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楊書記給**的打電話讓他立刻去一下辦公室。
**內心忐忑地走進了辦公室,卻見楊書記一臉凝重地放下電話。楊書記看見**,臉上馬上堆起柔和的微笑,但是**分明感覺到楊書記的嘴角還是冷凍在剛才凝重的氛圍裡。
「這個,我聽說你是文學院的才子呀!」楊書記慢悠悠地問道。
**搖搖頭,尷尬地說:「可能是大家謬讚了,我其實……」
不等**說話,楊書記就拍拍**的肩膀,「雖然只有大一,不過畢業之後工作的事還是需要早做綢繆的,是不是呀?」
**不明白楊書記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只能唯唯地點著頭稱是。
「我看啊,你們這些大學生,其實畢業了也不怎麼好找工作的。畢竟,本科生一大把一大把的,現在啊,還是得有個研究生學歷。」
**點點頭,這倒是與他的想法不謀而合,本來他也打算考個研究生的。
「**同學呀,你看你對考研有什麼想法嗎?」楊書記瞟著**,等著**回答。
「我是打算要考個研究生的,我本身就是文學院的,對學術也是有些追求的。」
「你想考哪個學校呢?」
「現在暫定賓夕大學吧。」
楊書記忽然笑了起來,「好小子,有志氣,賓夕大學可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好學校,咱們這種師範大學確實沒法比了。」
**尷尬地撓撓頭,「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楊書記忽然嚴肅地看著**,「那你是不是非常想去這所大學讀研究生呢?」
**不知所措地站著,空氣裡好像充滿緊張,他總覺得今天好像有點不順。昨晚和陸霏霏約好了去圖書館接她回宿舍的,可是因為和宿舍人聚餐喝醉了酒。今天早晨給陸霏霏打電話她卻怎麼都不接了,肯定是生他的氣了。早晨刷牙的時候還把胳膊抻了,回到宿舍又被舍友掉下來的手機砸到了頭。被楊書記叫過來這件事,**此時還是不能確定是福是禍,當真有點讓他心存疑慮。
楊書記見**不說話,慢慢地接到:「其實啊,咱們學校每年都有一個保送國內名牌大學研究生的名額。這個我相信你也是知道的,不過,咱們學校也不止是只有文學院一個院系,所以啊,競爭還是比較大的。」
**只能點著頭聽楊書記繼續說。
「我也是漢語言畢業的,所以我對文學院的學生還是很情有獨鍾的。」
楊書記見**還不說話,而且臉上的表情也絲毫沒有興奮的意思,料定他應該還不知道今天凌晨發生的事,隨機就問了一句:「你的女朋友是陸霏霏嗎?」
**一愣,楊書記這麼早叫他來怎麼問到他女朋友的事了?
「是啊,有什麼事嗎,楊書記。」
楊書記搖搖頭,「倒是也沒什麼事,大學裡談戀愛啊,成功的概率實在是太小了。」
「額……」
「我大學時候也交往過女朋友,不過畢業之後還是分手了。」
「啊?」**被楊書記說的越來越一頭霧水了。
「**同學,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如果我說保送的名額給你了,能讓你去賓夕大學讀研,但是你得答應我一件事,你願意嗎?」
「真的嗎?」**有點興奮過頭了,雖然對他來說成績好不是一件難事。可是考賓夕大學的話,還是有風險的,如果校方願意出面保送,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楊書記志在必得地搖搖頭,「但是你得答應我一件事啊。」
「什麼事?」
楊書記皺著眉頭,好像他跟**繞了這麼久,現在說的話才是至關重要的。**有種看廣告的感覺,屏幕右上角開始讀秒,終於還有十秒鐘了。
「你的女朋友啊,她以後都不會在學校了,如果有同學問起來,你必須統一口徑說她退學了。」「什麼?她要退學?不會吧!昨晚她還去圖書館看書,我說好了去接她,可是後來我忘記了,她還說想要拿這學期的獎學金……」
楊書記神色凝重地說:「**同學,這就是我要跟你說的事。你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陸霏霏同學昨晚已經去世了。」
「什麼?」**的驚訝已經難以描述,怎麼好好的一個人就去世了?這太不符合常理了。
「**同學,這就是我要告訴你的。你是受過教育的人,應該正確的面對生老病死,是不是?」
「可是,她是怎麼死的?」
**的問題讓楊書記沉默半晌,他好像一直在組織語言,考慮如何才能把這件事說的較為輕描淡寫一點。
「這個嘛,今天早晨我們在圖書館門前的那個空地上,也就是政法樓的後面發現她的屍體。身上的財務沒了,應該是搶劫謀殺吧。」
「謀殺?就是昨晚?」**忽然癱坐在椅子上,整個人都好像被抽空了似的,就是因為他昨晚沒有去接陸霏霏,結果就發生了這樣的事。
忽然,**像想到了什麼似的,掏出了手機。楊書記一把奪過手機,「你要幹嘛?」
「我,我要報警!」
楊書記鎮定地對**說:「警察已經來過了,陸霏霏的遺體也已經運走了。這件事會有相關部門去調查,我只是希望你能配合校方的保密工作,不要引起同學的恐慌和新學期的招生工作。」
「相關部門?」**覺得可笑至極,一條人命沒了,怎麼還能保密?
「**同學,我要提醒你。校方並不是要放任這件事不管,只是陸霏霏同學的事可能會引起恐慌,所以我們要保密,這是校方的要求,你需要的是服從,而不是質疑。」
「可是,楊書記,霏霏在學校裡遇害,難道不是校方安保措施失職……」
「**同學!我再提醒你一遍,學校不打算放任不管,而是為了安撫大多數同學。你要有集體意識!」
**不再說話,因為他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了。楊書記瞧了瞧失魂落魄的**,歎了一口氣,然後語重心長地說:「陸霏霏同學,對外我們會宣稱她已經退學了。至於發生命案的那個人我們會說是校外的人,所以你的說法很重要。你也不希望同學們每天提心吊膽地生活在校園裡吧?」
楊書記不知道說了多久,**也不知道聽了多久。陸霏霏已經死了,這是一個既定事實,其實**知道校方的想法。說是學生死了,總歸有些不雅,說是校外人士的話,輿論譴責會輕一點,免得影響學校聲譽。反正學校要遮掩這件事,當學生的也是無可奈何的,何況他要順利畢業拿到畢業證,如果因為這件事影響了自己的學業恐怕又得不償失。按著楊書記的說法,還能保送了研究生,不算是雙贏,也算是一個差不多的結果,只是苦了霏霏……
聽**敘述完了之後湯小凡才明白過來,「怪不得有對於那件事大家眾說紛紜,說他殺和自殺的都有,原來死去的真是陸霏霏。」
「可是,你不是應該去讀研了,怎麼……」陳怡疑惑地問。
**的表情變得越來越猙獰,甚至有點可怕。
**本來打算就此忘卻陸霏霏,可是就在不幾天之後的一個晚上,**從圖書館裡走出來,行至那片空地的時候,**卻鬼使神差地走向了陸霏霏遇害的那個地方。
到底是什麼驅使**走過去,而且他好像能看得見陸霏霏是走到哪個地方被人攔住,又是在什麼地方倒下。
忽然**的眼前一片黑暗,從黑暗中走來的是一片血色,陸霏霏的眼角流出濃重的血液,她注視著**,好像要把**穿透。
**後退幾步跌坐在地,「霏霏……」
陸霏霏就一直站在原地,**跌跌撞撞地爬起來,轉身撒腿就跑。他分明聽見了陸霏霏的低聲哭泣,還好像聽見陸霏霏生氣地喘息聲。
第二天早晨,**被發現在圖書館門前空地上的花壇裡,他的臉上都是土和花草。醒過來的**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他太累了,他跑了一夜,跑過了教學樓、跑過了圖書館、跑過了一個又一個的宿舍樓,可是他怎麼竟然還在這裡。他竟然一直都沒跑出去過,一直都在這裡打轉。
「那後來呢?」我問。
「後來?」**搖著頭,「後來,我經常會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就跑到那裡,然後看見陸霏霏恐懼的樣子、痛苦的樣子、憤怒的樣子……她好像一直纏著我,讓我不得安生……」
「所以你就退了學……」湯小凡喃喃地說道。
「那後來那個案子破了嗎?」蔣黎問**。
「破了,案犯也抓住了,但是一直也沒有人知道當年被殺的其實就是陸霏霏,而是以為她退學去了別的地方。」
「那你後來退學之後見過她嗎?」陳怡問。
**搖搖頭,從退學之後他就再也沒去過師大,也再也沒見過陸霏霏。也許,陸霏霏想要的就是他的坦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