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慕炎失笑,「胃口這麼大?」
他深深看著池桑落,終是道:「好,不過靈草,我須得招呼一聲,書閣方便,你盡可去,我另給你配一把管鑰。」
很大方。
桑落一笑,「謝謝。」
君慕炎也一笑,「只是謝可不夠,」他站起身,朝池桑落攤出手,修長的手掌,白玉一般,靜靜伸展在桑落面前,「隨我來。」
桑落微微偏頭,自來對人排斥,讓她對這樣的接觸有些不喜,但不可推拒,也便淡淡將手放在君慕炎的手中,含笑站起身。
她沒想到,君慕炎帶她來的,竟然是議事廳,面前,滿座皆是之前在薈星閣遇到的一眾修仙者。
包括秦家的秦啟敬和秦啟田,便坐在上首,沒有了之前的卑微,一副與有榮焉的得意神情。
驚訝斂去,留下的,便是深思。
在場,甘閒、孟廣、包括風流雲、天琊、雲清都在,幾十個人,滿滿地坐在大廳之內。
君慕炎牽著她的手,至始至終不曾放開,似是故意昭示什麼,而眾人的目光也都有意無意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心中有驚訝,有奇怪,但更多的卻是思慮不定,雲清依舊是蒙著面紗,只是一雙眼目,卻神色複雜,天琊坐在她身側,直接移開了眼眸,臉色冷漠而僵硬。
君慕炎首先打破了沉靜,微微一笑,「諸位道友久等了,在下先介紹一下,這位是內子。雖然還未成婚,但名分早已定下,日後,也是薈星閣的少夫人。」
甘閒一挑眉,滿座驚然。
「哦?」孟廣也是大為吃驚。看了池桑落一眼,「沒想到池……」
「秦寧,」桑落含笑站出身來,手從君慕炎手中抽出,微微傾身,「見過諸位道友。」
秦寧?
孟廣不解。皺起眉頭。
秦家的兩個弟子見此自然是要起身道:「三姑姑。」
三姑姑?
秦寧?
秦家人?
一眾人都有些懵,唯獨甘閒,一副了然之色。
孟廣身旁的廖賓鴻,也就是之前的褐衣男子,只思量了一瞬。便笑著起身拱手道:「原來是少夫人,有禮了!」
與上次一樣,他這一開口,這四下的人,看了一眼君慕炎,心思暗斂,都一一起身拱手笑道:「少夫人!」
君慕炎很滿意,「日後內子與諸位一樣。也會加入到之前的計劃之中,事出倉促,還望諸位不要在意。」
一個堂堂入靈後期修士這麼說。他們如何敢當,忙地起身道客氣,可除了少部分人,其餘人皆是一副反而輕鬆的模樣,桑落招呼著僕人敬茶,一方面。卻沉吟著其中的含義……
「既然是少夫人,不知少夫人可已知整個事情?」一位半黃發。身量矮小,皮膚略黃。眉清目秀的男子尤顙得了甘閒的眼色,朝桑落笑道。
「感謝諸位的體諒,不過少夫人這個稱呼現在也為時過早,未免遭人詬病,還是稱呼我本名的好。」
池桑落這麼一說,這些人原是不解,但立刻就明白了,的確,少夫人這個稱呼太敏感,也並不安全,稱呼名姓,倒是自保之道。
念及此,這些人都點了點頭,那尤顙也笑道:「既如此,那就……秦道友。」
桑落一笑,道:「這其中的事情我還不甚明白,願聞其詳。」
尤顙聞言,看了君慕炎一眼,君慕炎只是淡淡喫茶,他想了想,便笑道:「在下尤顙。」
桑落點了點頭。
他便道:「此事起源於一天然皮金礦脈,自然,也是君前輩發起,君前輩體諒我們這些常年在京都做事的小輩,所以……」
君慕炎一笑,「便同輩相稱吧,我自覺也不老,前輩小輩的,聽著實在不習慣。」
尤顙頓了頓,其餘人聞言皆是失笑,甘閒也一笑,見此,他便也跟著一笑,朝桑落道:「少主將此事透露給大家,也是直道事人,為了好處共享,原本是件眾樂之事,不過卻不料被妖族察覺,反引來了一些妖孽的覬覦,其中還有一隻梅花妖,不知用了什麼法寶,於我們之後,精確地找到了那礦脈的位置,甚至一次趁我們不防,竟然帶了一批妖孽去開山,索性及時被甘道友發現阻止,不過也自此後,我們開始和妖族秘密對立起來,一方面,我們需要與妖族爭那礦脈,另一方面,此事卻只能秘密進行,不能被其他修士發現,而這段時間,我們這些人,都分成了幾撥,暗中與那妖族對抗。」
「哼!那幫妖人實在可恨!不僅損了我的兩樣法寶,我們這些道友,還有幾個不幸喪身其中!實乃可殺!」孟廣聽此便憤然道。
「孟道友何必著怒?」八鬼門的齊漠冷笑道,「那些妖孽到底人少,縱然是仗著特殊的妖術,但如何比得過我們法寶犀利?上次幾隻狗妖,不還是被我的鬼凌骨打得屁股尿流!我可不見得他們有多厲害!」
「齊兄此話差矣,那些妖孽的妖術可不能小覷,他們的修為比不得我們是由功法晉陞,而是渾然天成,靈力淳厚,雖然人少,但戮力齊心,眾擎易舉,到底也有幾分實力……」
說話的人相貌端正,皮膚略白,一身藍袍,正是青禽門的駱宗。
似乎話頭一打開,其餘人都耐不住,也一一發言,陳說自己
的想法,便是秦啟田,也禁不住賣弄起來,頗有一股「我上頭有人」的囂張氣勢。
而君慕炎則是至始至終不發話,只是靜靜地喝茶,彷彿一切事情都與他無關,他身邊,桑落倒是在靜靜聆聽,細細思量尤顙的話。卻覺得有些粗糙,主動朝他問道:「尤道友,你說那皮金礦脈,不知開啟是否需要什麼條件?」
未料到她會這麼問,甘閒有些意外。君慕炎,也淡淡看了她一眼。
若非心思細膩之人,不會在這麼嘈雜的情況想到問這個問題,畢竟大家所討論的,也都是妖族之事。
桑落沒在意這些人的眼光,她的想法順理成章。
君慕炎既將這樣天大的好處共享。定然不可能毫無緣由。
她能想的可能是,一、礦脈太大,無法獨吞,不如索性與人共享,既贏得了聲望。又搶佔了大頭,但君家自己有勢力,多大的礦脈才不介意這些人來瓜分?
她最開初薈星閣集會時便瞭解過一番,知道這些人都是在京都出任務的弟子、世家子弟和一些修為不錯的散修,但地位不等,故而這些人不可能都是君家真正來往密切的朋友,君家既然有了多年歷史,定然有不少人脈和交好之人。為何不將礦脈與那些人分享?
說明礦脈要麼本身不夠大,無法與同等水平的朋友共享,要麼。就是其中另有玄機?
這就涉及到之後的可能了,可能二,君慕炎本不願與人分享,但礦脈之事被其他人發現,不得不為,或者礦脈的開發。必然會被這些人當中的某些人發現。
不過這一點經不起推敲,就算不得不與某些人合作。也不必牽扯出這麼多人來,資源有多重要想來再富貴的人都不會嫌棄。何必多此一舉讓旁人瓜分?這就引出了第三個可能。
可能三,這件事需要這所有人的幫助,因為每個人都有作用、價值,所以才並不介意,最大的可能,就是這些人都與開啟礦脈有關,這就能夠解釋了。
要麼,是礦脈有封印,要麼就是礦脈涉及到其他難關……當然,這其中她也還留了一個心眼,那就是排斥一條線的定性化思維,全方面思考,還有一種可能,不過這種可能太懸,沒有依據支撐,她也就暫且擱置一邊。
池桑落提問,尤顙自然要知無不言,一怔之後想了想,便解釋道:「秦道友說的正是,這礦脈周圍其實發現了不少天然水淰,極為粘稠堅硬,星羅棋布將礦脈覆蓋,要開啟礦脈,必須先處理掉這些討厭的水淰,而少主正好想出了辦法,需要眾人齊心,再依靠陣法力量進行溶解,排除掉這些水淰,不過具體詳情,在下也就不是很清楚了。」
除了君慕炎。
一眾人眼色不明,都試探地看向白衣身影處。
君慕炎卻只笑了笑,溫柔看著池桑落,「此事我私下與你細說。」
眾人眼前,甚是親密。
那些人想到兩人的關係,自然而然又將目光投向池桑落。
桑落淡淡回以一笑,心中,卻已經明白了君慕炎的用意。
從一開始就將毫無準備的她推入了風口浪尖之中,讓她一無所知地獨自面對這些人,一是測驗,看看她究竟有多少能力,能應付到何種程度,二是利用,借她「少夫人」的身份來安撫這些人,讓他們更加放鬆,更加安心。
所以這段時間他不是沒有動作,只是暗中觀察她而已,今日問的那句話也說明了,她為秦家做的幾件事,他全都看在眼裡,確定她有能力了,便進行下一步。
桑落含笑的眼眸微微一閃,偏偏他的此舉,更讓她起疑了。
壓住思量,回過頭來,她仍是淡淡笑道:「尤道友方才又說,那梅花妖不知有什麼法寶能夠精確探測礦脈的位置,不知道友如何得知對方所用的一定是法寶,或許只是一些秘術或自身神通也說不定吶?」
尤顙一驚,暗道此女心思縝密,但對於她的問題,卻一時間,有些羞於啟齒。
桑落不解,甘閒卻笑道:「秦道友,無怪尤道友知曉,實乃他曾遭過那梅花妖的暗算,對她比旁人更知曉一些。」
答非所問,但桑落立馬就明白了,俘虜!
因在她身邊呆過,所以知道對方運用了法寶。
她看了尤顙一眼,對方臉色有些難看,四週一些人沉默的沉默,諷刺的諷刺,雲清蹙眉不解,風流雲卻是至始至終餘光盯著池桑落,目光複雜,心思不明,他身旁的天琊,同樣也是眉目複雜,但片刻想著兩人間的差距,嘴角,又隱隱自嘲。
桑落淡淡一笑,隨意扯開了話題,「原來事情竟是這麼一回事,如此說來,事情的關鍵,還是在那妖族身上。」
「秦道友說的是,」雖然覺得這分明是廢話,駱宗仍是道:「我們之前商議過一些法子,如今已有道友找到了那些妖人的巢穴,只等時機一到,就……」
「就能一鍋端!」齊漠笑著插嘴道,「這一次,非得讓那些小妖精們嘗嘗爺們的厲害!」
其餘的人,皆是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樣,那秦啟田聽此,也來了精神,本要說點什麼,一個聲音卻搶先,淡淡道:「少夫人如今既然參與了此事,想來也是要為大家做一個表率的,」甘閒開口,朝池桑落一笑,「不知少夫人如何打算?」
將球,輕輕拋給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