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千雪見他似是受了極大的驚嚇,哭喪著一張臉,緊張的嘴唇直打哆嗦,喘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全的話。忙急道:「你先別急,緩一緩再說!」
小回子兀自捋順了胸口,道:「娘娘,白狐兒把三皇子給咬了!」
雲千雪聽得他這句話,心裡忽悠一下,突然懸起,腦袋砰地一聲,竟是一片空白,滯了一滯才道:「人怎麼樣了?」
小回子苦著臉搖頭,「立時讓人送去了毓秀宮,喚了御醫。奴才心裡著急,也不曉得怎麼樣了,就先領了腰牌出宮來給通稟。」小回子神情大是憂心,憂心不已的說道:「一下咬在了脖子上,奴才只怕……」
雲千雪雙腿一軟,只覺得頭有些發暈。
綠竹也嚇得不輕忙問小回子道:「那咱們公主與六皇子如何?」
小回子忙道:「無礙的,咱們公主與皇子都安好的很。」
綠竹實在有些想不通,大是驚詫的問道:「這好端端的,白狐兒怎麼會去咬了三皇子。小順子養的那樣好,白狐兒哪裡會咬人呢?」
小回子立刻將前因後果向她們回稟了,「幾位公主皇子下學之後,四皇子便邀了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同來長樂宮看白狐兒。四皇子說三皇子平時也喜歡的緊,可總沒機會親近。幾位皇子公主便求了乳娘等人,讓小順子將白狐兒抱去了御花園,幾位皇子也是湊在一起撒歡兒的玩。幾個皇子正玩在一處的時候,誰也沒瞧清是什麼緣故。倒是四皇子說三皇子踩了白狐兒的爪子。現下宮裡是亂作一團,能當家作主的人全部在,只有貴妃與貴太妃在宮裡支應著!」
雲千雪只怕這事情與長樂宮前扯上關係,必定不簡單,當即帶著小回子匆匆進了講經之處,將此事一五一十的又向太后與皇上稟報。
宮裡出了這樣的事兒,自然全都沒心思聽經閒逛,皇帝立時讓人將德妃、定昭儀等人喚了回來,起駕回宮。
進了宮門,眾人皆無心換衣。一齊去了毓秀宮,瞧三皇子。
甫一踏進披香殿附近,眾人便聽見純妃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熔兒!」緊跟著便是響徹整個披香殿的哭聲。
霍延泓腳步一頓,面色大是蒼白難看。雲千雪在一旁瞧見,忙進前握住了霍延泓的手,輕柔的喚道:「皇上……」霍延泓回神,鬆了雲千雪的手,大步的進了披香殿。殿門口有內監遞聲進門道:「皇上駕到、太后駕到、德妃到、元妃到、定昭儀到——」
此時披香殿裡的明間兒內除去幾位御醫外,還有貴太嬪、貴妃、誠妃等人,見霍延泓與皇太后進了門,紛紛上前相迎見禮。各人面上都有悲色,眼含熱淚。貴太妃先進前,拭了拭眼淚,長歎了一聲道:「太后、皇上,三皇子,沒了……」她話罷,亦發哽咽。
霍延泓腦中嗡的一聲響,自然是無比的悲切。太后一時也臉色發白,神色間大是痛心疾首。霍延泓當即快步繞過屏風,進了披香殿的內殿。
太后、貴太妃、一眾妃嬪也隨著霍延泓進了內殿。
只見純妃此刻懷抱著三皇子,頹然的坐在地上。她哭的肝腸寸斷,不能自已。三皇子雪白的頸子上,已經是血肉模糊,大是可怖。他傷口處還在滲著血,那殷紅的血跡將純妃前襟染得通紅。三皇子的衣衫竟然也被染紅了多半,可見流了多少的血出來。
霍延泓一見三皇子,面上大有不忍,亦是心疼不已。純妃以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聲音減弱。見了太后與皇上進門,似是未瞧見一般,仍舊緊緊的抱著三皇子不肯鬆手。一旁的宮女太監,皆忍不住小心提醒。
她此刻的悲切神情,似是舒妃喪女那日。又或者說,比起舒妃更加悲痛欲絕。霍延泓從宮女的手上接過素白的長帕,親手蓋在了三皇子的身子上,將那可怖的傷口給掩上。
純妃淚如泉湧,哽咽著剛開口喚道:「皇上……」緊跟著便再也說不下去,如數變成了絕望的嚎啕。她哭的是五內俱崩,讓聽著的人也是哀痛不已。
霍延泓隨著她的悲聲,眼中強含著眼淚,將純妃按入自己的懷中。他心裡也是悲切,不知去如何安慰純妃。
雲千雪在一旁瞧著,驀地想起了年節靈慧夭折之事。她被純妃哭的心裡難受,回身拭了拭眼淚,很快欲轉身出披香殿。
顧臨怡眼瞧著雲千雪要出去,當即跟著她出了門,冷聲道:「元妃這是要往哪兒去?難不成要回長樂宮?」
雲千雪被她這樣一攔,無比的厭惡,揚眉睨了她一眼道:「左右咱們這些人都留在這三皇子也不能死而復生了……」
顧臨怡哼笑了一聲,迫視著她,「怎麼,元妃心虛了不成?」
雲千雪不悅的蹙了蹙眉,淡淡道:「我有什麼好心虛的?」
顧臨怡瞇目,眼中滿是深意,似是她已經瞭然一切一般,「這白狐狸是你一直養著的,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兒,元妃難道要說與你自己無關嗎?」
「貴妃這話是什麼意思?」姜子君緩緩的從內殿出來。
顧臨怡澹然回頭瞥了姜子君一眼,反問她道:「怎麼?難道本宮說的不對嗎?這畜牲不是長樂宮的?」
德妃不悅的回看向她,「是長樂宮的又如何呢?貴妃也說,那白狐狸不過是一個畜牲。狐狸咬人的時候貴妃可在場?」
顧臨怡漫不經心的攏了攏寬大的袖擺,靜聲道:「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
德妃幽然笑了笑,「貴妃當時既沒在場,也就不必說的好像
像自己都看見一般。」
「哦,」顧臨怡似笑非笑的抿了抿唇,看著雲千雪,泠泠道:「如今問罪的話也不急在一時,等皇上與純妃緩過來,總要問一問,元妃宮中的白狐為何會好好的行兇。怎麼會撲到三皇子的身上,咬在了喉嚨上。」顧臨怡說著,嘖嘖一歎,「若是沒一口咬中咽喉,咬在旁的地方,或許還有命活。可憐,實在可憐!」
雲千雪臉色變了幾變,立時讓綠竹去叫小順子帶著白狐過來。她們方才進毓秀宮,一時心急,都沒空理會白狐的去向。
顧臨怡聞言咯的一笑,淡淡道:「也不必去請了,那白狐狸本宮已經讓人打死了,還有小順子,本宮也已經讓人送去了宮正司審問。」她悠然瞧了瞧外邊的日色,道:「這會兒功夫,或許都已經招供了。」
聽了這話,雲千雪面上是勃然變色,「什麼?」
顧臨怡輕笑道:「本宮只怕那狐狸已經瘋魔了,再傷了旁的皇子與公主,那就不好了。」
德妃亦是面色難看,冷言道:「貴妃已無協理六宮之權,憑什麼讓人把小順子送去宮正司?」
顧臨怡不以為然,挑高了一邊的眉腳道:「憑什麼?本宮說來也是貴妃之位,就算沒有協理六宮之權,可懲罰一個有錯的太監,此番還不算僭越吧?再者,」顧臨怡聲音一緩,那神情裡浮現出些許幸災樂禍,緩緩道:「皇上、太后帶著德妃、元妃出宮,後宮裡出了這等大事兒,卻沒個做主之人。本宮如何能袖手旁觀呢?」她這番話實在讓人無從反駁。
雲千雪心中一顫,只怕顧臨怡此番又要用前朝諫官之口,來對自己下手。她只怕此時顧臨怡會對小順子暗地裡做手腳,瞧她的神色,小順子進宮正司的時間不短。若是說出半點兒不利於自己的話,怕是朝堂之上,又要鬧得翻天覆地。畢竟這一次是一位皇子歿了。
姜子君顯然也是做此想,登時與黃槐道:「你立刻去宮正司,把小順子給本宮領出來。」黃槐忙喏喏的應了,也曉得此番事關重大。匆匆出了毓秀宮,趕著往宮正司去。
雲千雪心中不安,暗暗盤算著若三皇子之死當真要扣在她的頭上,她又要如何應對下去。倒是該問一問二皇子、顏歡等人。
顧臨怡見姜子君眉頭深鎖,當即一笑,「德妃與元妃這般緊張,只怕讓人瞧見了,會生出旁的誤會。」
姜子君再不理她,先與雲千雪回了長樂宮。顏歡與君煜等人顯然受了驚嚇,君煥與君燦兩個此時都陪在合歡殿裡。兄妹幾人挨在一出,都不似往日那般生機勃勃。
雲千雪進了長樂宮,李香薷立時迎了出來,小聲將當時自己所見所聞又同雲千雪重複了一遍後,便道:「奴婢瞧著是三皇子太頑皮,惹得白狐兒去咬他。貴妃到來之後,當著幾位皇子與公主的面兒,讓人把白狐兒抓了起來,活活的給打死了。奴婢等人攔著、護著,才沒讓公主與皇子瞧見。可到底是奴婢們失職了,請娘娘治罪!」
雲千雪氣的嘴唇青白,恨不能立時去打顧臨怡幾巴掌才解氣。幾個孩子見雲千雪與姜子君兩人進了屋,都無比委屈的撲進了二人的懷裡。一個個哭喪著臉,極是惴惴不安。
兩人軟言哄了一會兒,德妃才敢問君煥當時情況。君煥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倒是與旁人所說無異。只是話了,君煥忍不住訥訥道:「當時四弟也上手了,往日白狐兒極是溫順,今日被三哥、四哥碰後就大不安生。也不知道是怎麼了!」
姜子君極迅速的抓住了這個訊息,與雲千雪相視一眼後,心裡便有了主意。二人只等著黃槐從宮正司把小順子提出來。
可過了大半刻,黃槐卻是自己回來的。她快步進門,跪地稟道:「娘娘,小順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