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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2章 零碎折磨 文 / 一箋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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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宮外響起一更的更鼓聲。由遠及近,又從近至遠。棠梨宮中豢養的夜鶯,「咿呀」名叫的聲音像極了歌女時而婉轉,時而高亢的晚歌。

    錢姑姑自廊下經過,瞧了一眼關在籠子裡的褐色鳥兒,恭維的與引著她進門的燕雲道:「娘娘宮裡的鳥兒都這樣精緻好看!」

    燕雲面無表情的瞥了她一眼,一語未發。進了內殿,讓她侯了一會兒,很快便出來請了錢姑姑進門。

    錢姑姑懷裡抱著的東西正是從雲千雪屋子裡搜出來的匣子,得了燕雲的話,滿是褶子的老臉堆笑踏進了內殿。她恭敬的向嘉妃行過禮,把懷裡的盒子轉首遞給了燕雲,帶著幾分諂媚道:「娘娘,這是雲氏私藏的全部銀錢。」

    溫意筎帶著鏤金護甲的手指被燭火照的細長,輕輕一揮,燕雲便將那兩個匣子擺在了她的面前,翻開蓋子。溫意筎伸出兩隻手指輕輕夾起那十數張銀票,譏誚的翻了翻,冷然道:「她哪兒來的這麼多銀錢?」

    錢姑姑弓著身子,小心恭謹的回稟道:「不止這些,那雲氏的屋子裡還有個寶匣子,裡面裝的都是御賜的東西。奴婢瞧著,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

    溫意筎聞言,立時忍不住狐疑的揚了揚細長的眉毛,道:「御賜的東西?」

    錢姑姑低眉順眼的頷首,連聲道:「還是記過檔的,」她說著,偷眼瞧著溫意筎,聲音壓得低低的,頗有顧慮的說:「奴婢尋思,那雲氏當日忽然被廢入冷宮,哪兒有功夫收拾東西帶過來。可今兒個搜查完,瞧那雲氏的東西,其中宮裝首飾一樣不差。就算有從前的宮人給她送進去,可那些記檔的寶貝,原本,應該跟著封在長樂宮的。怎麼會送進冷宮?」

    溫意筎眉心一顫,緊緊的揪在一起,垂眸思慮,半晌也沒個回應。若非皇帝默許,那記檔的寶貝是怎麼送進冷宮的?

    錢姑姑小心的打量著溫意筎的神色,又敘敘的道:「如嬪罰的那侍衛,原本是要被冷宮的侍衛統領給打發出去的。可這兩日出了一件怪事兒,那侍衛統領出宮的時候,被查出私藏宮裡的寶貝,讓雍德門的侍衛給扣了下來……」

    溫意筎水蔥一樣的手指按在跳動的眉心上,有些惶惑的問錢姑姑道:「什麼時候的事兒?」

    錢姑姑微微抿唇,不敢遺漏半句,悉數回給嘉妃:「奴婢四日之前去查抄雲氏的廂房,那侍衛統領被抓,也就是大前日的事兒。」

    溫意筎想了一想,安慰自己一般,清淡的說道:「這些個侍衛,平日裡勾連宮女太監,人人都幹過偷雞摸狗的事兒,如今被抓了現行,倒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兒。」

    錢姑姑得了這話,連連應和,「可不是,奴婢也覺著正是這麼一回事兒。」錢姑姑微微一頓,瞇著眼睛,提醒她道:「奴婢心覺,雲氏留不得呢。」

    溫意筎也正是這個意思,只不過如今剛剛歇了風頭,她實在怕再因為自己一時急躁,弄巧成拙。沉吟了半晌,才回錢姑姑的話道:「本宮再細細的想一想,你先回去。若有什麼不對的,隨時回稟給本宮。」

    錢姑姑點頭哈腰的應下,眼梢不由連連瞥向那兩個錢匣子。溫意筎瞧著,不屑的側過臉,一邊起身,一邊與燕雲道:「這點東西讓錢姑姑帶回去吧,本宮倦了,你替本宮送一送。」

    錢姑姑自是千恩萬謝的向嘉妃告了退,心滿意足的出了擷芳殿。錢姑姑得了嘉妃的好處,嘉妃有言不能輕舉妄動,她就變著法子的尋借口去折騰雲千雪主僕三人。

    雲千雪身子虛,又是病體,一連五、六日下來,越發熬得羸弱。眼看雲千雪原本豐潤的臉頰慢慢凹下來,綠竹與小回子瞧在眼裡,是心急不已。可她們現下的三餐食不果腹。送來的飯菜不是冷的便是餿的,若是不想餓著,吃下去就是半日的上吐下瀉。

    雲千雪渾身乏力,成日多半是歪在床榻上,很少動彈。

    這一晚,雲千雪與綠竹兩人坐在燈下縫製繡品。這些絹子是錢姑姑讓人送過來的,說是冷宮裡的分例有限,若是她們不將帕子繡出來,再別想吃東西。

    綠竹一邊繡著絹子,眼淚一邊斷了線一樣,撲簌著自眼中落下,滴在帕子上,浸濕了一朵俏麗的芍葯。「這冷宮裡有多少人,難不成那些瘋癲了的,她也能叫她們縫補來換吃食嗎?」

    雲千雪繡的並不認真,比起綠竹,她繡那一方帕子的神態,似乎只是無聊打發時間罷了。她聽綠竹這樣說,當即停了手,按住綠竹的手道:「不必繡了。」

    綠竹抬眼,有些訝異的看著雲千雪。瞧著她憔悴蒼白的臉孔,綠竹心裡越發酸楚,哽咽道:「不,得繡。奴婢與小回子都不要緊,可主子卻挨不住。」她說著,又認真的,極快的在帕子上穿針引線。雲千雪抬手,勉強提起力氣壓住綠竹的手道:「錢姑姑這樣的人,你若真應著她指給你的路走。她接下來便會變本加厲。何況入口的東西,如今咱們是萬萬不能再讓錢姑姑的人經手了!」

    綠竹有些絕望的看著雲千雪,頹然道:「可,還有什麼法子。這冷宮裡裡外外,除去守在門口的侍衛,全是錢姑姑的人。」綠竹語氣一梗,似是想起了什麼可怕的事兒,很快,便戛然而止。緊緊的咬著唇,不敢再多說什麼。

    雲千雪瞧著她的神情,道:「怎麼?」

    綠竹一隻手抵著唇,連連搖頭。

    「都到了這個份兒上,有什麼話還要藏著掖著呢?是什麼事兒,讓你怕成這樣?」雲千雪眉心緊蹙,關切的盯著綠竹。

    綠竹嘴唇有些發白,顫顫道:「奴婢前些日子聽說,之前,之前冷宮

    宮裡的宮妃,有餓極了的,竟然,竟……吃了自己的手足。」綠竹話落,眼神中流露出淒惶與崩潰的神情。推開雲千雪的手道:「如今一切吃食都攥在錢姑姑的手裡,便是連請醫官的事兒,也要經過她。」

    雲千雪手下極用力,一把按住了綠竹的手,將那帕子搶過來,狠狠的丟了出去,「你若真怕了,便由著她予取予求。」

    綠竹哇的一下,失聲痛哭,「那該怎麼辦!主子,咱們又該怎麼辦?」

    雲千雪背對著燭台,火光明滅間,讓人看不清她的臉,她聲音清凌凌的,半分驚懼與惶惑都沒有,是那種令人害怕的冷靜,「我自有主意。」

    這時候,小回子急匆匆的自外面進來,樂的上氣不接下氣,欣喜的與雲千雪道:「主子,今兒個是孫侍衛當差,孫侍衛、他就在角門那呢!」

    雲千雪沉沉的呼出一口氣,心裡大安。這些日子她按兵不動,等的就是孫烈。

    第二日晨起,天剛微明,廂房的門便被叩響了。可屋裡面極是靜謐,敲門聲響了大半天,小回子才從裡面將門打開。

    來的宮女是錢姑姑的乾女兒翠月,她生的圓圓臉兒。細長的眼睛,有三分像錢姑姑。她隨著錢姑姑進了冷宮,背地裡沒少幫著錢姑姑禍害冷宮裡的妃嬪。對雲千雪與綠竹、小回子三人,便更不必說了。

    她瞧見小回子睡眼惺忪的應了門,一把推開了小回子,大搖大擺的進了雲千雪的屋子。雲千雪釵環整齊的坐在床榻上,正捧著一卷佛經看。那佛經還是前次春如來冷宮時太后讓春如帶來給她的。

    翠月見雲千雪從容清淡的神情,便是心生厭煩,還沒等說話,就看見了昨晚上被雲千雪扔在地上的絹子。原本該繡的整整齊齊的十個帕子,此刻只有一部分描的花樣,其中有兩個只繡了半幅,落在地上沾了塵土。

    翠月瞧見這幅情景,立時氣不打一處來。但她也不敢與雲千雪當面衝突,只得走上前去,將那帕子一一撿起來。

    綠竹這會兒正靜靜的站在雲千雪的身邊,自翠月進門,她沒看見一樣,瞧也未瞧翠月一眼。翠月滿腔的怒氣不能對雲千雪發作,便轉了身與綠竹道:「昨兒個給你臉,好好的讓你繡帕子,你倒是不領情。也罷,我這就回給錢姑姑,」翠月說著,眼梢不自覺的飄向雲千雪,道:「有些人吶,還以為是宮裡的主子娘娘呢!冷宮可不是寅吃卯糧的地方,不想著自食其力,往後就繼續吃餿飯餿食吧。當真是給臉不要臉!」

    雲千雪面無表情的看著那佛經,似是沒聽見翠月這話。綠竹也不氣,嗤的一聲笑了出來,與翠月道:「翠月姑娘說的是,這冷宮不比外面。自己的日子,還要自己過。我們主子也曉得錢姑姑與翠月姑娘不容易,所以往後咱們院子裡,就不必翠月姑娘與錢姑姑操心了。」

    翠月似是沒聽懂綠竹的話一般,怔怔半晌,道:「什麼?」

    小回子笑嘻嘻的重複了一遍綠竹方纔的那番話道:「往後咱們院子裡,不必翠月姑娘與錢姑姑操心。咱們、自己過日子!」

    翠月定定看著雲千雪,似是聽到了多震驚的事兒一般,有些回不過神。她心裡難免要泛著合計,這自己過日子是怎麼說的呢?她們的銀錢,不是都被乾娘收走了嗎?

    「翠月姑娘若是做不得主,就請錢姑姑來吧。」綠竹微微一笑,善意的提醒翠月。

    翠月這才咬牙,瞪了幾人一眼,拿著手裡的素絹子,轉頭出了廂房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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