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龍億的心情很不好,誰都看得出來,他有些挫敗感,夏至傾到現在依舊要逃離他,這個可惡的女子,自己難道如此惹她生厭?
午時陽光暴烈,耶龍億午餐都沒用,就在庭院裡練功,他裸著上身,露出精壯好看的肌肉,汗水順著小麥色的肌膚低落到塵土裡,倏地不見。
耶龍寧及部下,都不敢上前打擾,也不敢去用餐,排成一排站在陽光下,看著耶龍億跟自己較勁。
耶龍寧還從未見過大哥如此暴怒過,他大哥在戰場上是流血都不會皺眉頭的鐵血男人,部落間的紛爭,和漢人之間的利益與利用,和僰弩部權貴階級的明爭暗鬥,耶龍億都表現的鎮定從容,但現在為了一個小小女子,大哥卻屢屢亂了方寸。
耶龍寧悄悄退下,去了別院,看到吊在樹上的春燕,不禁有些擔心夏至傾的處境,看那漢人女子柔弱單薄的身子,大哥一個巴掌揮過去,就能要了她半條小命吧。
進了房間,耶龍寧看到夏至傾被綁在床上,眼淚哭干了,只茫然空洞地望向床頂,聽見有人進來也不扭頭,依舊呆呆的。
「你沒事吧?」耶龍寧擔心地問了一句,大哥的力氣太大,綁著夏至傾的繩子勒出了紫色的痕跡,但他只能看著,不敢去擅自鬆綁。
「我從未見我大哥為一個女子如此動怒,可見他是在意你,你應該順著他,不要惹他生氣,這樣對你對他都好。」耶龍寧試圖勸夏至傾回心轉意。
夏至傾依舊不語。
雖然是兄弟,耶龍寧的性格就要比耶龍億柔和多了,見夏至傾不語,他也不急,又說道:「整個天狼族,想要嫁給我大哥的女子多不勝數,他是不凡的人,你應該好好體會他的好。」
夏至傾扭過頭,閉上眼睛,表示自己不願意聽。
耶龍寧歎口氣,「那你好好想想吧,我多說無用,反正你這樣下去,對你只有壞處。」
直到聽到關門聲,夏至傾才睜開眼睛,她手腳已經麻了,如此狠毒的男人,她才不要,世間沒有百日好,萬一哪天他暴怒,只消一掌就能要了她的命,她不要每天活在惴惴不安中。
所以,一旦有機會,她還是要逃的。不連累任何人,乾淨利索地逃。
一直到晚上,夏至傾覺得自己快死了的時候,耶龍億才進了屋,坐在床邊,端詳夏至傾。
夏至傾始終不語,也不看他。她覺得自己身上的血液凝固了,她的手腳已經完全沒有知覺了。
耶龍億給夏至傾鬆綁,看了看夏至傾手腳被綁之後的瘀傷,她的皮膚白嫩如嬰兒,此時卻全然是猙獰的顏色。
耶龍億從抽屜裡拿出藥水,幫夏至傾擦上,他是習武之人,過的又是戎馬生涯,這些藥油藥水之類的東西倒是齊全。
藥水進入傷口,火辣辣的疼,夏至傾咬緊牙關,沒有吭一聲。傷害之後,再來安慰,這個男人,慣會如此假仁假義。
「是我不好,沒料到你皮膚如此嬌嫩,下次斷然不會了。」夏至傾的傷口觸動了耶龍億的心,他忍不住低聲說道,語氣甚為後悔與痛心。
饒是如此,夏至傾也不為所動,她的心越來越冷。
耶龍億讓人送來晚餐,夏至傾沒有動。
「如果你肯吃晚餐,我便將外面樹上吊的那個婢女放下來。」耶龍億淡淡說道。
夏至傾想了想,春燕何其無辜,要為了自己受這種罪,便拿起了筷子。
耶龍億也不食言,到別院外,吩咐家丁放下春燕。然後他回到房間,看著夏至傾木然地用過晚餐,一聲不響地走出房間,坐到迴廊寬寬的木欄杆上,抬頭望著夜空出神。
花園裡此時花開正好,香氣隨著夜風四處瀰漫,本是極好的景致,夏至傾卻無心欣賞,短短幾日,她居然變得滄桑。
耶龍億在一旁看著夏至傾,她安靜的時候令人心慌,一顆心彷彿飛的很遠,永遠飄渺著。他之所以沒有強要了她,就是希望她給他的時候心甘情願,他不僅想要她的身體,更想要她的心。
但是她的心,令他捉摸不透。
「在想什麼?」他問。
「想家。」她答。
耶龍億幼年時曾寄養在幽州城,所以他的漢語說的很好,但7歲便被父親接回部落,加以訓練,所以中原人親人間的親情在他身上並未有所熏染。
天狼族人的祖先是遊牧民族,他們要常常與野獸搏鬥,與惡劣的大自然搏鬥,又常常遷徙,生死是常事,來不及溫柔地相對,親情自然也淡了。他們更注重個人能力與體質,在惡劣環境裡練就生存本領,所以民風彪悍。
故而夏至傾對家人的思念,耶龍億無法理解,一個17年未離開過的地方和親人,那種入骨的血脈親情,他不懂。
「傾兒,如果將來你嫁與我為妻,是不是你也會如此待我?」儘管不懂,但是耶龍億嚮往那種感情,那種被人心心唸唸的感情。
他又喊她「傾兒」。
夏至傾摀住耳朵,「以後不許喊我傾兒。」
耶龍億彎下腰,盯著夏至傾的眼睛,「那我該如何喚你?不然喚你娘子如何?」
夏至傾扭過頭去,不再理耶龍億,他的無恥她早見識過,自認不是對手。
見夏至傾越發冷淡,耶龍億將她抱起來,「睡吧。」
耶龍億
億將夏至傾放到床上,然後褪去自己的外衣,躺在床外側。夏至傾照舊背過身子,耶龍億照舊不許,將她身子扳過來,扣在自己懷裡。
知道反抗無用,夏至傾安靜地依偎在耶龍億懷裡,他的氣味他的體溫,她居然已經習慣了。
她的柔順激發耶龍億的**,他低頭吻住她,似要撬開她的熱情,但夏至傾沒有任何反應,就那樣安靜地任耶龍億擷取她唇齒間的芳香。
覺出夏至傾的冰冷,耶龍億喘著粗氣停止親吻,在夏至傾耳邊用隱忍的低沉的聲音說道:「早晚,我會讓你為我燃燒。」
耶龍億不是卑鄙無恥之徒,他是驕傲的,對於夏至傾,他不屑於強要,他要讓她心甘情願地回應他。所以,他忍住自己的**,乾脆出門練功去了。
待耶龍億練完功沖完涼回房,夏至傾已經睡著了。耶龍億點亮油燈,查看了一下夏至傾的傷口,然後端詳她的臉,大概比他手掌大不了多少,睡著的時候像個孩子,只是多了憂愁之色,烏黑濃密的長髮在枕邊散開,襯得一張臉越發白皙奪艷,看的耶龍億的心都疼了。
他見慣了各色美人,唯有夏至傾,卻牽動了他的心,令他心生溫柔與期待。
「把你的心給我,一生一世。」耶龍億自言自語道,然後俯身在夏至傾的額頭上吻了下。
夏至傾第二天醒來,耶龍億照舊不在身旁,他是行軍打仗的人,從來不賴床,天不亮就起來練功,日復一日。
春燕照舊來服侍夏至傾,神情有些緊張,夏至傾有任何閃失,她都擔待不起。
「你多大了?」夏至傾有些憐憫她。
「回小姐,奴婢16了。」春燕低眉順眼地回道。
「跟我從前的侍女冬梅一個年紀,昨天的事,委屈你了。」夏至傾歎息著說道。
春燕一聽,急忙跪倒:「小姐言重了,春燕不委屈。」
夏至傾急忙扶起春燕,「以後別動不動就跪,在我這裡,沒有這些規矩,我從前的侍女與我也如姐妹一般相處的。」
春燕泫然欲泣,「謝小姐體諒。」
夏至傾在春燕的服侍下,梳洗完畢,用過早餐,然後走出房間。
春燕緊張地跟在後面,生怕她又如昨天一般逃出府去。
「我只在這院子裡走走,別擔心。」夏至傾莞爾一笑,安慰春燕道。
春燕膽怯地笑笑,鼓足了勇氣對夏至傾道:「小姐,別怪奴婢多嘴,統軍大人待您很好的,您為何要逃?」
「他待我好,不過希望我臣服於他,我偏不,何況我是被他擄來的,他於我始終是強盜的行徑。」夏至傾淡淡說道。
「擄來的?」春燕睜大了眼睛,圓圓的臉上現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統軍大人哪裡還需要強搶女子,只要他願意,自有大把女子送上門來,且不論是否可得明媒正娶,就是在幽州城裡尋個外宅,養在裡面,也是願意的。
不過也是,春燕轉而一想,那些女子可都沒有夏至傾這般天姿國色,於是她由衷地說道:「小姐,因為您實在是太美了。」
聽了春燕的話,夏至傾露出悲涼的神色,「兩人相處,若不得交心,必不能天長地久,色總有衰老,色不在便被棄如敝履,我所求不過是兩情相悅。」
夏至傾說到這裡,不由得想起喬家少東主,喬棟一表人才彬彬有禮的模樣浮現在眼前,如若她不是在那個時辰出現在大街上,如若她和耶龍億沒有狹路相逢,那此刻她該是一個快樂的待嫁新娘。造化弄人啊!
夏至傾的惆悵,春燕依舊不能認同,「我在韓府當了三年的丫鬟,還是第一次見統軍大人帶女子住進別院,所以我想,統軍大人是看重您的。」
夏至傾笑了笑,「掠奪只能說明想要佔有,而不是看重。」
春燕不再說話了,一臉疑惑,她和夏至傾的思想不同,誰也說服不了誰。
站在別院的花園裡,夏至傾抬頭看著天空,暗想,既然耶龍億掠奪她只是為了佔有,那如果隨了他的願,他會不會就對自己失去興趣,然後放了自己?
可是一個殘敗之軀,喬家少東主還願意收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