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確定,對方兩眼微閉,低頭不語,是由於正在施術的關係,還是對我不屑一顧。總之我這話音落去,他就是一副充耳不聞的樣子。我心想你就繼續裝吧,老子是打不過你不假,可咱明人不動手,術法對術法我也不是拿你就沒轍。
這裡除了林立的棺材,空無一物,地上連跟毛都沒有。手上倒是有塊棺材板,但那是照明用的火把,拿來當棒槌使,在這種環境下,沒了亮光對我來說無異於自掘墳墓。除此之外,我身上再沒有能拿得出手的傢伙。當時徒手掐住這傢伙的後脖頸,他一轉身就給我撂開了。現在如果我貿然跟他動手,估計結果還是自討苦吃,所以我只能設法去斷掉他正在施展的這個術法。
這裡如此之多的棺材,又長年累月的不見陽光,自是一處陰地無疑。地宮陰時進陰時出,我們出不去,劫走蘇熙身子的那傢伙肯定也出不去。如此一來,施展斷通術的三個必須條件,眼下都是滿足的。只要蘇熙還在這地宮裡,縱然不在我的身邊,卻也對我放出斷通術不會有什麼影響。
那口蓋板正在往外迸裂的棺材,看樣子隨時都有可能完全爆開,到那時什麼都晚了。沒有猶豫,我退到「老爹」的身後,手下打出了映照手印。鎖定完了之後,一套斷通術連貫打出,絲毫沒有拖泥帶水,因為時間不等人。
就在我斷開了背後的斷印後,見「老爹」還是不動於衷的低頭站在那裡,心中頓時就慌了。耳中繼續縈繞著棺材蓋板往外頂出時,克服六顆黑鐵鉚釘所發出的吱吱聲。
術法沒成!這不免讓我很是驚悚,要知道這可還是我自學會斷通術以來,第一次失敗的經歷。叫花子傳授的時候,沒有說的那麼絕對,至於斷通術是否也有斷不掉的術法,我不得而知。可是在安東縣城紡織廠車間裡,司徒武侍要我斷掉老族長那個傀儡,所施展的召喚鬼主現身的術法時,我都可以乾脆利落的斷掉。現如今,這個「老爹」所施之術,難不成當真就高深到已經超出了斷通術的能力範圍之外!
其實我最擔心的,不是斷通術打不斷他,而是術法沒成的另一種原因——缺了某個施術必須的三大條件中的一個。
這裡沒有太陽,不容置疑。棺材林立,裡面又葬有屍首,陰盛陽衰也是必然。那麼如果術法沒成的原因是由於缺少施術條件,我就只能認為是少了玉女這條,也就是說,蘇熙已經不在這地宮裡了。
那傢伙帶著蘇熙的身子,是如何逃出去地宮的?難道這裡還有另外的出口?
我眉頭緊鎖,覺得這樣解釋未免有些牽強。設計這座地宮的人匠心獨具,極善算計之能事,既然設下了陰進陰出,陽進陽出的准入法則,那斷然不會再留下什麼破綻給後人去鑽。如果這地宮還有別的出路,能被人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攻破找到逃之夭夭,我覺得明顯是不太可能。
我回頭檢查了一下棺材,發現裂縫已經撐開到巴掌寬了,心下一陣絕望,暗歎這回算是玩完了。這棺材裡的乾屍一出來,眼前這個「老爹」便會如虎添翼,到時候他連司徒武侍都不放在眼裡,我和小娘們可謂真的就要埋葬在這秦家祖殿,常伴列祖列宗左右了。
正在我急不可耐,準備破釜沉舟,以武力強行阻斷對方施術的檔口。頓覺那吱吱聲好像停了,並且還有一會了。我湊近火光定睛上前瞧了一小會,發現裂縫確實沒有繼續擴大的勢頭。我趕緊扭頭去看「老爹」,他還沒有收手,仍舊低頭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這是怎麼回事?他的術法不起作用了!難道我的斷通還是成了的,只是這傻吧啦嘰的傢伙沒發現自己術法斷了而已?
又過了片刻的功夫,我一直緊盯著棺材,確信蓋板沒有再往外移動過半分。那傢伙才突然收了手,背著我長噓一口氣,轉過身來走到那口差丁點就要被打開了的棺材旁。只見他動作極快,非常的有勁道,只用單手狠力的一拍,原本撐開的棺材蓋板就又回去了。
我目瞪口呆,心想這得有多大的力道!一掌就搞定了可能要輪幾十次大錘,才能搞定的六顆黑鐵鉚釘。並且還分寸拿捏到位,蓋板回位卻沒有因其力道強勁而碎裂開來。
弄完了之後,隔著還有些距離,他拍拍手轉身對我冷冷的說道:「事已至此,你還不肯信我?」
我為之一愣,愕然的伸了下頭。這是在責怪我斷了他的術法嗎?那照這麼說,蘇熙還在這地宮裡了!這讓我頓時心中一喜,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他這話聽著,怎麼那麼讓人摸不著頭腦。什麼叫事已至此?你丫的也沒向我表明過什麼啊!除了讓我別問,還是讓我別問,連個稱呼都沒告訴我,這事已至此又該從何說起呢?
我正欲開口反問,對方卻又接著說道:「怎麼?還不肯現身嗎?」
我下意識的左右身後的看了看,指著自己的鼻子問他:「你是在跟我說話麼?」
「有你小子什麼事,滾一邊去!」對方言辭不屑,口氣像極了目空一切的東邪黃藥師。「你竟然心生斷我術法的念頭,知不知你剛才險些壞了大事!要不是那丫頭現已不在此地,你斷掉的可不僅僅只是我的術法,而是你與那小白臉的兩條性命!」
他此話一出,我心中震顫,驚悚之情無以言表。當下膛目結舌,不知該說什麼,突然覺得四周圍的空氣,都變得充滿了詭異莫名的腥味。隨後任憑我一人怔在那裡,「老爹」再也沒有理會過我,而是像個神經病一般的自言自語,對著空氣左一句右一句的。
隔空傳遞念想!我一下子回過神來,在一旁猛的一拍大腿,沒錯,他就是在與某個我看不見的鬼東西隔空傳遞念想。而這個鬼東西,我想很可能就是一直隱藏在暗中,遁入了凝息而不曾現過身的司徒武侍。我現在也可以感知到陰靈的存在,而我眼下卻什麼也感覺不到。試問這地宮裡除了司徒武侍以外,還有什麼鬼東西會沒事閒著蛋疼
的遁入凝息?
由於我聽不見司徒武侍在說什麼,只能聽見「老爹」一方的言談,並且他們之間的談話晦澀難懂,讓我根本摸不著北。那場景就像是在聽某個人對牛彈琴一樣,不過我聽著聽著,越來越確信那個看不見的一方正是司徒武侍沒錯。因為「老爹」提到了密宗和禁術這些字眼,他好像還和司徒武侍或者說是叫花子頗有淵源,雙方不像是初次見面。
我這時候才突然醒悟,可能另一半鬼臉印,就是由隱在暗中的司徒武侍給這個「老爹」補齊的。剛才的術法,那就是一個人鬼合作的陰陽術。當然了,這裡的陰陽術是個泛指,並非那些陰陽術士所用的術法,而是指人鬼協力完成的術的統稱。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講,老秦家的侍通術,也算是一種陰陽術。
這我就納悶了,如果剛才的術法司徒武侍也有參與,那麼術法所節制的對象又是何人何物?想到這裡,我又看了一眼那口棺材,心想莫不是棺材裡的乾屍,是司徒武侍和這個「老爹」想要放出來,幫助我們一起對付劫走蘇熙身子的那鬼物的?
很快「老爹」也不作聲了,估計是談完了,我只聽見他最後說了一句:「你這是孤注一擲,失敗的後果你可曾想過?」
這是一句問話,我不知道司徒武侍是如何回答他的,但是從他的面部表情來看,應該是得到了一個他不願意聽見的回答。並且司徒武侍回答完了他之後,很可能就離開了,他們之間的談話就此結束。
我用心感知了一下,發現仍舊不能感覺到司徒武侍的動向,他應該是還沒有從凝息境出來。這讓我很是納悶,「老爹」的一席話,已經證實了我斷通術失敗的原因,就是因為蘇熙已經不在這地宮裡了。那麼敵人都離開了,眼前這位「老爹」又是你的老相好,你說你還不出來,跟誰躲貓貓玩呢!
「老……不是……你……你說蘇熙已經不在這地宮裡了?」我見「老爹」忙完了,便趕緊上去追問。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雖然明知對方不是老爹,可我還是時不時的會恍惚一下。或許是我太思念老爹了,看見老爹的身軀就在眼前,內心中有一股強烈的**,好似在迫使我將錯就錯一般。
「你斷通失敗,不是已經說明一切了。」他還是那副冷漠的口氣。
我指著他剛才施術時,差點就被他開棺放屍的那口棺材問他:「那你剛才想要用術法打開這口棺材,為什麼突然就中斷了?」
「你眼神有毛病吧!」他極其不屑的瞪了我一眼,「如果不是我用鬼壓床之術強行阻止,現在棺材就真的打開了!」他隨即話鋒一轉,「好在你小子懼我身手沒有對我動武,否則那丫頭就真的要被帶出去了,而你和那小白臉就等著在這裡等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