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她進來吧。」虞輓歌緩緩開口。
小盛子應聲退下,沒多久,一身鵝黃色紗裙的湘羽便出現在門前,同之前一樣,看著屋子裡潔白乾淨的毯子,沒有過多猶豫,便將鞋子脫了下去。
只是相比於前一次將鞋子擺放的整整齊齊,這一次就顯得有些凌亂,一隻鞋子甚至倒在地上,足以看出主人的心急。
虞輓歌對著銅鏡摘下髮髻上的簪子,銅鏡將湘羽的動作清楚的倒映出來,虞輓歌不動聲色。
湘羽有些焦急的走了進來,卻在距離虞輓歌幾米的地方停下了腳步,看著那熟悉的背影,遲遲不敢上前恁。
兩人靜默了片刻,空氣裡的迦南香散發著淡淡的香氣。
「不知湘羽側妃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聽聞虞輓歌的問話,湘羽有些激動,對她話語中的冷漠置若罔聞擔。
「輓歌」
湘羽試探著上前一步,顫抖著開口。
「側妃娘娘直喚本宮」
虞輓歌的話還沒有說完,便直接被打斷了:「輓歌姐姐,我知道是你,我知道是你,你不是什麼雲府的小姐,你是虞輓歌。」
湘羽的話說的篤定,對於虞輓歌的否認和拒絕全然無視。
「想必娘娘是弄錯了。」虞輓歌站起身來,轉身走向裡間,打算將外面繁重的華服換下。
湘羽卻一下子衝了上來,緊緊的抱住虞輓歌,頭貼在她的胸口,臉頰上的淚水不受控制的滑落:「虞輓歌,虞輓歌我知道是你」
這突如其來的擁抱讓虞輓歌僵在了那裡,她的髮絲還是如從前一般泛著自然的黃暈,身上的香氣亦是芬芳的茉莉,就連她擁抱她的姿勢,都沒有什麼差別。
長安街頭,昨日種種歷歷在目,金磚玉瓦,今朝相見物是人非。
虞輓歌的手握住湘羽的手腕,想要將她推離自己,可是縱然手腕紅腫,她卻依然一動不動。
一串串淚珠像是止不住的海水,閃爍著晶瑩璀璨的光,一點點打濕她的衣襟,也淋濕她的心。
小盛子關緊了房門,雖然說如今挽月宮的宮人都是信得過的,但是主子曾說,能患難者未必能富貴,小心隔牆有耳還是要得的。
見著推不開面前這嬌小玲瓏的女子,虞輓歌便始終靜靜的立在那裡,撐著天地的神杵,不動如山。
湘羽也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她定是恨極了自己,也一定是傷心難過的痛不欲生。
「輓歌」昔日俏皮的聲音如今多了幾分成熟。
見著她終於離開自己,虞輓歌脫下了繁服,走進珠簾後的裡間,在屏風後換上一套輕軟的衣裙。
湘羽沒敢追進去,生怕自己冒犯了什麼。
「輓歌,你是不是在怪我當日為什麼沒有救你?是不是也在怪我為什麼郝連城害死了你,我卻還要嫁給他?」湘羽有些焦急的問道。
虞輓歌的手一頓,似乎在等待著下。
湘羽踮著腳,眺望著水晶珠簾後面的情景:「當初我無意間聽到爹爹提及郝連城要剷除虞府的事情,便想著要去給你報信,可不想被爹他發現,派人將我關在房間裡,我我才沒能將消息送去給你才才會害得你」
說到此處,湘羽的聲音帶了幾分哭腔,臉上的淚痕尚未乾涸,淚珠便再次滾落而出:「輓歌,我是真的各種方法都用盡了,我我是真的盡力了」
虞輓歌忽然想起小盛子曾派人調查過湘羽這兩年的情況,消息說湘羽的身體很不好,常常吃不下東西,一吃便會吐,似乎是與一段時間絕食有關。
還說這兩年來,湘羽喜歡研究香料,常常採集各種花粉,親自動手製作香料。
湘羽見虞輓歌始終不做聲,靠著半扇門一點點滑落在地上,雙手抱著膝蓋,看樣子似乎十分痛苦。
在她被關在房間後,爹他便派了重兵把守,將整間屋子圍繞的裡三層外三層,並警告她不許參與。
她跳過窗子,腳骨摔斷,被發現後,爹把窗子封死了。
她***過侍衛,侍衛摸著她的胸讓她想哭,卻不肯幫她送個消息。
她試過絕食,記不清多少個日夜不吃不喝,爹央求著自己吃些東西,卻依舊強硬的不肯放她出去,她昏迷了幾日,從此開始厭食。
她試過上吊,在爹的歎氣聲中醒來,娘跪在她面前求她,讓她聽爹的話。
最後,她再來不及做什麼,便已經聽到虞府滿門抄斬,虞輓歌被剝皮剔骨的消息。
她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然後她聽見人們嘴裡那些可笑至極的話語,傾心相付的虞輓歌,成了破壞郝連城與碧雪的始作俑者。
她從床上爬了起來,拿著筆,在宣旨上寫了整整一天的狗男女,一直到滿屋子雪片紛飛,才肯作罷。
沒幾天,她走出了屋子,跟爹說,她要嫁給郝連城。
爹雖然猶豫不決,終究同意了。
為此,她離開了一直兩情相悅的羞澀書生,很快就成為了郝連城的側妃。
洞房花燭,他喝的爛醉,是她從未見過的樣子。
酒罈摔的辟啪作響,她
成了他的女人,紅燭烈烈,她沉睡過去,但是睡夢中,卻知道,他哭了,這個男人哭了。
縱然不解,縱然困惑,但是她卻不能原諒。
輓歌是她短暫的生命裡,最重要的人,比起父母,她給她的關愛更多,她不刻板,不溫柔,有些吊兒郎當,卻柔軟。她總是想,這世上,沒人會不愛這樣一個她。
她忘不了她從不嫌棄自己的蠢笨,每一次都認真的教導著自己,卻從不苛責自己的成績,也忘不了她一次次善意的調笑,卻在旁人嘲笑於她時,一巴掌打在她們的腦袋上,讓她們閉嘴,她也忘不了她騎著馬走在前頭,卻總是喜歡時不時的回頭看看小馬上的自己是否安好。
她帶著膽小如鼠,謹慎教條的自己在青天白日裡去過妓院,在夜深人靜時潛過軍營,帶著自己跑到寒山上痛飲一罈壇烈酒,看著滿山搜尋自己的侍衛朗聲大笑,她也帶著自己爬上屋簷,偷看著一幕幕活春宮,而後嘲笑自己單純可愛。
這些愛,從未有人給過她,這些愛,只有她才願給她。
亦如她對自己執著而用心時,碧雪總是抱著懷在一旁看熱鬧,時不時的驕傲插嘴道:她那麼笨,你還是別管她了,亦或者偶爾說上一句,真是不知她為什麼總帶著你這個尾巴。
不知何時,虞輓歌已經站在了湘羽的面前。
看著那個陷入回憶中,淚流滿面的人,她的心忽然就軟了。
其實湘羽所念念不忘的過往,對於虞輓歌來說並不算什麼。
不是說那些美好的時光在她看來不值一提,而是當初待她的好,不過是想給一個膽小可欺孩子的慰藉,並無所求。
此情此景,虞輓歌忍不住的要去相信她,可是理智上卻制止著她的衝動。
「再哭下去怕是眾人會認為本宮虐待南昭的側妃娘娘。」
湘羽睜開有些模糊的雙眼,抹了把鼻涕,看著虞輓歌開口道:「虞輓歌,我沒有背叛你,你信不信我。」
看著她那驕傲的模樣,倒是有幾分像當初的自己,只是多了幾分任性,少了自己的幾分跋扈。
見著虞輓歌不說話,湘羽緩緩開口道:「我只是想幫你報仇的」
虞輓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雖然她曾識人不清,但是她還是想要相信自己的判斷,她沒有騙她。
小盛子送進來壺熱茶,虞輓歌先是斟滿一杯,放在了對面,而後又為自己滿上了一杯,茶香四溢,葉片在壺裡起起伏伏,如人生一般沉浮不定中帶著苦澀,卻也因此而幽香。
湘羽瞧見那杯茶,眼眶再次一酸,趕忙雙手捧住茶盞,看著虞輓歌笑了起來,一掃之前的陰霾。
過了片刻,湘羽的情緒穩定了不少,開口道:「我一直以為你出事了,便想著給你報仇,可是爹根本不會同意,只道我這樣會害了全府人的性命,所以我只好嫁給郝連城。」
「我不擅長手段,能活到現在,所依仗的是那幾分與你的神似,跟在你身邊久了,多少有幾分相似,也正是因此,郝連城一直對我多加照顧。」冷靜下來的湘羽成熟了不少。
虞輓歌只覺得可笑:「若你神似於輓歌,只怕是早該被郝連城五馬分屍才對,他如此恨她,你若神似輓歌,只怕他厭惡還來不及呢。」
湘羽搖頭道:「不,是因為像你他才會一直護著我,我看的清楚,他愛你。」
虞輓歌只覺得聽見了一個天大的笑話,而她,果真也大笑起來了,笑的眼淚都流了下來。
「他愛你,幾次睡在他身側,我都聽見過他在喊著你的名字,眼角還有著淚水。只是,他卻更恨你,恨不得將你挫骨揚灰,恨不得活活掐死你,甚至於因為夢到你,他的心情都會陰沉上許久。」湘羽緩緩說完。
虞輓歌卻只剩沉默。
愛也好,恨也罷,時間沒能留下愛恨,卻讓一切都變了原來的模樣。
湘羽眼眶有些濕潤,緊盯著面前的她,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開口道:「上次南昭祭天,那個使銀月彎弓是不是就是你。」
虞輓歌的心中升起一抹警惕,只是看著她沒有說話。
湘羽反問道:「是你吧是你吧一定是你。」
「當時祭天我也一同參與,只是我一直站在城樓之下,仰望著你們四人在空中大戰,縱然那時不知你是誰,卻依舊知道我永遠也無法像你們一般綻放出日月之輝,所以我便期待著你,期待著你們有朝一日能為輓歌報仇血恨。」湘羽緩緩開口道,言辭之間是虞輓歌有些生疏的成長。
「你們離開後,我曾派人在途中攔下了郝連城所派出的殺手,只是我的力量實在太過微薄,終究只是拖延了些時間罷了。」湘羽的眸子一暗。
虞輓歌回想起那一日,北棠妖手下的侍衛曾說過似乎有一股南昭的勢力在幫她們斷後,使得她們逃離的時間變得充足。
原來,那些人是湘羽所派,原來,還有一個人在她死去的日子裡,為她奔波掙扎。
湘羽眼眶有些酸澀,握著虞輓歌的手開始顫抖起來:「我在碧雪的熏香裡添加了幻香。」
虞輓歌抬眸看向面前的女子,她的眼中明明有著不安和懼怕,握著她的手也在輕輕的顫抖。
湘羽卻笑著繼續說完:「碧雪謹慎,我又膽小,不敢殺人,所以每次更換香爐裡的香料,我都只會加入米粒大小的幻香粉末,不過時日久了,碧雪的精神越發的不好,變得暴躁易怒,若是
是再受到刺激,終有一日會瘋掉。」
曾經單純善良的會同兔子說話的人,如今也終於開始學會害人,虞輓歌心頭五味陳雜,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她看得出她的不安,看得出她的恐懼,輕握緊了她的手。
也許當一個連毯子都不捨得弄髒的膽小善良的女子有了仇恨,開始學著耍起心計害人,沒有人比她自己更加恐懼和痛苦。
「停下吧,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虞輓歌開口道。
湘羽眼中的淚水瞬間奪眶而出:「輓歌,我好怕,我怕忽然哪一天,他們就被我害死了」
虞輓歌輕笑道:「小小的幻香還不至於殺得了人。」
想起近日來碧雪的反應,虞輓歌心中總算有了答案,想必是因為自己連日的刺激,加之此前日積月累的幻香帶來的影響,才使得碧雪越發的狂躁易怒。
只是,碧雪可不是一個粗心的人,湘羽能持續這麼久,還要歸咎於她的膽小,因為膽小,所以謹慎。
「以後不要再做了。」虞輓歌沉聲道。
湘羽猶豫了一瞬,點了點頭。
虞輓歌的目光落在遠處的紅珊瑚上,心思通透,因為自己的刺激,碧雪近來的症狀越發明顯,她不可能依舊察覺不到,一旦開始翻查起來,湘羽也就危險了。
面對著湘羽,虞輓歌的心防鬆了不少,兩人聊起了一些往事,伴隨著漾動的燭光,帶有一種令人感傷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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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肖府
肖向晚坐在廳堂內的主座之上,肖父背著手在廳堂裡來回走著,神色憤慨還有著幾分焦急,肖母則是站在一旁,手中拿著淺紫色的帕子,想要上前,卻又不敢貿然開口。
「晚晚,這九殿下實在是太過分了!怎麼可以終日就將你關在妖瞳殿呢!簡直是不把我們肖家放在眼裡!」肖父停下步子,兩手朝上憤怒的拍著。
肖向晚臉色一白,少了當初的凌厲,底氣不足道:「九殿下沒有將我關起來,只是宮中局勢複雜,我怕做錯了事,牽扯到了九殿下。」
「夠了!什麼牽扯?縱然如此,宮宴圍獵一些事總該帶你參與,為何還是將你一人扔在妖瞳殿裡!」肖父怒道。
肖母站在一旁道:「晚晚啊,也怨不得你爹惱怒,你自己說說,自從你嫁給九殿下,幾乎就沒有在眾人面前出現過。還有,都這麼久了,你這肚子怎麼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肖母的話讓肖父一頓,目光落在肖向晚的肚子上猜測著什麼道:「該不會該不會九殿下還沒有同你圓房?」
肖向晚的臉色更加慘白了一些,沒有一絲血色,起身直接就跑了出去,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肖父氣的渾身哆嗦:「豈有此理,簡直豈有此理!」
自從上次他拜見過北棠妖後,剛一回宮,北棠妖便十分『體恤』的,讓人將肖向晚送了回來,美名回家訪親。
汪直將屋裡的動靜聽的清楚,從門外的樹後走了出來,眼中閃過一抹冷笑,大步走進廳堂。
肖父看見汪直先是一愣,而後連忙擠出笑臉:「不知廠公大人來此,有失遠迎,實在是在下的不是。」
汪直嘴上噙著一抹笑意,一雙眼怎麼看都透著特有的奸佞之氣:「肖大人別來無恙啊。」
汪直拱手走上前去。
肖父連忙側過身讓出主位道:「廠公請上座。」
一旁的肖母很有眼色的沏上一壺上好的龍井,而後退了下去。
肖父坐在下首脊背筆直,心頭不安。
當初北棠妖能扳倒汪直,很大一部分得力於他所提供的證據,他跟在汪直身邊多年,又是汪直一手提拔起來的,對於汪直的所作所為掌握著不少關鍵的證據。
再加上見慣了汪直的心狠手辣,少不得要給自己留條退路。
而就在肖向晚嫁給北棠妖後,眼見北棠妖是如破竹,而汪直則有些日薄西山,所以他當機立斷,藉著這個機會將掌握的證據呈交給了北棠妖。
只是讓他有些意外的是,雖然北棠妖遞交了不少證據給北燕帝,可是北燕帝卻遲遲沒有處置汪直,更沒有想像中的處死汪直這個宦官。
再加上如今北棠妖過河拆橋,對向晚並不好,此刻讓他面對汪直實在有些尷尬和心虛。
「廠公請用茶。」
汪直拿起茶盞輕抿了一口,將茶盞放在了桌上,而後凝眸看向肖父。
肖父一直擠著笑臉,目光有些閃躲,心中七上八下。
汪直遲遲沒有收回目光,肖父的額上漸漸滲出細密的汗珠,卻只能坐在原處乾笑著。
僵持了半盞茶的時間,汪直歎了口氣道:「如今見到肖大人一切安好,咱家也就放心了。」
「廠公這是」
「咱家只是擔心咱家倒台後,你們這些跟在咱家身邊的人會受到牽連,一直想來探望你,只是前些日子風聲太緊,又怕登門拜訪會讓你遭人話柄,這才遲遲沒有過來,還望你不要記恨咱家。」汪直的語氣帶著些慨歎和關懷。
肖父的一顆心這才落了下來,既然汪直這麼說,也就意味著他不是來問責或者報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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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只是,一個會演,另一個更會演。
肖父當即掀起衣襟,跪在了汪直面前,有些哽咽道:「廠公大人這番話實在是讓在下羞愧難當,當初廠公出事,可我卻一直沒能幫上什麼忙,加上向晚的安危捏住九殿下手裡,更是不敢站出來幫廠公說話。如今再見廠公,想起昔日廠公待我的好,只覺得自己太不是個東西!」
一番話感人肺腑,肖父卻嫌還不夠,當即甩起自己一個個巴掌來。
一聲聲清脆的聲響在房間裡傳來,倒是看得出他下手不輕。
汪直趕忙將他扶起:「肖大人這是做什麼?你為人父,這是人之常情,再者,向晚也是咱家的孩子,咱家自然也希望她幸福,倒是慶幸著你們沒有波及你們。」
肖父緩緩坐了回去,一張老臉上有些紅腫,歎氣道:「哎,別提了,向晚如今處境艱難,九殿下就是連個宮宴都不准她參加。」
『啪!』一聲,震得茶盞作響。
汪直一掌拍在桌案上,橫眉蹙起:「你說什麼?向晚連宮宴都不能參加!」
肖父點點頭道:「自從向晚嫁給九殿下後,就沒有一次出現在眾人面前,平日裡同僚問起,我這老臉啊都無處放啊」
「哼,都是咱家的錯,是咱家當日小瞧了北棠妖這個雜碎!才害得向晚如今不行,向晚的事咱家不能不管!」
肖父的目光看向汪直,試探著開口道:「難道廠公有什麼辦法?」
汪直冷笑一聲道:「當初咱家就知道北棠妖不好控制,特意請了制蠱高手,只是沒想到,這雜種實在厲害,咱家尚未來得及下蠱,他便已經脫離了咱家的控制。」
「不知廠公所說的蠱,有什麼功效?」
「此蠱為蝕心蠱,中蠱者,只會剩下一具軀殼,聽從咱家擺佈。」
肖父心中一陣後怕,雖然汪直不過寥寥數語,但是他卻能聽得出這蝕心蠱的厲害之處。
幸好當初北棠妖夠強,否則若是真被汪直下了這蠱,他再投奔北棠妖,只怕如今已經屍骨無存。
背後升起一陣冷風,思緒漸漸打開。
若是北棠妖真的中了這蠱,日後處處受汪直擺佈,對他唯命是從,最後,這天下豈不還是掌握在汪直手中。
原來,汪直當初打的就是這個主意,畢竟太監的身份讓他爭起皇權處處受阻,倒是不如操控一個名正言順的傀儡,日久,取而代之。
「看來廠公東山再起指日可待,實在是可喜可賀,若是有用得著在下的地方,在下定當全力以赴,助廠公一臂之力。」肖父眼睛一轉,拱手笑道。
汪直眉頭微蹙:「說起來,倒確實是有一個難處,那便是因為這蠱為蝕心蠱,所以需要北棠妖的心頭血,之前這蠱遲遲沒有用處,就是因為始終沒有拿到北棠妖的心頭血。」
肖父心中一頓,一時間神色不明:「這九殿下的心頭血可是取之不易,不知廠公可有什麼打算?」
「咱家想來,也是認為北棠妖如今地位顯赫,越發難以接近,想要拿到他的心頭血,實在是有些困難,所以只能從他親近的人身上下手,思前想後,咱家本是想到向晚,卻認為不妥。」汪直打量著肖父的神色。
繼續道:「向晚養在咱家身邊時多年,咱家待她是親如骨肉,此事若是成功固然了得,可是一旦是事發,只怕向晚地位不保,甚至想危及性命,這讓咱家於心何忍啊!」
肖父心中瞭然,原來汪直始終沒有興師問罪,打的是這個主意。
若是從前,他定是會拒絕汪直的提議,畢竟一旦北棠妖成功登基,向晚就會成為北燕的皇后。
可是想起連日來北棠妖的態度,以及對他的羞辱,讓他忍不住動了幾分心思,只是事關重大,他還是要仔細權衡利弊才好。
「廠公嚴重了,只要廠公能夠東山再起,在下便是傾盡了全部身家又何妨?只是廠公也知道,向晚這孩子倔強,此前又一直鍾情於九殿下,就怕她不肯去做。」肖父憂心道。
汪直歎氣道:「不必勉強,咱家只是想著依照如今的情況,只怕日後北棠妖登基,向晚也是被打入冷宮的命,若是咱家事成,向晚一定可以成為名正言順的皇后。」
汪直再次許下好處,倒是讓肖父十分心動。
正事已經說完,兩人接著寒暄了一段時間,汪直前去看了看肖向晚,提及北棠妖,倒是從她眼底看出了幾分怨毒之氣,臉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這肖向晚從小跟在她身邊,有東廠做後盾,脾氣可想而知,可如今北棠妖竟然這樣對她,她又怎麼會不生怨氣?
汪直心情不錯的離開,認定肖家最後一定會答應此事。
只是剛離開沒多遠,臉上的笑容便褪了下去。
當初他待肖家不薄,可最後肖家卻臨陣倒戈,背叛於他!實在是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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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瞳殿
「主子,您要的東西送來了。」蘇公公低著頭道。
北棠妖抬眼掃過面前的東西,一張泛著火紅光澤的狐裘,整齊的擺在面前。
通體火紅,像是一抹烈焰,不含一絲雜質。
只在傳說中存在的火狐皮,正整齊的擺在北棠妖面前。
狐裘旁擺放的是一隻精緻的錦盒,
,裡面放著一顆通體雪白的珠子,大概有嬰兒的拳頭大小,圓潤光滑,有奇香。
蘇公公踮起腳尖,瞄了瞄盒子裡的東西,只覺得這盒子剛一打開,頓時滿室飄香。
北棠妖將盒子合上,將蘇公公打發了出去。
等到夜幕降臨,漫天星辰閃爍,北棠妖將兩樣東西拿上,從窗子跳了出去,轉瞬消失在夜色中。
水柔宮裡香氣繚繞,水晶珠子折射著燭光,在夜色裡格外耀眼,走進其中,散發著氤氳的熱氣,隱約可聞水珠滴落在石板上的聲音,為這奢靡之處注入一絲清明。
近幾日來,柔妃的臉色一直不好,每當想到虞輓歌如今的地位比自己竟還要高上一等,便不可抑制的憤怒起來!
她尚且為北燕帝育有一子,費盡心思十餘年,才有了如今的權勢和地位,她虞輓歌到底憑什麼!
鴛鴦在身後為柔妃擦拭著滴水的髮絲,寬慰道:「娘娘不必介懷,想必那虞輓歌只是床上功夫了得,畢竟是從監牢裡出來的,若非如此,陛下沒可能放著無數大家閨秀不要,卻專寵於她,依奴婢看,她就是個放蕩的,所以陛下才會被她迷得神魂顛倒。」
鴛鴦自顧自的說著,柔妃的心思卻從這句話轉到了別處。
就算是北燕帝真的被虞輓歌的魅力所惑,也總該是會厭倦的,她曾送出各種美人,可北燕帝卻紛紛拒絕。
此時,仔細回想起來,北燕帝當時看著那些女子的目光,分明有著渴望,亮的驚人,可不知為何,最終卻只是甩袖離去。
柔妃不知不覺中有了一個大膽的假設,回想起冊立虞輓歌當日,北燕帝似乎在挽月宮昏厥過,想至此處,柔妃開口道:「鴛鴦,挽妃冊立那日,陛下是否曾傳召過御醫前去挽月宮。」
鴛鴦手上的動作一頓,想了想道:「好像是有這麼回事,不過後來御醫說什麼大礙,只是因為浴湯太熱,陛下有些呼吸不順,倒是沒什麼大礙。」
柔妃眼中閃過一抹光亮,忍不住肯定了心中的猜測。
難道說是北燕帝如今已經不能人道?要知道當初北燕帝的能耐他可是清楚的,也曾見過在行,房前,北燕帝似乎服用某種藥丸,因為知道這是男人的忌諱,她便一直當做沒有瞧見。
如今這麼想來,北燕帝終日沉迷於女色之中,怕是這利器早就不耐用了,如此寵愛虞輓歌,莫非正是因為虞輓歌洞悉了這個秘密。
柔妃捏緊了手中的絹帕,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原來如此,她就說依照北燕帝的性子無論再怎樣寵愛一個女子,也不可能只愛一人!
「主子,如今皇后被廢,挽妃又貴為皇貴妃,日後陛下會不會再再」鴛鴦有些猶豫的開口。
「不會。」
柔妃篤定的開口,卻沒有解釋給鴛鴦。
想必北燕帝如今已經對朝中局勢有了大致的瞭解,帝王所能掌控的空間已經越來越少,一個不慎,便會在眾多皇子的奪嫡之戰中喪命,被他的兒子取而代之。
如果沒有猜錯,北燕帝對虞輓歌和北棠妖的關係一定也有所懷疑,所以此次冊封虞輓歌,實則是為了激化她同虞輓歌之間的矛盾,一旦矛盾激化,她就成了北燕帝手中的一柄劍,通過虞輓歌而處處打壓北棠妖,來削減他的勢力。
「你先退下吧,本宮也倦了。」柔妃對鴛鴦道,鴛鴦點頭退了下去。
柔妃站起身,走向裡間。
她從來都是個能忍的人,可旁人是永遠也想像不到她是有多能忍。
從十多年前她便費盡心思開始謀劃,她始終相信,能夠笑道最後的人一定是她!
剛一走進裡間,心頭一跳,嚇的不輕,一道金白色的身影站在桌前,背對著自己。
北棠妖轉過身來看向柔妃道:「不知柔妃娘娘近來可好?」
柔妃看著一半處在陰影裡,一半處在燭光中的北棠妖,手指不自覺的有些收緊:「不知九殿下為何深夜會出現在本宮的寢宮裡?」
北棠妖輕笑道:「只是想起娘娘痛失愛子,不由得憂心不已,白日人多眼雜,也就只好深夜探訪,還望娘娘不要怪罪才是。」
柔妃擠出一抹笑意,迅速回想了一遍自己剛才同鴛鴦的話,直到確定沒有多說出自己的心思,才稍稍安心下來。
「亮兒泉下若是知道,還有一個這般掛念著他的哥哥,他一定會很開心。」柔妃側過身子,站在桌前,淡淡的開口,言語中還帶著一絲悵然。
北棠妖不動聲色的打量著柔妃的神色,只見柔妃繼續道:「人死如燈滅,如今本宮只盼著他來世投得一戶好人家,不必再遭受這宮廷冷漠,一生平安順遂,如此,便也就安心了。」
柔妃的臉頰上滑落一滴淚珠,不多,只一滴,卻恰到好處的讓人感到了悲情。
「娘娘還真是大度,本宮可不這樣想,本宮素來睚眥必報,人犯我一分,我必取其三分,前日給十二弟燒元寶時,我這個做哥哥的倒是告訴了十二弟,便是做了那厲鬼,也一定要記得找害死他的人索命!」
北棠妖將柔妃的神色盡收眼底,眼中閃過一抹深意。
聞言,柔妃亦是開口道:「亮兒生性好頑劣,又怎麼會找人尋仇?不過若是真能手刃仇人,想必他死的倒也安心,只是可憐我早早入宮,活了半輩子,卻無兒無女,承歡膝下,只怕日後終究是逃脫不了孤苦伶仃,老死宮中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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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北棠妖微微瞇起眼睛,背對著柔妃開口道:「本宮何嘗不是,生母早逝,自幼便看盡了人生百態,嘗過了世間冷暖,這寂寂深宮,確實讓人覺得森寒。」
「九殿下同本宮的情況又怎會相同?九殿下乃人中龍鳳,同聖人云,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也正是因為如此,九殿下才有今日的成就,而本宮不過是個痛失愛子的老女人罷了,沒了美貌,沒了帝王的寵愛,沒了孩子,逃脫不掉命運的。」柔妃語氣深長,彷彿看透生死。
「若是柔妃娘娘不嫌棄,兒臣願承歡膝下,替十二弟為娘娘盡孝。」北棠妖虔誠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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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華生日快樂,麼麼噠。
好想哭,今天脂爺灌熱水袋,不知道滿了,結果水溢出來把手指燙傷了好疼嗚嗚,一百度的熱水求安慰
慢吞吞的碼完後,學校的破網連了半天又連不上真是鬱悶的要死。%>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