸做的。」宋悅心也不拐彎抹角,將自己的想法告訴君耀宸,以前對君遠平不瞭解,但今天看他和藹可親,不像是那種會痛下殺手的人。
君耀宸的目光渙散,看著遠處的彎月,沉聲問道:「為什麼?」
「我看得出來。」雖然壞人不會在臉上寫字,但眼神不會騙人,她在君遠平的眼中看不到血腥。
「知人知面不知心。」君耀宸嘲諷的笑了:「我媽和他同床共枕幾十年,依然不清楚他的為人,你就憑這一面就能看出來?」
「我只是不想你冤枉了好人,我們剩餘的親情還有多少呢,不珍惜以後只會後悔!」宋悅心苦口婆心的勸解卻是從君耀宸的左耳進右耳出,根本不能從心底接受並認同。
君耀宸果斷的回答:「我不會後悔!」
「君耀宸,你怎麼這樣食古不化,我是為了你好!」宋悅心氣結,一拳頭砸在了君耀宸的背上。
「我知道該怎麼做,不需要操心!」君耀宸也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但他只要想起母親離開時的悲傷和淒涼,他就不能原諒自己的父親,不是直接兇手也是間接兇手,父親出軌也是導致母親自殺的直接原因。
他轉身握住宋悅心的手,態度緩和了許多:「我已經盡力了,可還是做不到,sorry!」
「你不需要對我說sorry,留著以後對你自己說吧!」宋悅心抽回手,漠然的轉身離開,去院子裡看爺爺怎麼教孫子釣魚。
明月當空照,清冷皎潔的月光如層層薄紗在湖面鋪開。
陸晴羽坐在湖邊
邊,看著水中的月亮滿心的惆悵。
那一天,來湖邊欣賞落日之後男人格外開恩,允許她四下走動,但不能走太遠,更別想逃跑。
全天二十四小時監視她的人在不遠處徘徊,陸晴羽笑著搖搖頭,監視她根本是多此一舉,她不會再傻乎乎的逃跑了,這裡好吃好住有專人伺候,空氣清新風景優美,她想一直住下去。
出面的世界太多紛爭,遠不如這裡安靜清明,有肚子裡的寶寶陪伴,也並不覺得寂寞。
好多天沒見那個不知名的男人了,以前對他的懼怕因為前一次的攀談而淡去,他應該是個不錯的人,只是把仇恨蒙蔽了眼睛吧,就像過去的她,眼睛只看到這個世界的陰暗,對美好的事物視而不見,險些把自己逼瘋,對君耀宸的恨,對宋悅心的恨將她變成了行屍走肉,若不是肚子裡的寶寶支撐著她,恐怕她早已經不在了!
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她終於能靜下心來欣賞世界的美與好,風輕輕,雲淡淡,竟是這樣的愜意,月華如水灑在臉上,將她的身心洗滌乾淨,現在的她,只是待產的准媽媽,心被愛意填滿,不知恨為何物。
沉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了陸晴羽的身後,她沒有回頭,只是看著身側那頎長的影子說:「你放心吧,我不會逃跑,不用二十四小時盯著我。」
「我不是怕你跑,是讓他們保護你。」低沉的男中音像極了月下香小夜曲的音調,陸晴羽歡快的回頭,笑容滿面:「你來了!」
「嗯!」他已經很多年不曾在夜晚來過這裡,因為他不喜歡這滲人的寒意,今夜他卻來了,一根看不見的線牽扯著他,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而來,當他看到月光下陸晴羽笑靨如花的時候,他終於知道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脫下身上的西裝外套披在陸晴羽的身上:「這麼寒氣重,回去吧!」
「好!」陸晴羽下意識的拉了拉身上還帶著男人體溫的西裝外套,笑得更加開懷:「你怎麼突然來了,以前你從沒有晚上來過!」
男人拒絕回答這個問題,直接轉移了話題:「雖然最近天氣好,但山裡晚上依然很涼,以後出來多穿一件衣服。」
「謝謝。」被關懷的感覺真好,陸晴羽已經記不清被君耀宸關懷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他的臉漸漸在她的腦海中變得模糊不清,而眼前這個男人的臉在腦海中越來越清晰,就算他不出現,也會在她的腦海中轉悠。
想著心事,陸晴羽沒有注意腳下的土坑,一腳踩了進去,險些摔倒,男人圈住她的腰,將她扶正,往回走的路上手一直沒有放開。
到了大宅門口,他才鬆手。
一起上二樓,陸晴羽指著大宅內唯一上鎖的房間問:「這是誰的房間?」
「我媽媽的房間!」男人說著推開了陸晴羽居住的房間的門:「這裡以前是我的房間。」
「你的房間很漂亮。」陸晴羽微微一笑,指著窗台上的小花盆說:「那天你帶給我的櫻桃我吃完之後把核全部種裡面了,說不定會發芽,以後就可以在家裡吃櫻桃了!」
「就算發芽也只能當盆景,不可能長出櫻桃。」男人站在窗台邊,舉目遠眺,遠處的山如水墨畫一般的美,這裡也承載過許許多多美好的記憶。
「你在想什麼?」陸晴羽看他一臉落寞,關切的問。
「沒什麼。」男人不習慣於旁人分享他的心事,更何況是不算相熟的陸晴羽,但喉嚨裡卻堵了很多話,他不能張嘴,一張嘴就會往外冒。
山裡的生活單調,陸晴羽的作息時間規律,到了她洗澡準備睡覺的時間,男人沒有要走的意思,她便讓他自己坐,她拿了睡衣去洗澡。
躺在浴缸裡,陸晴羽輕拂自己??囊囊的肚子,肚皮已經被寶寶全部撐了起來,繃得緊緊的。
寶寶似乎知道她在摸,調皮的頂起一個包,陸晴羽輕輕一按,寶寶又換別的地方頂起來,和寶寶玩得不亦樂乎,不知不覺在密閉的浴室裡待得太久,當陸晴羽感覺到呼吸困難的時候,她已經出現了頭暈的現象。
她急急的想出去透氣,剛剛跨出浴缸便暈了過去,軟綿綿的倒在浴室的地板上,碰倒洗髮水,「咚」的一聲響。
男人正打算離開,聽到浴室裡的動靜快步過去敲門,喊了好幾聲無人應答,他頭皮一麻,試著扭門把扭不開,狠狠的踢了出去,再結實的門也抵不住他這麼發狠的踢,浴室門踢開的一瞬間,一股熱浪襲來,他險些透不過氣,揮開煙霧看到躺在地上的陸晴羽,他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衝上去抱起她光裸的身體,大步出去,小心翼翼的放在床心。
呼吸到新鮮空氣之後陸晴羽緩緩睜開了眼睛,昏厥也就是不到一分鐘的事,她卻有種重獲新生的感覺,看著男人臉上不似作假的擔憂,她的唇畔噙上了溫暖的笑意:「我洗澡洗太久暈倒了……」
「以後洗澡把窗戶打開!」男人喉嚨發緊,聲音略有顫抖。
「好……」陸晴羽挪了挪身子,才發現身上什麼也沒穿就這麼暴露在男人的視野中,她心慌意亂,火速拉薄被蓋住身子以及她凸起的腹部:「對不起。」
明明是她被看光光,卻不由自主的向佔便宜的人道歉,她果然是傻了!
男人沒說話,只是拉著她的手臂,指腹輕輕拂過那些燒傷以及換膚後留下的疤痕,雖然用了最先進的技術修復,但仔細看仍然能看出來,不難想像,大火燒在陸晴羽身上的時候她有多痛。
陸晴羽總是把那些疤痕藏在衣服下面,從來只以美貌的臉示人,此時被男人看到疤痕,她難為情的抽回手,藏
進被子裡。
「為了君耀宸值得嗎?」男人的聲音很低很低,帶著濃重的恨意。嫂索妙筆閣新婚夜未眠
「值得。」陸晴羽的眼中已有晶瑩的淚光在閃爍,若不是那場大火,她和君耀宸便不會分開,更不會讓宋悅心有可趁之機,過去陸晴羽恨宋悅心,現在,她相信這都是命,命中注定她不該和君耀宸在一起,強求便不會有好結果。
男人似乎用了很大的勁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火燒在身上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開始很痛,後來就沒有感覺了。」陸晴羽回想在醫院生不如死的那三年,她慶幸自己活了下來,才能體會到做母親的快樂。
她已經記不清是誰送她進的醫院,只依稀記得她處於昏迷狀態仍有殘餘意識的那些日子,有個人經常對她說話,她不知道那個人說了些什麼,只知道他很痛苦。
兩年的植物人狀態,她以為自己已經死了,沒想到會有醒來的那一天,當她醒來之後,那個人便再也沒有出現。
陸晴羽不由得把眼前這個男人和在醫院對她說話的人聯繫到了一起,也許他們是同一個人,就像守護神,一次又一次的保護了她。
當男人的眼神與陸晴羽帶著探究的目光相對時,他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然後顫顫的收回,轉身走出了她的視野,只留下一聲讓陸晴羽想不明白的——「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