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慕青失神的片刻,神龍宗的長老紛紛吐出一口血來,獵人所帶來的老太監也臉色難看。
雖然外人看起來幾人似乎沒有什麼重傷,可是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他們都受了極嚴重的內傷,這一次交手之後,只怕沒有個一年半載,怕是難以修養回來。
神龍宗的長老神色複雜,沒有想到自己宗族一向自詡上古第一大族,可是自己這些苦修的長老卻比不得之後崛起的獵人,今日他們以二對一,卻並無勝算,由此可見,神龍宗的實力早已不及當年洽。
「這麼說來,北棠妖才是真正嫡系血脈!」二長老捂著胸口開口道鈐。
「極有可能。」三長老也蹙著眉頭回話道。
大長老思忖片刻繼續道:「當年宗主遭奸人所害,英年早逝,我們都以為宗主不可能留下子嗣,可是從太后的話中,卻不難得知,宗主當年極有可能也育有子嗣。」
幾名長老紛紛點頭,這北棠妖的血脈和身世確實都吻合,最主要的是他如今所用乃是當年宗主帶走的失傳多年的神龍宗頂級秘法。
如果不是同宗主有一定的淵源,想必這卷秘法是不會傳承到北棠妖身上。
北棠雪踉蹌著後退了一步,不敢置信的看嚮慕青。
難道這一切都是真的?如果是,大哥和四哥的仇該如何?難道真的連老天都要站在北棠妖一邊?
激動的眸子漸漸平靜下來,眼眶中的淺紅也一點點褪去,變成那本來的冰雪之色。
數名長老後退一步,看向北棠雪拱手道:「對不住了雪少爺,如今看來你雖是我神龍宗血脈,可歸根到底,還是北棠妖才是我神龍宗的少主。」
北棠雪垂下眸子,相對無言。
而就在這時,一聲巨響傳來,眾人齊齊抬頭望去。
原本武功高深莫測的七長老,終於在北棠妖使出潛藏的秘密後,不堪一擊,重重的被甩在地上。
大長老等人神色有些難看,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本來同氣連枝的手足兄弟竟然會是叛徒,難道說,歷經了千萬年之後,神龍宗注定也只能一點點走向消亡和毀滅?
北棠妖從天際緩緩落在地面,手中的琉璃花輕柔的舞動著,彷彿是母親的手,溫暖而柔和,卻在自己的孩子遭遇攻擊時,瞬間化做鋒芒無比的利刃,毫不留情的還擊。
七長老跌倒在地,狼狽的向後退著,北棠妖一步步逼近,七長老的眼中閃過一抹惶恐,只覺得週身的皮肉一點點被炸開了一般。
隨著北棠妖的步步緊逼,七長老一點點退到了大長老等人的面前。
瞧見幾人眼中的痛惜,七長老眼中閃過一抹惶恐,抓住大長老的褲腿開口道:「大哥,救救我救救我我知道錯了,我只是一時鬼迷心竅」
大長老的眼中閃過一抹複雜,他們兄弟幾個可以說是從小一起長大,同生共死不知多少次,見證著旁宗的崛起和滅亡,彷彿超脫在這俗世之外,只想固守著宗族內千百年前流傳下來的東西和信仰。
卻忘記了,人會變,心會冷,諾言會消失,在面對著繁雜的世界,總有人會越走越遠,直到最後反目相對,卻不自知。
大長老等人沒去理會七長老,雖然手足情深,可是在他們心中,宗族的利益高於一切,宗主的存在不可動搖,可是如今七長老卻為了一己之私,欺騙他們,甚至謀害於真正的少主,其罪過可想而知。
瞧著七長老眼中的慌亂,北棠妖的眸子一點點陰冷起來,當初,雖然郝連城才是一切的主謀,可是沒有七長老的幫助和叛變,他同挽挽的波折也不會這般多。
「少主我知道錯了我願誠心悔過,自廢武功,求少主留我一條性命」七長老見無路可退,跪地求饒。
週遭交戰的士兵也隨著這一幕的出現,漸漸停止了交鋒。
誰也沒有想到,看起來仙風道骨的七長老如今卻跪地求饒,哪裡還有一點世外高人的風骨和氣節。
北棠雪的目光落在七長老身上,平靜下來的新湖陡然間掀起一陣波浪。
等等七長老叛變勾結郝連城
而殺掉大哥的人正是神龍宗的人,難道說
心湖平靜後的北棠雪一瞬間找回了理智,此前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加上碧雪等人從中作梗,刻意的誤導,竟然讓他的眼中只看到了北棠妖是兇手的真相。
北棠雪上前一步,一把揪起七長老的衣襟:「說,北棠葉是不是你殺的是不是郝連城勾結你殺的!」
一向淡薄溫的男人此刻卻像是發怒的獅子,在洞悉一切真相後所帶來的憤怒讓人無法忽視。
慕青的心也緊緊揪了起來,難道說葉兒真的死了
七長老看著面前的北棠雪,沒有回話,抬眸看向北棠妖道:「少主,我真的知道錯了求你放我一條生路」
北棠雪狠狠甩出一拳,重重的打在七長老的臉頰:「我在問你話!」
北棠妖冷眼看著他,手中的琉璃花盛開的越發嬌艷,銀色的髮絲無風自動,薄唇輕啟:「宗族有宗族的規矩,留著你,該以何立威?」
話落,手中的琉璃花飛馳而出,直奔七長老眉心。
七長老瞳孔驟鎖,一把抓起面前的北棠雪騰空而起,手中的長戟裹著森綠色的光橫亙在北棠雪面前,儼然,北棠雪
被他當成了擋箭牌。
慕青眼中一緊,卻見北棠妖連忙收手,原本攻勢凌厲的琉璃花一瞬間溫和下來,停留在半空之中,漂浮著,彷彿時刻聽從著他的召喚,轉眼間就能鋪天蓋地。
北棠妖胸口一陣,凌厲的攻勢驟然間收回,就連他也瞬間遭到了那冰寒的侵襲,忍不住嚥下喉中的一陣腥澀。
「北棠妖,放我走,否則我就殺了他!」七長老眼中陰狠之色大盛,拿著長戟的手顫抖個不停。
北棠雪的喉嚨被長戟戳破,殷紅的血跡順著脖頸流下,染紅了那純白的衣衫。
大長老眉頭緊鎖,沉聲道:「看來老七剛剛留了後手,並沒有使出全力,只怕早就有打算要挾持北棠雪逃離。」
「七弟何時變的這般陰狠,實在是太讓我等痛心!」四長老開口道。
從小開始,他們幾人就一直感情不錯,因為修煉辛苦,所以對待弟弟總是格外關懷,而七長老少時比他們要更艱苦一些,是以他們對他總是格外照顧。
卻不想,幾十年後,當他們都已經白髮蒼蒼,他卻變成了他們最陌生的模樣,只怕這世間再沒有人能瞭解他們的心痛。
北棠雪看著停在自己面前的那顆琉璃花,原本才恢復清明的雙眸再次紅了起來,素來無喜無悲的他此刻卻覺得鼻子一酸。
他以為他陰狠毒辣,只會順勢剷除自己,在這個時候無奈殺掉自己遠比正面交手將自己斬殺於刀下,更有助於他的美名。
可是他沒有,這個被他當做殺了大哥和四哥兇手的人,這個眨眼間從他的弟弟變成他的哥哥的男人,這個被他恨了許久,甚至讓他一點點迷失起自己的男人,卻在這個生死關頭,不惜受到反噬,來護住他的周全。
他看的清楚他剛剛那一瞬間的皺眉,也看的清楚他剛剛的艱難。
他不知道該怎樣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眼睛看到的是假的,耳朵聽到的是假的,就連大哥自己所以為的真相也是假的。
生在皇家,在天下之爭裡,他們都不過是一顆棋。
他們手足相殘,成為郝連城手中相互廝殺的棋子,為別人的皇圖霸業疲於奔命,卻在一點點傷害著自己的親人。
「放開這個蠢貨,我留你一命。」北棠妖漂浮在半空,緩緩開口,髮絲無風自動,滿身儘是睥睨天下的氣息。
七長老看著北棠妖,又看了看下首抬頭仰望的士兵,一時間猶疑不已。
「機會只有一次,同樣的話,別讓我說第二遍。」北棠妖再次開口,幽幽的聲音帶著種魔力,讓人不自覺的從心底開始畏懼。
七長老猶豫半晌,遲遲沒有動作,直到北棠妖的指尖,琉璃花再次躍動起來,他的心也開始慌亂起來。
北棠雪抹了把嘴角的血跡,沒有說話,手指也同時開始動了起來。
「你說話算話?」七長老盯著北棠妖開口詢問道。
北棠妖冷笑一聲:「信還是不信,由你自己選擇。」
七長老再次低頭看向下首的眾多士兵,心想在西齊和大御眾人面前,北棠妖總該不會是一個言而無言的人,畢竟宗族也講究言而有信,若是北棠妖當眾食言,只怕日後也會遭人話柄。
七長老猶猶豫豫的放開了北棠雪,北棠雪快速閃身。
而與此同時,北棠妖指尖的琉璃花同時飛出,直奔七長老眉心。
七長老瞳孔一縮,心冷了半截,原本收回的長戟瞬間化作一道參天巨蟒,將剛剛閃身離開的北棠雪緊緊圍住。
北棠雪快速動作,只可惜他來到神龍宗時日尚短,縱然學習了不少功法,卻始終不敵勢力強橫的七長老,一時間雪白的臉色漲的通紅,隨後變成絳紫。
森綠色的巨蟒湧動著滑膩膩的液體,讓人忍不住作嘔,低垂下來的巨大的腦袋一點點湊近北棠雪,尖利的牙齒一點點觸及他的頸間。
下首的長老打算出手相救,卻有些來不及了。
北棠妖心頭一緊,手中的劉麗華說瞬間改變方向,放過七長老,直奔巨蟒而去。
一枚琉璃花如寸骨之釘,凌厲的射入巨蟒眉心。
七長老見機,凌空一躍,轉身逃離,逐漸消失在遠山之中。
隨著巨蟒的跌落,天空中一柄罕見的長戟也重重摔落在地上。
逃離之中的七長老身形踉蹌,吐出一口血來,捂著樹幹,回頭觀望遠處的戰局,眼中露出一抹狠色,跑入林中深處。
北棠雪也隨之重重的砸在地上,濺起一地灰塵,雪白的衣襟上已經滲出不少血跡,可見傷的不輕。
北棠妖卻沒有理會他,而是自顧自的主導著戰事。
原本聽到北棠雪受困,而跑出來的韓若汐,正巧瞧見北棠雪從空中跌落的一幕。
站在城牆上的她,顧不得漫天的戰火,提著粉色的衣裙,飛快的從城樓上跑下:「相公」
穿過流矢,邁過血泊,不顧涓涓血流染紅她的裙尾,直奔北棠雪而來。
「相公,你沒事吧。」清澈的眸子裡湧起一陣陣水霧。
北棠雪緩緩睜開眸子,臉色還有些發紅,身上滲出的血絲有些駭人,足可見剛剛七長老可是使出了全力。
北棠雪沒有
有回答,抬眸看向北棠妖的方向,只見他正吩咐著幾名老太監全力追蹤七長老的蹤跡,務必要將他殺掉,以絕後患。
於此同時,兩側潛入西齊腹地的大御將士,已經紛紛發起攻勢,徹底將西齊包圍。
只是,不同於此前的計劃,這一次,北棠妖並沒有下令攻殺,只是命他們在原地待命。
原本廝殺的大御國和西齊之間的戰爭以一種詭異的方式暫時停止。
「只怕這一仗要敗了」北棠雪輕聲開口,歉意的看著面前的女子,他不得不承認,即便是沒有神龍宗的這一出鬧劇,他也一樣贏不了他。
從一開始,他就是遭人設計,為了為大哥和四哥復仇才娶了她,可是如今卻發現,一切不過都是別人的計謀,他無疑成了最可恨的那一個。
而他一直誤會著的,恨著的人,卻在這個時候,給了他最好的退路,讓他不必糾於選擇。
當知道真相,他無法再面對這麼多無辜士兵的廝殺,卻也沒有權力因為他的誤解,帶著西齊的士兵在這個時候選擇對大御投降。
而今,他給了他最好的退路,西齊兵敗無關於他同他的身份,只是他計不如他罷了。
而他網開一面,沒有大開殺戒,則是因為顧念著他同他的情誼。
如此一來,他便不再是西齊的罪人,而是拯救了西齊無數士兵性命的人。
為什麼,為什麼直到最後他才開始懂得這個男人,不,亦或者他還是不懂,也許,他終究會成為歷史上最鐵血的君王,可是也許終其一生,才會有人懂得他在鐵血之下的柔情。
「相公我知道我都知道母后會理解的,父皇也會明白的他們都知道你盡力了」韓若汐眼中的淚水不住的流了下來,一滴滴滴落在北棠雪臉上。
北棠雪歉意的開口:「對不起。」
韓若汐搖搖頭,沒有開口,而就在這時,遠處的探子快馬穿過戰場,直奔北棠雪和韓若汐面前道:「報!不好了,南昭大軍攻入西齊了!陛下和皇后娘娘如今下落不明!」
「你說什麼!」韓若汐一雙眼睛瞪的溜圓,看著面前的探子不敢置信的質問著。
探子點頭道:「正是如此!皇城內部出現了叛徒,南昭大軍繞開了北燕,以盟友的身份接近西齊,卻不想是狼子野心,真正的目的在於攻打我西齊!」
「那為什麼才報!」北棠雪也有些紅了眼睛。
探子狼狽道:「陛下和皇后娘娘知曉安陽一戰艱苦,也沒有料到南昭大軍竟然來勢洶洶,所以怕您有後顧之憂,讓我等延遲再報,可是今日屬下等人竟然同陛下和皇后娘娘失去了聯繫,才不得不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