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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霍延泓並沒有在龍舟上,不曉得是為著什麼事去了太后那邊。
定貴嬪聽是元妃宣召,有些不大樂意,可到底還是帶著紫羅、高雲兩個從自己的船折騰去了雲千雪那裡。
彼時,保管阿諾蘭大閼氏送的禮物的宮女寧兒已經跪在了船艙裡。
定貴嬪剛一踏進去,便覺著這整個船艙都是悶悶的,讓人極為壓抑沉重。她隨意肅了一肅,向雲千雪道:「元妃娘娘安康。」
雲千雪含著疏淡又得體的笑,並沒有向她問罪,而是讓人搬了凳子,請她一道坐下。
定貴嬪摸不清雲千雪預備做什麼,有些不大自在,可仍舊端著架子,懶洋洋的坐在了軟凳上,瞇目掃了一眼跪著的宮女,道:「元妃叫我來做什麼?這人又是幹什麼的?」
雲千雪沒立刻回答她的話,微微揚手,綠竹便是將裝著烏恆織錦桌布的盒子呈了上來。雲千雪碰也不碰,身子一傾,也是盡量離著老遠。
定貴嬪沒察覺出雲千雪的異樣,只好奇的湊過去看那盒子裡的東西,一眼便認了出來,道:「這不是額吉送給元妃的烏嘎拉吉腰帶。好好的東西,放在匣子裡做什麼?要說珍貴,也不至於這樣小家子氣的封起來!」她話到最後,微微哂笑,還不忘揶揄雲千雪小氣。
雲千雪不以為忤,只是笑意深深的打量著下面,言語幽幽,「哦,原來非桌布,而是烏恆的腰帶。」這聲音輕軟的飄進宮女的耳朵裡,讓寧兒聽著,立時忍不住發氣抖來了。
定貴嬪笑的越發得意,諷刺的說道:「元妃是中原人,不曉得這是怎麼用的也無礙。只不過這麼好的腰帶,用來當桌布,可真是糟踐了好東西。」
雲千雪並未理會定貴嬪的話,而是對著寧兒道:「寧兒,你可聽清了嗎?定貴嬪說這是腰帶,並不是什麼桌布。她又怎麼會讓你把這個當做是桌布,給本宮送進來的呢?」
寧兒身子微微發抖,顯然是根本就沒想到會這樣輕易的敗露,還在盡力的想法子去轉圜回來,「奴婢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兒,分明就是定貴嬪跟奴婢說的,如今定貴嬪好好的竟反口!」寧兒說著,立時匍匐著撲到了定貴嬪的腳邊,痛哭道:「娘娘,您明明就說了,您可不能當做不知道!明明是您告訴給奴婢的!」
定貴嬪是何等的火爆脾氣,立時抬腳,又硬又厚的宮履鞋底兒,直接踢在了寧兒的鎖骨上。極盡厭惡的說道:「作死嗎?本宮見都沒有見過你!本宮又跟你說什麼了?」定貴嬪整個人還處在莫名其妙的疑惑中。
雲千雪冷眼旁觀,見她那種訝然而嫌惡的神情並不想是裝出來的。勃然變色,也不是怕寧兒說出什麼,有心讓那寧兒閉嘴。
寧兒被踹翻在地,哇的一聲哭出來。轉頭又撲到了雲千雪的腳邊,極力的辯解道:「娘娘您相信奴婢吧,真的是定貴嬪。如今定貴嬪不敢承認,她是怕被皇上治罪。奴婢句句屬實,不然奴婢好端端的,做什麼要去冤枉定貴嬪。若是定貴嬪沒交代,奴婢又怎麼會睜著眼睛說瞎話。」
定貴嬪聽著,轉瞬便明白了這其中的意思。原是有人要害元妃,這個寧兒話裡話外,是將這件事推在了她的身上。定貴嬪自然是恨得咬牙切齒,卻並不畏懼自己被忽然扣上謀害妃嬪、皇嗣這樣的罪名。只是氣不順這個賤婢敢污蔑她。她挑高了眉毛,明麗的臉上,帶著戾色,指著寧兒道:「高雲,拿我的鞭子去,我要狠狠的教訓她!」定貴嬪話至此出,忽然一頓,立時反口,冷笑著說道:「不,我要讓她死!」
雲千雪不禁感歎這位高貴的烏恆公主,只怕不僅僅是囂張跋扈,心腸也更為狠辣吧。旋即,清凌凌一咳,聲音雖輕,卻極有威嚴,「就算定貴嬪要讓她死,也實在應該問出來她到底是受了誰的指使,來冤枉陷害你吧?」
寧兒哭的極盡委屈,高聲道:「元妃娘娘,奴婢冤枉啊!」
雲千雪扭臉,朝著寧兒一笑。清潭一般幽深的眼眸,冷然刮過寧兒的臉龐。她不疾不徐的悠然問寧兒道:「自本宮招你進門開始,尚沒對你說過什麼。只是問你,這是不是烏恆的禮物,又為什麼要送進本宮的船艙是不是?」
寧兒不解其意,訥訥的抬頭,道了一聲是。
雲千雪笑了笑,「本宮一沒對你說過這裡面有問題,二沒說起有人要害本宮,三麼,你怎麼知道本宮叫你過來,不是本宮喜歡這個來賞你的呢?剛才還說定貴嬪只是提醒你,本宮或許會喜歡這個桌布。你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兒。如今怎麼又篤定了,是定貴嬪要謀害本宮呢?你這前言不搭後語。本宮都沒問罪,你便是先認罪。接著又推到了定貴嬪的身上,如此惶急,是為哪般呢?」
寧兒回答不上來雲千雪這話,定貴嬪在雲千雪的提醒之下,也是回過神。立時與高雲說道:「她不說,給本宮將她的嘴豁開!看她說不說!」
「元妃娘娘,就是定貴嬪,是定貴嬪買通了奴婢的!奴婢剛才不敢都直說出來,是因為奴婢怕被責罰。如今全說,是定貴嬪收買了奴婢。她讓奴婢將這腰帶浸在毒水裡,然後當做桌布給娘娘送過來。」寧兒仍舊咬死了不承認。
雲千雪沒了耐性,只是微微低下頭,莞爾一笑,慢悠悠道:「其實你不說,本宮也曉得是誰!」
寧兒聽見雲千雪這話,明顯在心裡一怔,可面上卻不能顯露出來。以至於中間頓了一瞬,很快便是大聲啼哭起來。
雲千雪聲音低低的,婉然開口,「是宣城長公主。」
這一句話出口,寧兒再演不下去了。流露出巨大的驚詫神色,十分想不通,雲千雪是怎
怎麼看出來的。
雲千雪一雙美目蒙著霧一般讓人看不分明,她語落,悠然看向小小的窗口。
定貴嬪初聞之下,也是有些回不過神,怔怔的看著寧兒,最終落目在雲千雪的身上,難以置信的問她,「是宣城長公主?」
一陣靜默,半晌,雲千雪才和緩的開口,「阿蘭朵大閼氏,是怎麼想起來給我送來重禮的?就算定貴嬪你初來乍到,阿蘭朵大閼氏這樣尊貴的地位,只消與太后求請,讓太后護著你便是。又何必放下身段,來特意討好一個妃妾呢?再得寵,也比不得太后的尊貴不是嗎?大閼氏肯如此紆尊降貴,不像是烏恆人的做派。所以我一早便覺著,許是旁人指點了定貴嬪。再後來,定貴嬪怨怪本宮驕矜,原本算是私下裡偶然的抱怨之言,竟被傳出來。你身邊的宮人必定不會說出來。若是你這個主子挨了罰,對她們可是半點兒好處都沒有。從換水路那日,是宣城長公主與你同車。那這樣的話,必定是她傳出來的。可一個長公主,好好的做什麼要讓人在背後去傳嬪妃的無心之語呢?」
雲千雪分析的鞭辟入裡,頭頭是道,聽得定貴嬪有些傻了眼。這些事兒,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發生的,可自己卻好像聾了、瞎了一樣,渾然未覺。倒是雲千雪足不出戶,說的,就彷彿親眼看見了一般。
「本宮說了這麼多,定貴嬪可信我的話了?」雲千雪明媚一笑。
這笑容,直看得定貴嬪心裡有些發顫。她忍不住想起阿蘭朵大閼氏最後見她時說過的話。這位元妃,得罪不得。
雲千雪見她不言語,只垂首,清凌凌看向寧兒,「你說與不說,在宣城長公主的眼裡,都已經認定你說了。無論是在宣城長公主那裡,還是定貴嬪這裡,你橫豎,都是死。」雲千雪這話音拖得很長。
寧兒聽著,身子篩糠一樣的抖。
雲千雪便又曼聲,和悅的說道:「可你若是認下來,本宮仍舊可以讓你留在身邊。保證,誰也動不得你!」
「不成!」定貴嬪立時高聲的打斷了雲千雪的話,咬牙切齒的指著寧兒,「我非要了她的命!」
「定貴嬪如今當真不該將這一腔子怒氣撒在寧兒身上,畢竟背後指使的那個人,才是真正的可恨!」雲千雪笑意盈盈的給她提醒。
定貴嬪想到自己被利用,也是一肚子的憤怒。可她如今不是在烏恆,到底是在大齊,宣城長公主縱然可惡,卻也是皇親國戚。她免不得有些無奈,道:「那我便留著這個寧兒,等她當著皇上的面兒指正宣城長公主!」
雲千雪卻不以為然的搖頭,眸中是精光畢現,否道:「若是將她交給皇上,就什麼都做不了了。」雲千雪笑了笑,偏頭,泠泠問道:「你就不想知道,宣城長公主背後的人是誰嗎?」
定貴嬪眉頭緊蹙,「宣城長公主的背後還有人?」她實在想不通,宣城長公主就已經是指使寧兒陷害她的幕後黑手,這幕後黑手的背後怎麼還會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