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哪裡不舒服麼?」耶龍億伸手將夏至傾攬過來,看著她問道。
「你殺了她。」夏至傾輕聲道,她會暈倒多數也是被他嚇著了。
「擅闖捨者當死。」耶龍億淡淡答道。
「她,不是你曾經寵幸過的女人嗎?」夏至傾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如常。
「那又如何?」耶龍億的聲音依舊是淡淡的。
只這四個字,便聽得夏至傾心驚肉跳,她掙開耶龍億的懷抱,用陌生的眼神看著他,「你怎會如此薄情狠毒?那是一條人命,何其無辜要被你殺死?」
「她錯在失了自己的本分,」耶龍億語調平靜地道:「這種不知分寸的女人,日後還不知會惹出什麼禍事,我給了她機會,她卻一而再地做非分之想。」
「但,罪不至死啊。」夏至傾見耶龍億毫不在意的樣子,眼裡不由自主地蓄了恐懼,她確實不瞭解這個男人,他剛剛殺了人,卻好似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
耶龍億不再言語,他身邊的這個小女子,此時對他全然是一臉恐懼的神色,他心裡覺得好笑,卻又不知該如何令她放下恐懼,只好用大手將她勾過來,柔聲道:「好了,我們莫要再說此事,傾兒,眼下最重要的是將養好你的身子,大夫說你的身子太弱了,對孩兒不好。」
想起腹中孩兒,夏至傾的神色柔和了一下,然昏倒前發生的事太過慘烈,她實在無法立時忘掉,那個木朵說什麼大婚,公主?
「她說等你大婚,公主什麼的……是何意?」夏至傾輕聲問道。
「她失心瘋了,莫要信她的胡言亂語。」耶龍億氣息如常地答道。
「耶龍億,我忽然好怕你。」夏至傾語氣惆悵地說道。
夏至傾的話音一落,耶龍億的心便狠狠疼了一下,他的傾兒說怕他,縱使他將心都要掏出來給她了,她依然沒有全然相信他。
「傾兒,我對你說過的話,你竟都忘了嗎?不管發生何事,你只要信我便可。」耶龍億盯住夏至傾的眼睛。
夏至傾的目光在耶龍億臉上掃視良久,而後重新躺好,不再言語。
耶龍億便伸出胳膊,將夏至傾重新摟在懷裡,夏至傾身子一僵,往床裡挪了挪,竟是不敢碰觸耶龍億了,他的那雙手不久前還殺過人,此時又摟著自己,當真令她生寒。
耶龍億也便不去逆她的意,只沉聲道了句:「好生睡吧,莫要胡思亂想。」
夏至傾只僵硬地躺著,沒有言語。自她傾心相許以來,她和耶龍億還是第一次如此冰冷地相對。
莫名的傷感縈繞著夏至傾,竟是輾轉難眠,她便索性起了身,去迴廊上靜靜坐著。
耶龍億在床上躺著,想著讓夏至傾靜靜也好,但等了會兒,不見她進來,又憂心她會涼著,便起身拿著披風出去了。
迴廊上,夏至傾靜靜坐著,一臉的憂鬱,迴廊上燈籠的光照在她身上,竟是格外填了寂寥之色,也越發叫人想要捧在手心裡疼惜。
耶龍億用披風將夏至傾圍住,而後將她抱在自己的膝上,柔聲哄道:「木欄上涼,便是生氣也要顧忌自己的身子。」
這話說得夏至傾的眼窩一熱,便落下一滴淚,在她面前的耶龍億,總是如此溫存,為何一轉眼,便那般心狠手辣?
她抬頭與耶龍億四目相對,耶龍億的目光裡全然是坦蕩,疼愛,擔憂。
對視良久,她輕聲歎息了下,終是將自己的頭靠在耶龍億的肩上,「耶龍億,我困了。」
耶龍億便將夏至傾抱回臥房,放到床上,潔白柔軟的羊毛褥子令人週身都感受到舒適的暖意,夏至傾閉上眼睛,很快便疲憊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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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夏至傾醒來,發現耶龍億破天荒地躺在她身邊。
「今天沒去軍營嗎?」夏至傾睡眼惺忪地問道。
她迷迷糊糊美目半睜的樣子太可愛,令耶龍億忍不住滿心柔情,他在她嘴上輕輕一啄,道:「為你破例一次,省得你醒來心裡惆悵。」
夏至傾心裡一熱,便將小手撫上耶龍億厚實的胸膛,「以後還是不要了,不然人們會說我是蠱惑統軍的妖女了。」
「你本來就是妖女,不然我為何不能自拔了呢?」耶龍億用手揉著夏至傾的長髮,輕聲笑道。
夏至傾無力地笑笑,而後便不語了。
「現下感覺如何?」耶龍億輕聲問道。
「嗯,渾身無力感覺疲憊。」夏至傾懶懶地答著。
「兩餐未進食,有力氣才怪,一會兒讓膳房做些可口點心,多吃點才有力氣,我們的孩兒才會壯實。」耶龍億說著,用下巴蹭著夏至傾的額頭。
一整天,耶龍億都呆在捨,什麼也不做,就是陪著夏至傾用餐,吃藥,臥床休息。夏至傾出去透氣的時候,他便用披風圍著她,抱在懷裡。
秋風四起,空氣裡已然有了植物枯萎的味道,僰弩部人正忙著儲存冬季的牧草,捨旁邊的田園裡的蔬菜大部分都收割了,正曬著菜乾或是醃漬起來,留著冬季食用。
夏至傾遠遠看著這一切,心裡滿是如秋的蕭瑟之感,「快到中秋節了吧?」
鄭國的中秋節,便是天狼族的拜月節。耶龍億聽了,點頭道:「還有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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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鄭國的中秋節很熱鬧的,我在這天可以和冬梅跟在哥哥身後去大街上看雜耍,買東西,我們還要吃月餅,晚上要拜祭月神,祈求一家平安康健。」夏至傾沉浸在回憶中,臉上不自覺地帶著笑意,「我哥哥一表人才,他走在街上,好多人家的小姐都在偷偷看他,不過我哥哥最喜歡的還是我嫂嫂,我嫂嫂是個溫婉美麗的女子,儘管她是從武人家的女兒,卻無半分粗魯之氣,他們在一起幸福的樣子真叫人羨慕,那時,我便暗暗發誓,將來定要嫁個如我哥哥般的人物,恩愛平靜地度日。」
「哦?那現下呢?我合格了沒有?」耶龍億笑著問道。
「我只能說,你超乎我的想像了。」夏至傾的語氣裡有些宿命感,她從未料到,自己會以這種方式遇見此生至愛,也從未料到自己會未成婚便交付了自己,這簡直是不知廉恥。
「我對你的好,不會比你哥哥對你嫂嫂的少。」耶龍億擁著夏至傾的胳膊緊了緊,如此沉迷往事的夏至傾叫他無所適從,這個小東西總是如此,動輒便思緒迸飛,令他有抓也抓不住的慌亂。
「嗯。」夏至傾應了聲,便不再說話,靠著耶龍億的懷裡,一會兒竟睡了過去。
耶龍億抱著她回臥房,感覺像懷抱著一個嬌柔的嬰兒,簡直令他愛不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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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邊,烏蘭珠簡直要瘋掉了,抓著耶龍寧逼問耶龍億的所在,「我要見億哥哥,帶我去見他。」
「跟你說了,大哥在軍營裡處理軍務,你這樣粘他是不行的,他很忙。」耶龍寧重複著自己不知說了多少遍的話,簡直要瘋掉了,最後躲進軍營裡才安靜了會兒。
烏蘭珠也要跟著闖進去,被門口的衛兵攔住,「軍營重地,閒人莫入。」
「我要見你們統軍大人,快去通傳。」烏蘭珠叉腰昂著頭,傲慢地對守衛說道。
守衛動也沒動。
烏蘭珠哪裡受過這種冷遇,她衝上去,便要和守衛廝打起來,幸虧她的幾個貼身婢女將她攔下。
「公主,這是在僰弩部,您還是要顧忌著點,免得惹得統軍大人不高興。」烏蘭珠最重用的一個婢女勸道。
「他不高興?我還不高興呢,把我獨自晾著算什麼?」烏蘭珠氣得跺了跺腳,她憧憬的愛情完全不是這個樣子的。
「公主即將為人妻了,還如此小孩子脾氣可如何是好,首領夫人臨行前囑咐您的話莫非都忘了嗎?」婢女又道。
「哼。」烏蘭珠皺了皺眉,想起阿媽叫她識大體解人意的話,終究是恨恨地轉身回了氈房,躺在床上自己跟自己賭氣,跟耶龍億賭氣,跟所有人賭氣。
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在跟她作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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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耶龍億也沒有出現在晚宴上,這令滿心期望的烏蘭珠大感失望,於是晚宴也沒吃,就拂袖而去。
耶龍寧見了,想了想終是不忍,隨後跟出去,烏蘭珠卻已經氣呼呼地走遠了。
耶龍寧終究覺得這樣不妥,便去了捨。
耶龍億見是耶龍寧,便下去見他,「發生何事?」耶龍寧極少來捨。
「大哥,我只是想說你這樣躲著烏蘭珠也不是個辦法,你這樣對她也不公平。」耶龍寧悶悶說道。
「所以呢?」耶龍億看著三弟。
「你是不是應該偶爾陪陪烏蘭珠,不然她總跟在我後面,我也很煩的。」耶龍寧終於說了實話。
「傾兒這幾天身子不好,我得多陪她,你便幫我應付烏蘭珠吧,她若問起,便說我軍務繁忙。」耶龍億雲淡風輕地說道。
「這話我已經說了一天了,再忙總不至於一天都不見人影吧,你自己的事自己搞定,我才不要做你的擋箭牌。」耶龍寧一臉的煩惱,想了想又問,「大嫂生何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