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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七章 秦許之別,內功吐納 文 / 寶鏡

    許泰達心臟有些毛病,一激動起來就喘不過氣,嘴唇也會變得青紫。他將手裡的古銅鏡緊緊攥著,就像能透過銅鏡看見那個人一般,即使心臟在不符合常規頻率跳動,許泰達也捨不得放開。

    「老許,老許,你別激動!」

    陸枚示意著許晴幫忙,母女倆將許泰達扶著坐下,陸枚跑去拿藥,許晴則倒水。

    將藥片給許泰達吃了好半晌,他不正常的急促呼吸才慢慢平復。陸枚有幾分後怕,把銅鏡故意讓許泰達看見,為的可不是謀害他的老命——老許要是此時撒手人寰,母女倆的天都會塌掉大半邊,陸枚絕對比任何人都希望許泰達長命百歲,活得越久越好!

    許泰達嘴唇上的青紫漸漸恢復正常,說話依舊難受,他緊緊盯著陸枚,希望對方能給自己一個解釋。

    陸枚眼眶微紅,溢出一個苦澀的笑容,此時看上去眼角的皺紋特別明顯,哪裡還有平時的優美麗。

    「我就是怕你急起來身體受不了,才想著慢慢把事情告訴你。此面小銅鏡,是小晴舅舅在港城拍賣行找到的,送到我手裡,我覺得和當年那面特別像,但又不能確認。於是我把鏡子送到了秦家,雲崢奶奶雖然一向不喜我,倒沒有否認銅鏡本身……老許,銅鏡是有人送到拍賣行的,你說,這算是個什麼意思?」

    許泰達面色頹然,古鏡乃是她的傳家寶,自幼攜帶從不離身。

    現在古鏡在拍賣行出現,難道是她有什麼不測?還是她家裡在遠渡重洋三十餘年後,過得實在艱難,已經需要靠拍賣家傳古物過生活了?不管是哪種情況,許泰達都難以接受。

    他曾經想,若是她在離開自己後過得很落魄,自己或許會隱隱高興,並且高高在上給予她幫助。

    幾十年過去了,許泰達以為曾經的愛恨情仇已經遠去,她再也不能撼動自己的心扉時,有關她的消息出現的如此突然,也如此叫他心中痛楚難當。

    不管當年她離開時如何決然無情,許泰達此時一點也沒有恨她。

    「小晴舅舅……」

    他本想說,叫小晴舅舅順著港城拍賣行的線索查一查,一定要找到將鏡子送拍的人。但轉念一想,陸枚兄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尷尬。女人的心思許泰達就算不能全然瞭解,在此事上,他卻信不過陸枚。

    算了,還是他親自叫人去查更穩妥。

    許泰達也沒有了安撫女兒情傷的心思,將小銅鏡緊緊攥著,逕直上樓去了。

    許晴和母親對視一眼,陸枚眼中有淡淡的譏諷。

    「小晴,這就是男人。他們一向認為自己很聰明,其實什麼都不是!」

    許晴不太舒服,不管怎麼說,許泰達是她的父親,也疼愛寵溺了她二十年。

    「媽,您別這麼說爸爸。」

    陸枚歎氣,女兒對老許也是父女天性,自己的確不宜多說。在陸枚眼中,女兒不僅手段稚嫩,連心腸也軟,還帶著年輕姑娘特有的天真。她很想告訴許晴,別看你父親現在寵你愛你,一旦那個女人所生的子女出現在許泰達面前,你許晴很有可能就什麼都不是!

    許晴的幸運,並不是因為她父親是許泰達,而是因為她母親是自己。

    只要有自己在的那一天,永遠不會讓女兒淪落到艱難的境地。她陸枚,可不是那些單純的千金小姐,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保護不好。

    南縣那家姓徐的,不管是不是,陸枚都不會放任他們被許泰達查到。

    女兒的手段稚嫩,無法一舉將威脅消滅時,陸枚絕對不會輕舉妄動,她要做,就會做到斬草除根!

    ……

    許泰達在書房裡打了無數個電話,最後一個電話卻是打給老秦的。

    「小晴不懂事,她媽媽呢見識也不夠,我代她們母女向老兄弟道歉。雲崢是我很喜歡後輩,說我不想他和小晴成一對那是假話,但是我不會勉強雲崢那孩子,一切只看他們的緣分吧……銅鏡的約定,本是當初的戲言,就此作罷也好。」

    秦勝沒吱聲兒。

    直到許泰達掛了電話,坐在他身邊的劉芳華才譏諷道:「許泰達真是一年不如一年,年輕時算不上聰明,臨老了,越發糊塗。他也不想想,難道我是看在他的面子上當初才同意銅鏡之約?憑什麼他現在一句話,就不算數了!」

    老妻的抱怨,秦勝利聽在耳中沒有發表意見。

    他和老許雖然是在碼頭抗包結下的交情,但人生幾十年,他們的理念並不一定全部相同。就像當初參軍,兩人商量著取個大名,老許給自己取名「泰達」,他卻取了更簡單的「勝利」二字,兩人的心思純粹度,由此可見一斑。

    劉芳華對許泰達的厭惡,秦勝利知道的一清二楚。

    按他說,那時候就算真的扛不住寂寞,也挨不過組織關心的壓力,要再娶一個老婆,換了他秦勝利處在同樣的位置下,絕對不會將妻子從前的丫鬟娶進門。這是對雲崢爸爸的打臉,更是對結髮夫妻情誼的褻瀆。世上的女人千萬萬,難道就只剩下一個陸枚可娶?

    不過秦家男人天性少言寡語,這些話他是不會對妻子說的,說了,劉芳華更有理由不再搭理許泰達。

    兩家畢竟是幾十年的交情,也不能就此鬧翻。

    「那面銅鏡,你看好了,可真是當年的那面?」

    丈夫的詢問,當劉芳華一頓,復又搖頭,「

    說不好,雖然看上去一模一樣,總覺得少了分神韻。」

    秦勝利若有所思,如果是假的,事情很簡單,便是陸枚在其中興妖作亂。

    若是真的,事情反而變得複雜起來。

    「不管是真是假,老許肯定要順勢查下去的。可鏡子是通過陸枚的手出現的,那就注定了老許什麼都查不到。」

    秦勝利盯著妻子,「你要想找到老朋友,咱家也查查。港城是絕對不可能的,那就是個幌子,有關你那位老朋友的存在,簡直是陸枚一輩子的心病,她不會將事情交給其他人辦,要麼許晴舅舅在操作,要麼就是許晴……查查他們兩個人最近一兩年的行蹤,反而容易看出門道。」

    劉芳華嚴肅的面容上有了隱約笑意,要不怎麼說,她從不後悔嫁給老秦呢。

    不是老秦今日的地位,而是老秦的智慧和擔當,同樣是下嫁,劉芳華堅信老秦就算沒有今天的地位,她過得也不會太差。因為她嫁給了對的人!

    「給雲崢打個電話,叫他來四合院一趟。」

    劉芳華輕哼,秦家的男人只有一點不好,別說夫妻之間不會說啥情話,就是對親孫子的關心,也要藉著她這個做奶奶的來表達,最叫人膩歪。

    秦雲崢接到奶奶的電話,一個小時後就出現在了四合院。

    「對於你的婚事,你自己是怎麼考慮的?」

    一見面,秦勝利就很直截了當。

    在奶奶劉芳華面前,秦雲崢還能有玩笑的心思,可在爺爺秦勝利面前,他的一言一行都必須謹慎。

    「我有了要結婚的對象,她現在年齡還不合適,過幾年吧,我把她領到家裡來。」

    秦雲崢這話沒有對父母說過,也沒有對奶奶說,但面對秦勝利,他卻不得不說。

    秦勝利微微皺眉,什麼叫年齡不合適,難道雲崢看上了十五六歲的小姑娘?那也沒什麼不合適的,他那個年代,十五六的姑娘都嫁人生孩子了!當然,秦勝利也不是跟不上形勢的人,現在國家是有婚姻法的,十五六歲,還不到結婚的法定年齡,領上門來見家長,對雲崢的影響不太好。

    「你心裡有數就行。既然不喜歡許晴,就要和人家姑娘說清楚,不要耽擱她。」

    秦雲崢皺眉,「我說過很多遍,此次也表明了堅定立場,拒絕娶許晴,誰來問我都是一樣的回答!」

    秦勝利微微頷首,「你也知道,秦家和許家幾十年的老交情了,做不了兒女親家,也不至於反目成仇。這樣吧,你盡快回部隊,平時不要和許晴接觸,也不要給人家姑娘錯誤的希望。過幾年,許晴都二十幾了,她家裡人會先著急的。」

    可見,雲崢的大男子主義有跡可循。秦勝利的一些想法就很傳統,男人二十幾歲不結婚多正常,還有三十而立的說法,年輕姑娘拖到二十幾歲,怎麼也該嫁人了。

    秦雲崢並不逃避回部隊的問題,爺爺的建議,正是他的志向。

    可為了躲許晴那個女人如此做?秦雲崢心中很不喜。

    他回到家裡,把那兩張水果硬糖的糖紙翻出來,想了想,還是提筆給寶鏡寫了一封信。

    ……

    「秦雲崢給我寫的信?」

    秦善民將信交給寶鏡時,她正準備要回山上。

    秦縣長沒多想,還以為堂侄在山上調養期間,和寶鏡交上了朋友,小徐的性格挺好,山上又只有兩個年輕人,的確容易交上朋友。

    秦善民還打趣道,「雲崢話不多吧,虧你們也能說到一塊兒去。」

    寶鏡將信揣上,對著秦善民笑笑,也沒解釋。

    如果沒有大半年前,恰巧救了秦雲崢一次,寶鏡堅信秦雲崢是不會理會她的。頂著救命恩人的名頭,兩人說過的話也超不過一百句,哪有什麼友情可言。

    秦雲崢信裡寫什麼,寶鏡暫時還沒有興趣。李淑琴上午時就出院了,反而是小嬸鄭潤芬那邊,因為生孩子住院的費用一直沒結清,儘管她比李淑琴先生,卻還在醫院病房裡住著。

    徐老太十分憂愁,並不僅是住院費的問題。

    自從昨天中午過後,小兒子海南和二女兒海霞不知道出門做什麼去了,直到現在還沒有個人影!

    徐老太操心的連飯都吃不進去,哪裡還管什麼住院費的問題。她這邊沒個幫手,想去找找姐弟倆,孫子一點都離不開手沒人抱著就哇哇大哭。

    徐老太想來想去,事情還是得找海東幫忙。

    徐海東已經算老徐家頂有出息的兒子了,在單位受重視,還有個有些門路的大舅子李立平,必須得海東去幫著打聽下。

    等徐老太抱著孫子挪到二樓,看著空空如許的病床都愣了。

    「護士,這床的產婦人怎麼不見了?」

    她拉住一個查房的護士,虧得徐老太之前在醫院大鬧,護士們真是人人都知道有這麼一個人不講理的鄉下老太太。

    聽了她的話,護士挺鄙夷,「大娘,您自己的兒媳婦出院都不知道?就隔著幾步樓梯,又不是多遠的距離,您這婆婆當的,心可真夠大的!」

    出院?

    徐老太的火蹭一下冒的老高,海東家的一聲不吭出院了,她和小兒媳婦的飯誰來送?再說了,醫院的醫藥費還沒結算,徐老太心火一陣接著一陣,心裡將大

    兒子一家罵得臭死。

    她抱著孫子下樓,女婿鄒建波夥同著一行人走來。

    跟在鄒建波身後的,卻是鄭潤芬的娘家人,徐老太暗罵,你們總算是想起來自己女兒生孩子肯露面了!

    她臉上還得擠出滿臉笑容,又抱孩子給鄭潤芬娘家人看,「親家母,親家,你們看看,小傢伙能吃能睡,老徐家感謝潤芬呀,給我們生個了大胖孫子!」

    潤芬媽臉色不太自然,含糊了幾句接過孩子抱著。

    孩子的黃疸褪了些,小模樣看著也挺可愛,畢竟是嫡親的外孫,潤芬媽也有了做外婆的喜悅。

    徐老太將孫子交給他親外婆,心裡高興著,自己總算能騰出空去找兒女下落。冷不防鄒建波一把扯住她,陰沉著臉,「徐海霞一夜都沒回來,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徐老太大怒,女婿的意思是海霞偷人去了?呸,偷人還能帶著弟弟去,老太太真想噴鄒建波一臉口水,顧忌著親家兩口子還沒走遠,她又嚥下了火氣。

    「別胡說,她只是和海南一塊兒出門辦事去了。弟媳生孩子,海霞總是要留在娘家幫忙的,建波,你也體諒下。」

    女婿懷疑女兒偷人,徐老太也不敢把海霞失蹤的事情告訴鄒建波,不僅如此,還得把鄒建波哄好。

    鄒建波將信將疑,反正沒看見徐海霞人露面前,他是準備賴在醫院不走了!

    徐老太暗暗叫苦,少不得要勸著鄒建波,「建波啊,你下午還要上班吧?賺錢辛苦,你趁著中午也多休息下,上班也有精神對不。」

    鄒建波眼皮一翻,「小舅子喜得貴子,我特意向廠子裡請了半天假,不急。」

    丈母娘和女婿打著機鋒,那邊,病房裡鄭家人也在嘀咕。

    潤芬媽抱著外孫不肯撒手,一邊在病房裡四處瞧,「怎麼不見海南?」

    鄭潤芬不耐煩道:「誰知道跑哪裡去了,昨天中午到現在都沒出現過,和他二姐攪合在一起,兩姐弟整天鬼鬼祟祟的,看著就心煩!」

    能去哪裡了?鄭潤芬猜徐海南八成又跑回村子裡爛賭去了,她不想說,也是不想叫孩子外婆擔心。

    潤芬爸咧嘴冷笑,露出一口大黃牙,「徐海南要是敢對不起你,老子捏死他龜兒子!」

    這人是個混不吝,五毒俱全,深知男人沒啥好東西,對女婿徐海南可沒有那麼信任。

    鄭潤芬衝著門口張望,丟給她爸一個不贊同的眼神,「說什麼呢,您也不瞧瞧地兒,我婆婆聽見了又是一場鬧。」

    鄭潤芬心裡對丈夫和婆婆都看不上眼,但她不會把一切都搬到檯面上來講。徐家縱然一窩子蠢蛋,徐海南又是拿不上檯面的,但有一點好,徐家能幫她養兒子。

    世上窩囊的男人很多,能找到一個像徐海南這樣的也不是很容易,鄭潤芬有八層把握,就算孩子身世揭穿,徐海南還是得捏著鼻子認了!

    徐老太越是搪塞,鄒建波越是懷疑。

    他都在醫院等了一個多小時了,徐海霞出去辦什麼事還不回來?見丈母娘顧左言他,鄒建波更是懷疑,徐老太是不是在替徐海霞拖住他,事實上那個賤女人又跟著人跑了?

    上次雖然打斷了黃繼生的腿,畢竟沒要那姦夫的命。

    半年過去了,該不會是姦夫養好了腿傷,又來勾搭徐海霞吧。鄒建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徐海霞年輕時還要幾分鮮嫩,生了孩子瘦的厲害,臉上的顴骨都能戳死人,姦夫再來勾搭她肯定是腦子壞掉了,徐海霞現在可比半年前更醜更憔悴,而且也沒有錢了!

    「您還是老實說吧,徐海霞到底跑哪裡去了?真要逼我大鬧醫院,你徐家能丟得起這人不!」

    面對鄒建波的威脅,徐老太除了苦笑,還能幹啥。

    真是啥都不能幹,此時此刻,徐老太自己都恨死了不著調的女兒。

    鄒建波差點忍不住對死不說實話的徐老太動手,幾個公安模樣的人走近醫院,在繳費窗口打聽徐海南的家人。

    「徐海南說他老婆在人民醫院生孩子,出院了嗎?」

    聽到兒子的名字,徐老太耳朵一動,顧不上害怕趕緊上前:「公安同志,我兒子徐海南從昨天中午就不見人,他是不是遇到壞人了?我可憐的兒……我的海南!」

    「大娘,你是徐海南的母親?」公安的表情很嚴肅。

    徐老太點頭,鄒建波也圍了上來,他覺得公安的態度可不客氣,多半是徐海南犯了什麼案子。

    一聽說找到了正主兒,公安直接了當表明了來意,「徐海南昨日在南縣人民醫院後巷,涉嫌盜竊嬰兒進行販賣,被接到線報的公安幹警當場抓獲,他翻案的情節惡劣,昨天到派出所面對審訊已經將犯案的事實交待清楚,今早已經轉移到拘留所,我們就是來通知他家人一下!」

    公安同志所說的每個字徐老太都聽懂了,她當即滑到了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雖然是嫌疑人的母親,幾個公安還是很善惡分明的,他們合力將徐老太扶起來,帶著幾分不忍:「與徐海南一同犯案的,還有他姐姐徐海霞,既然找到了大娘你,我們就不另行通知徐海霞的丈夫了。」

    鄒建波原本正幸災樂禍,聽了公安的話後羞憤難當。

    有一個給他戴綠帽子的老婆已經夠丟人了,現在叫兒子鄒曉偉再有一個當人販子的媽?鄒建波原本拖著徐海霞終生

    報復的心思也淡了,他跳起來一甩手:

    「我要和徐海霞離婚!」

    徐老太根本沒管他,消息就是在醫院大廳說的,同在一樓,鄭潤芬的病房就在不遠處。

    很快,鄭潤芬父母也接到了消息,兩個人都對徐老太破口大罵,大意是她養出個好兒子,簡直坑死了鄭潤芬云云。

    鄭潤芬其實也很生氣,但她剛生了兒子才幾天,能像鄒建波一樣現在提離婚?

    呸,她又不傻。反正嫁到徐家,原本就不指望徐海南養孩子,有他無他也差不多,鄭潤芬做出大度的模樣哄著婆婆:「媽,海南兩姐弟該不會是冤枉的吧?您和爸多去派出所跑幾次,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孩子才剛出生,怎麼能沒有爸爸?」

    小兒媳的安慰句句在理,徐老太猶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浮木。

    「沒錯,肯定是冤枉了海南和海霞,他們怎麼會是人販子?親家母,孩子就暫時麻煩您了,我得回村子裡去,和海南他爸一起去派出所。」

    徐老太匆匆忙忙走了,潤芬媽黑著臉,「要不你還是回家和我們過?反正現在孩子也有了名分,有沒有徐海南不重要。」

    有個當人販子的爸,和私生子的名聲比起來,真不知道哪個更難聽些。

    鄭潤芬不肯承認自己謀算錯了,忍著氣還安慰她媽,「沒事兒,還有徐海南他大哥呢,反正是老徐家的孫子,大哥養也得養,不養,也得養。」

    呵呵,真不知道,鄭潤芬要是知道徐海南盜賣的就是小徐朗,可否還有此時的底氣?

    ……

    徐老太匆匆忙忙回到徐家村,通知家屬的公安是分了好幾撥人,有的人去醫院,有的人自然要到徐海南的戶籍所在地。

    整個徐家村都鬧騰了,村子裡雖然窮,雖然最近兩年有些年輕人不務正業迷戀上賭博,但驚動了公安的,徐海南還真是村子裡頭一份兒。

    徐老根的腰瞬間就垮了下去。

    他哪裡還有心思幹活,再怎麼討厭,畢竟是親生的骨肉。

    等徐老太一回家,老兩口又往南縣趕。

    兩人都是農民,在縣城裡沒有什麼門路,連派出所的大門兒往哪裡開都不知道。

    徐老根此時也想起了可靠的大兒子,「我們找海東去。」

    老爺子認為,雖然徐老太偏心,家裡和大兒子鬧得不太愉快,但大兒子心思大方,待他和老婆子也是真心孝順,海霞兩姐弟出了事,海東肯定會幫忙的。

    想著大兒媳婦剛出院,徐老根主張買點紅糖和雞蛋。

    徐老太掏錢掏得不情不願,要不是為了海霞兩姐弟,李淑琴想吃到她買的紅糖雞蛋,做夢吧。

    等到了寶鏡家,門上一把鐵將軍鎖門。

    得了徐海東囑咐的張奶奶一問三不知,丟下一句,「我要是你們呀,真是羞也羞死,還好意思來海東?」

    徐老根不太明白,徐老太有些心虛。

    老兩口又跑到徐海東單位,單位上的人倒是說了,卻又相當於沒說:「您兒媳婦生孩子吧?我們單位有規定,妻子生孩子,丈夫是有幾天假期的,徐海東還沒銷假上班,我們確實不知道他的行蹤。」

    不在家,又不在單位,肯定是在他岳父母家!

    徐老太想到寶鏡外公家堵人,猛然想起來,因為當初不喜歡李淑琴當兒媳婦,她和徐老根一直也沒和寶鏡外公家走動,這麼多年了,想起來找人時,卻壓根兒不知道地址。

    「寶鏡舅舅不是什麼大廠長,我們去那裡找找?」

    徐老太的建議,老爺子沒同意。他隱隱覺得,大兒子徐海東好似在故意躲著父母,徐老根有些失落,一時覺得大兒子或許真的和徐家離心了,竟也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算了,我們自己打聽派出所去,一間間找,總能找到海霞姐弟。」

    大兒子不願意幫忙,不管出於什麼願意,徐老根想明白也挺硬氣。

    人鼻子下長了一張嘴就是用來問路的,老兩口頂著太陽把南縣跑了一圈兒,還真找到了管事衙門兒的地界。

    天擦黑了,老兩口從派出所瞭解完情況出來,徐老太拍著大腿根兒哭嚎不止,「爛心肝兒的徐海東,親兄弟間有啥誤會說不開,要狠心報告公安把海霞姐弟抓起來?我不想活了,養個大兒子是白眼狼,親生的兩個都要去坐牢,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徐老根沉默著,不說話。

    誤會?怎麼可能是誤會。

    他也想不明白,怎麼放養著長大的養子徐海東,偏偏能品貌端正,踏實勤快。而被他老婆子寵大的海霞兩姐弟,卻能做出這麼沒有人性的事。

    徐老根沒臉去找海東,叫海東原諒要賣掉其兒子的海霞姐弟,徐老根還說不出口。

    老人家忽然想起了海東的親生母親,這就是人家說得龍生龍,鼠生鼠吧或許!

    ……

    「爸爸,您真的不打算露面了?」

    臨上山前,寶鏡這樣問徐海東。

    徐海東搖頭,出現了又能怎麼辦,能叫海霞姐弟不作惡,能將一切都當成沒有發生過嗎?徐海東不知道自己在面對養父母時,還會不會心軟,所以他乾脆不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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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他也不怕養母今後再去單位鬧,南縣就這麼點大,家裡的醜事早晚都瞞不住,願意鬧就鬧吧,反正徐海霞兩人的判決到時候肯定塵埃落定了,鬧,他也不在乎。

    「你呀,小小年紀,操心的比爸爸還多,乖乖回山上去吧,家裡的事情有爸爸呢。」

    徐海東不是哄騙女兒,他很心疼寶鏡肩上的一切,不能就因為女兒開竅了,懂事聰明了,就把本該是父母大人承擔的包袱都丟給寶鏡。

    經此一役,寶鏡也相信,爸爸肯定不會再對極品們心軟。

    給徐奶奶和徐爺爺養老?這種問題父女倆從不討論,不管徐海霞姐弟倆做了什麼錯事,就像徐海東說的,養恩如山,他不會丟下贍養老人的責任。

    只不過,贍養也分精神物質,和僅僅是物質兩種。

    徐海東一時也很難面對寶鏡爺爺奶奶,他準備順其自然。

    寶鏡帶著對家人的不捨再次上山,大山裡,祁震山和馮堂都等了寶鏡好幾天了。

    寶鏡不在的日子,祁震山要單獨面對馮堂,簡直是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小弟子家裡的事情料理清楚了,祁震山喜形於色。

    「聽說你多了一個弟弟?」

    寶鏡點點頭,向師傅著重描述了弟弟徐朗有多麼可愛聰明,也不知道是誰當初吐槽徐朗是個小傻蛋,被人偷走了都不會哭。

    等她絮絮叨叨說夠了,馮堂才正色道,「今天我要給你師傅做針灸治療,你回來的正好,好好看著。」

    之前呆在山上半個來月,只學了最粗淺的藥理和從事煎藥分藥等打下手的活兒,寶鏡最想學的武卻不見絲毫影子,但她一點都沒有急切。

    針灸之術,世人對待它的態度就像對待中醫一樣,不相信的人棄之如履,相信的人奉若神明!

    寶鏡,恰好就是信任它的那少部分人。

    上輩子在監獄時,她曾見過一群女犯人準備欺負一個剛入獄的中年女人,那個中年女人體格弱小,本來是毫無勝算的,就是憑著一根藏在身上帶進監獄的銀針,手那麼一揚,不知道紮了那些女犯人哪裡的穴道,輕易就放翻了一群人,等獄警來看,倒地的女犯人身上毫無傷痕,偏偏躺在地上各種呻吟,就是爬不起起身。

    寶鏡當時既畏懼,又羨慕,可沒等她去接觸到那個中年女人,監獄方面很快將她轉移。

    現在馮堂說要用針,寶鏡下意識很期待。

    她心情雀躍,不知道馮老前輩的針灸之術,是否也像那個中年女人般牛叉?

    祁震山沒穿上衣,趴在竹塌之上。

    馮堂不知哪裡翻出來個香爐,點上了安神香。清幽的香氛,不僅讓祁震山這個病人舒緩了心情,寶鏡心情漸漸平緩,太激動了,的確不適宜教學觀摩。

    這是寶鏡第一次看見馮堂的醫箱,黑漆漆的也不知是什麼材料做的,醫箱裡面的具體情況寶鏡瞧不到,馮堂從箱子裡取出一套針。

    大小不一,長短不同的針,其中有幾根還呈現金色,其餘都是銀針。

    馮堂說全套原本有108根,因故遺失了一半,現在只有54根了,「若是有緣,你以後說不定還會遇到遺失的另一半針,希望你到時候能竭力幫我取回。」

    寶鏡點頭,馮堂答應教導自己三年,這既是第一個要求,或許也是唯一一個要求,寶鏡不可能遲疑。

    她特意觀察了下攤開放在桌子上銀針,銀色的姑且不論,九根金針卻全部雕有小小的龍首,樣式十分別緻罕見。

    馮堂給祁震山用針,自然沒有動用到龍首金針。馮堂隨意捻起一根銀針,刺入祁震山的後背,明明只是淺淺一層,祁震山冷不防悶哼一聲。

    馮堂的手在微微發抖,寶鏡一開始還認為是人上了年紀力有不逮,手已經不穩了,才會顫抖。

    師傅的悶哼,是因為馮老前輩扎錯針了?

    寶鏡喚出太陰鏡,想用此查看下祁震山體內的病氣情況,所見的一切卻叫她大吃一驚。

    祁震山早年受過暗傷,已經在體內頑固潛伏了多年,已經有傷變成固疾,雖經過藥浴蒸煮和內服藥湯祛除仍有部分病氣十分頑固,不肯挪動分毫。

    寶鏡太陰鏡能瞧見那些黑灰色的病氣,她也能瞧見,馮堂一針紮下,銀針陷入穴位的部分,竟然有絲絲白氣在游動。那些白氣往著黑灰病氣的方向游去,好像一道薄如煙的繩索,想把黑色病氣捆起來。

    病氣何等頑固,小小一道白煙繩索如何撼動?

    馮堂又加了一針,他的手再次開始抖動。

    不,那不是抖動,那是某種規律的顫動,顫動的頻率太快,以至於寶鏡要借助太陰鏡才能看清真相!正是奇異的顫動頻率,滋生出了能束縛驅趕黑色病氣的白煙繩索……寶鏡忽然記起,馮老曾說過,他的武,不過是為了輔助醫術而存在。

    如果這就是馮老口中的「武」,那該是何等強大奇妙的能力呀。

    寶鏡有些分心,趕緊提醒了自己繼續看下去。

    馮堂只在祁震山後背落了九針,人體穴道是寶鏡從未學過的東西,她不知道馮堂為何要選擇這些地方落針,但無疑,馮堂的九根針都落在了恰好好處的地方。

    九根肉眼難見的白練,已形成合圍之勢,在馮堂的指揮下將病氣團團圍住,併合力往外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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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堂不時將手放在針尾,或是輕輕顫動,或是不經意一拂,半小時後,祁震山由開始的疼痛難忍,竟舒服到睡著了。竹榻上,祁震山面朝下趴著,響起了輕微的鼾聲。

    馮堂將九根銀針拔出,用酒精洗淨又放回了藥箱。

    「不要打攪你師傅,讓他好好睡一覺。」

    寶鏡乖乖點頭,馮堂現在就是在她面前指鹿為馬,只怕寶鏡也是肯信任的。

    馮堂拔針後,之前銀針紮下的穴位慢慢流出一些黑色的瘀血,腥臭難聞,馮堂點燃了艾草一熏,那些黑血見火即燃,很快蒸發不見。

    寶鏡後知後覺,熏香,大概不僅是為了安眠,也有壓下黑血臭味的意思吧?

    寶鏡給師傅蓋了一床薄被,馮堂示意她走幾步說話。

    「不知道你可曾看出來,我施針的手法可能和尋常中醫不同。祁震山讓你上山來學武,不要怪我半年來一直不肯答應。學武?祁震山說得可輕巧,他哪知我的武,與針灸之術同出一脈,從來沒有單獨授予他人的道理。既然決定了要教導你三年,索性便連這金針渡厄之術也都傳授於你,那所謂的武,也就順其自然一同教了。」

    馮堂根本不給寶鏡做心裡準備的時間,忽然給她念了一段深奧晦澀的口訣。

    寶鏡聽得雲裡霧裡,只能先死記硬背將馮堂所說全部記下。

    馮堂見她一臉茫然,也知是自己做事急了,便耐著性子,又從人體穴位以及奇經八脈講起。這些知識,既是學習針灸之術的必要過程,也是學習內家吐納術必不可少的。

    一般人偶然得到本秘技隨便練練就成了絕頂高手?

    寶鏡此時肯定想噴那些人一臉口水,怎麼可能隨便練練就成高手,沒有相關傳承訓練,最有可能的是,連秘籍都看不懂,談何照著秘籍練武!

    反正,馮堂給她將人體穴位,講了整整一周。

    等她弄懂所謂的奇經八脈,呵呵,又是過了整整十天。

    從馮堂傳授她內家吐納口訣,到寶鏡開始真正照著口訣練習,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月。這半月來,她腦子裡只剩下和吐納口訣相關的一切,別說去看秦雲崢的信,連擔心家中親人的心思都分潤不出來半點。

    練習內家吐納術,並不是像小說裡寫的那樣,隨便找個密室打坐。

    馮堂的內家吐納術很有講究,要在太陽躍出地平線的一剎那,對著朝陽打坐吐納,馮堂謂之曰排除體內濁氣,吸收一日之晨的新生氣。

    寶鏡照做,不知道是否是她資質的確不堪,還是不得其法,整整兩個月,她體內絲毫沒有出現馮堂口中的氣感。這事兒,寶鏡沒有隱瞞,祁震山替她擔心著急,馮堂一切照舊,也不知心中到底是什麼想法。

    「靠自己,不知道要吐納到什麼時候才有成效。」

    按說寶鏡本人也不該著急,她此時還不到13歲,就是練習幾年才摸到內家吐納大門的人才是主流,她本不該著急的。但是,馮堂教導自己的時間,加起來總共只有三年。

    沒有摸到門檻,三年過後,她想要進步時,也找不到人教導。

    「時候也差不多了。」

    坐在山頂一塊面對著東方的大石頭上,寶鏡忍不住自言自語。太陽還未升起,她將自己半年來積攢的月華珠全部取出。

    月華珠,太陰鏡三天才能凝練出一顆的月光精華,除了給母親服用,救過大舅,救過秦雲崢那次,寶鏡自己沒有浪費過一顆。

    不算消耗的那些,半年來,她整整積攢130多顆月華珠,現在取出來需要用雙手才能捧完。

    成敗,就在此一舉了,寶鏡像吃糖豆般,將珍貴的月華珠一股腦塞進了口中。

    遠處,太陽躍出了地平線,正緩緩升起,金光灑在了山頂蜷縮在地上的小姑娘身上……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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