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熙引我往坡道上方走去,我感覺有點怪,但還是硬著頭皮跟了過去。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個小姑娘,突然間就蛻變成了已婚婦人,我有種不曾認識過她的錯覺。
「你信不過它?」我追上蘇熙,「這話是從何說起的啊?」
「小娘們還去過一個地方,只有我一個人知道,現在我就帶你去。」蘇熙顧左右而言他,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卻是拋出了一個令我更加疑惑的線索。
很顯然蘇熙說的,並不是小娘們當時改變地宮風水格局的地方。那地方我雖然不知道,但是司徒武侍卻知道,明顯不符合蘇熙說的只有她一個人知道這點。
縱觀小娘們與我分開並且和蘇熙在一起的時間,也就是我跟秦淮河去帳篷那邊的時候。期間小娘們得知了秦淮河要殺他後,還要來地谷這裡佈置龍抬頭,然後再返回棺材林的內圓中夥同蘇熙設下圈套。這一系列的事情,時間本已很倉促了,他在那段時間裡難道還帶蘇熙去過別的什麼地方?
我沒再出聲,心想且看蘇熙能把我帶什麼地方去再說。等到了棺材林,蘇熙也不進去,只順著外圍走。我看著走在前面的蘇熙背影,越來越覺得不對勁兒。後來才發現問題是出在什麼地方——她沒有火把也沒有手電筒,是如何一個人準確穿過棺材林尋到地谷,又找到遠在地谷盡頭的我的。
蘇熙一路上再沒有言語,棺材林的外圍著實不小,圍著走很難察覺有明顯的弧度。就跟走直線差不多,沒多久我就迷糊了,也不知大概繞到棺材林的什麼方位去了。
「怎麼不走了?」我見一直在前面帶路的蘇熙突然停下了腳步,便湊上前問她。
「到了。」蘇熙冷冷的回道,聽的我很不舒服,總覺得她有問題,卻又說不上來究竟是哪裡不對勁兒。
我用手電仔細打量了一下我們停留的這地方,右邊進去就是棺材林,全是清一色的暗紅棺,右邊則是空曠地帶,手電光能夠到的地方看不見任何東西。腳下我也細緻的查看了一遍,別說不見了的四枚銅貔貅,就連個影子也沒有找到。
但就是這麼低頭一查看,我發現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背後頓時隱隱有寒意升起。這邊應該算是整座地宮比較偏僻的地方,我想就連常住於此的秦淮河可能幾乎都不曾到這裡來過。地面上積有厚厚的一層灰土,一腳踩上去,腳印清楚的就跟踏模一般,連鞋底的紋路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可我在四周圍,除了我和蘇熙過來時留在身後的一串腳印以外,並未看見有別的腳印。面前我們還未到過的地方,地上也是一片乾淨,灰土層沉澱的宛如在地面鋪上了一層灰黑色的厚絨地攤,平坦而又整潔。
蘇熙說小娘們來過這裡,明顯不符合實際情況。她一路帶我來此,期間沒繞一丁點彎路,目的性非常明確。倘若小娘們果真來過此地,蘇熙能如此輕車熟路的帶我再次找回到這裡,則說明當時她也是隨小娘們一起來的。可不管究竟是小娘們一個人,還是和蘇熙一起,都必會在地上的灰土層中留下腳印才對。
我看向蘇熙,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濃,不知道她究竟想要幹什麼,為什麼要編謊話騙我,把我帶到這偏僻的地方來又所謂何事。蘇熙這丫頭我太瞭解了,讓她騙人,還不如讓她去騙鬼,那就是根本辦不到的事。而這次與以往不同,臉不紅心不跳,說的那叫一個坦然。光是從說謊騙人的角度出發,無疑她做的還是蠻成功的,若不是地上的腳印出賣了她,我實在沒有理由去懷疑她所說的話。
當我泛起疑惑的時候,並沒有表現出來,檢查地面也是當成一副查找銅貔貅的樣子,盡量沒讓蘇熙看出來我其實是在查看腳印。
一轉眼就變了天,小娘們毫無徵兆的離我而去,現在蘇熙又冒出了極其反常的苗頭,我實在是不得不防。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蘇熙對於小娘們的自殺,是持贊同態度的。我不知道她一個小丫頭,為何也會生出司徒武侍口中所說的那種為了大局的覺悟,但很顯然她就是這麼做了。小娘們為了這種覺悟毅然選擇赴死,我不知道蘇熙是不是還想上演一齣好戲在後,當下著實不敢輕易打草驚蛇,且裝著糊塗配合她往下演試試看。
「沒有!」我攤開兩手對蘇熙說道,「看來東西也不在這裡。」我故意迴避小娘們到底來沒來過這裡的問題,權當他就來過了,只是表明我要找的東西並不在此地,也算是順著蘇熙的戲路在往下演。
「你信不信我?」蘇熙沒來由的問了這麼一句,事發突然,弄的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我笑了笑,故作納悶,很肯定的回答我當然信她,並問她為什麼突然要這麼問。我此時愈發的覺得蘇熙不正常,雖然看上去還是一個人,但骨子裡已經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我不認識的丫頭。
得到了我肯定的回答,蘇熙恰如很滿意的點點頭,然後便做出了一個我始料不及的動作,嚇的我把臉撇向一旁,驚慌的手足無措。
「這……這……這是要幹什麼呀!」我低著頭,乾脆把整個身子都轉了個方位,用後背對著蘇熙,牙齒打顫的說道。
「如果信的過我,你就轉過身來。」蘇熙的話音從背後傳來,冷的讓我發寒。
「這和信不信你有什麼關係?」我依舊神情緊張,「大小姐,咱不鬧了行嗎?」
「有什麼關係,你轉過身來看一眼就知道了。」
「我……」
我一時慌了神,也不知道說什麼好,身子僵硬的像具石雕。就在我移開視線的那一瞬間,我看見蘇熙抬手抓住領口的兩端,在我極其驚悚的目光中,撕扯掉了一大半的衣扣,自脖子而下露出了雪白的胸前。
信也好,不信也罷,我絕對是在胸膛
的雪景露出來的一剎那就自覺的撇過了頭,視線中絕沒有出現那一對雪峰。我自認為自己不是君子,對蘇熙的身子也不是沒有過想法,但這是作為一個男人的本能,我覺得無可厚非。可你要我在這個時候,小娘們屍骨未寒的節骨眼,去想這些,我阿通也絕不是那種禽獸。
撇去密宗門下那不可再近女色的狗屁說法不談,就光是在我得知小娘們已經要了蘇熙的身子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知道此生再與蘇熙無緣了。
雖然事情還未拿上桌面來公之於眾,但在我眼裡,蘇熙早已只是弟妹了而已。不論他們倆有什麼難言之隱,其中又有何我不知道的秘密,仰或是倆人的出發點並非常人所理解的那樣,對我來說都沒有任何區別了。
「你先把衣服穿上,有話我倆好好說不成嗎?」我極力勸她。
「你轉過來。」
「不轉。」
「你轉不轉?」
「打死也不轉。」
「那你可別說我沒給你看。」蘇熙的話音落去,沉靜了幾秒鐘,她又接著說道:「現在可以轉過來了。」
我快速的一個甩頭,用近乎眼角的餘光瞥了一下,看見蘇熙確實已經整理好了衣領口,我才轉了過去。當下抹了一把額頭上泌出來的汗珠,看著雙臂環抱在胸前的蘇熙,實在是不知道說她什麼好。認識她兩年多了,在我心中沉澱下的那清秀脫俗的形象,只在短短幾秒鐘之內,就宛如大廈傾倒,轟然之下不復存在了。
但是轉而心中又升起一絲憐憫,暗忖這丫頭的命也真是夠苦的了,現如今攪合到這件事中來,好像又背負了許多她所不能承受的壓力。連她一個被我視為外人的女孩子,現在都好像看透了什麼隱藏在迷霧中的真相,不惜為了一個我至今也感觸不多的大局,竟甘願不顧惜自己的身子。
「你到底想給我看什麼?」我問完之後,臉頰一燙,發現這麼問好像不是很妥。不過好在蘇熙並沒有多想,只是平靜的告訴我,她是想讓我看看她胸口的字。
這我倒是完全沒想到,認識她這麼久,對於她曼妙的身子,我的視線最多也就只到過她脖子以下近乎平肩的地方,再往下我可真的就不曾見過了。
撓了撓頭皮,當下我便問她:「怎麼?你胸……不是……我是說……你身子前面還紋了紋身?」
「沒有啊!」
「那你要讓我看什麼字?」我甚是不解。
「有人在我胸口留了一句話給你……」
「誰?」我趕忙追問。
「小娘們!」
我頓時倒吸一口氣,一時間腦子亂成了一團,想來想去也不明白這叫怎麼回事。合著她帶我來此,根本不是因為小娘們來過這裡,而是這裡偏僻深幽,便於她做一些事罷了。
小娘們臨走之前,除了留在棺材裡的那兩句話以外,肯定還留了別的話給我。他知道棺材裡的話,不但我能看見,司徒武侍肯定也能看見,所以才想出了這麼個餿主意。
我估計留在蘇熙身上的那句話一定是非常的重要,才使得蘇熙執意要脫衣給我親自過目一眼,那為的便是讓我可以親眼一睹小娘們的親筆筆跡,好不生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