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輿陰風水師,從不給活人看陽間風水(其實是沒有人請他們),只一門心思看陰間之風水。其實這類人,就跟巫通師在通靈界一樣,都是違背了職業道德,受人唾棄的走火入魔者。所以他們死後,也會給自己修一座小型的捆魂塚來安葬自己,因為活著的時候陰德損盡,做鬼都怕遭報應。
我聽小娘們講了半天,口水都費了老多,一點都沒覺出,這捆魂塚也好,輿陰風水師也罷,跟我們現在做夢都想要的人皮卷有什麼關係。當下我便抬起來一腳踹在他的屁股上,說他在這弄了半天,合著是為了在我面前,展示自己有多麼博學多才,不但盡曉通靈之事,還對風水方面多有涉獵?
「動不動就動手動腳的,十幾年了都改不了!」小娘們頓顯委屈,「你覺得我這時候還有這心思?」
「行了、行了,別在這廢話了,我真的有要緊事跟你說。」我將小娘們拉到一旁坐下,把心裡對於人皮卷之事的最新發現,告訴了他。
我告訴他,通過回憶和叫花子隔牆交談的細節,以及來婦人這邊發現的蛛絲馬跡。我現在隱隱覺得,叫花子沒騙我們,那翻臉比翻書都快的婦人,也並非信口雌黃。其實叫花子說的被人用掉的人皮卷,才是我們老秦家的祖傳之寶,而現在婦人口中所說的人皮卷,其實是另外一張人皮卷,跟老秦家那張,根本不是同一張。
我告訴他,我之所以會產生這樣的想法,一是叫花子沒必要折騰我們玩。如果人皮卷根本沒有被人用掉,他死前想招個門徒的心願也得逞了,我實在是不知道他有什麼理由騙我們。一脈通靈密宗,可憑一師一徒流傳至今,自然是門風嚴謹。師父跟徒弟滿嘴胡言,這實在有違師表,定是宗門所不容之事。
二是那婦人,一聽說我是叫花子徒弟之後,立刻就明白了我們是來取人皮卷的,則說明她那肯定有另外一張人皮卷,只是必須等明天叫花子歸西之後,才能交出來給我們。
對於這一點,剛開始我一時沒能想通,直到那婦人翻臉要驅逐我們的那一刻,我才突然發現,我疏忽了一個極其簡單明瞭的關鍵點。叫花子是通靈界,傳說中的一脈密宗傳人不假,可是你別忘了,他同時還是個懂得運用侍通術的高手。
世上通靈術法,雖有萬般不同,但是萬變不離其宗,基本原理都是一樣的。即使叫花子施展的馭使鬼物之術,不喚作侍通術,叫別的什麼名字,也一定是和老秦家的侍通術有著異曲同工之妙。要想侍通,就必須要有自己的鬼侍,而要和鬼侍簽訂契約,又必須要有人皮卷這一契約的承載之物。所以我推測,他叫花子肯定也有一張人皮卷,說不定那婦人,就是替他保管人皮卷的人。叫花子沒死,東西就還是他的,明天一旦被槍決了,那我這個徒弟,自然就成了他人皮卷的唯一繼承人了不是。
我說完後,小娘們驚詫不已的看著我,我嗨了一聲,說不用崇拜哥,哥從小腦子就比你好使。看我這分析推斷,有理有據,是多麼的鞭辟入裡。如果不是村子受化大革命的打壓,就憑哥這腦子,現在也定是一個北大清華的高材生。
小娘們翻了翻白眼,給我丟過來一個倒彩。說你可拉倒吧,也不知道誰小時候認個字,都天天遭老族長拿戒尺抽屁股瓣子。我一聽頓時笑了,其實我逗他玩笑兩句,也是為了緩解他現在的急切心情。誰成想他還來勁了,一點沒了剛才一聽見人皮卷,差點給那婦人下跪的窘態。
小娘們這時,臉色一變,頓時正經起來。說我推斷的其實也不完全正確,世上除了老秦家的人皮卷,有可能還會有另外的人皮卷,可事情卻並非像我說的那樣簡單。
侍通術究竟是何人始創,現在已經無從考證了,老秦家的侍通術,是祖上傳下來的。雖然術法並不是獨門秘籍,一家所有。但是以人皮卷制訂鬼侍契約的,據老族長所說,只有我南沙通靈秦家一脈如此。
人皮卷是個擁有特定功用的東西,它對於鬼侍擁有極其強大的約束力,所以才被老秦家用來作為鬼侍契約的承載物。但是這種約束力,你不能斷定世上只有那張人皮卷才有,說不定其他的什麼東西,比如某張豬皮卷也具有同樣的功用,也並非不可能嘛。
小娘們說著又去指他畫在地上的千屍墳地宮圖,說這個捆魂塚,佈局巧妙,規模宏大。但是卻一反常態的在茅草屋這個點上,反其道而行,開了一扇本來萬萬不該存在的大門。這可是犯了此局的大忌,也是為什麼婦人敢口出狂言,說只要她在茅草屋裡,就沒有任何鬼物膽敢硬上她的身子。
她確實有這份信心,這話也不是吹牛。叫花子的那個鬼侍,是小娘們至今,聽過見過,最厲害的一個鬼。可饒是如此,你要想憑借一己之力,抗衡成百上千的亡靈邪煞,那估計也會寡不敵眾的。
捆魂塚開了一扇門,這是極其不尋常的事,長這麼大,他小娘們加上這次,只聽說過兩回。原本為了避免數量巨大的亡靈,因怨念積深,而大規模轉型做鬼物邪煞的陰局。如此一來,卻變成了一個專門積聚怨念,催生鬼物的煞局。而坐落在大門之上的茅草屋,就猶如一個瓶塞,掌管著整個捆魂塚的開與合。叫花子的鬼侍,忌憚上身那婦人,其實並不是怕這間茅草屋,而是不想與裝在它這個瓶塞子後面,一千多個邪煞為敵。
小娘們說他當時一聽婦人說腳下有座千屍墳,就一直弄不明白,為什麼這間看似破敗不堪的茅草屋,卻擁有如此驚世駭俗的鎮煞封邪之力。直到他憑借靈覺,丈量出千屍墳的地宮造型,是按照捆魂塚設計的之後,他才明白了其中的奧秘所在。
茅草屋是個塞子不假,但是本身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重點在於,塞子最底端,直接與捆魂塚相連的那一個點。那個點上,一定有什麼不同凡響的東西,可以鎮的住塚內成百上千的邪煞鬼物。
我這時似乎有些明白了,用手捏住他插在地宮圓圈圖案最外端的那根樹枝。拔起
來後,將原本沒在泥中的那一小截對著小娘們,說道:「你的意思是說,真正的鎮邪神器,在地下,在地宮開的那個口子處?」
「沒錯!」小娘們抬頭看了看天,然後語出驚人,說了一番令我頭皮發麻的話。
他告訴我,那鎮邪神器,並非是某種器物,而是一具人的肉身。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那具肉身,便是叫花子密宗門中的一位先人,也就是我的某位祖師爺。其實叫花子確實沒有什麼人皮卷,他可以施展侍通之術,也不需要什麼人皮捲來跟鬼侍制訂契約,因為他自身就是一張活著的人皮卷。
那婦人之所以說要等到明天,叫花子被槍決之後,才會有人皮卷交給我們。那言下之意,分明就是人都還沒死,她總不能現在跑去牢房裡,活活的剝下叫花子的人皮不是!
因為常年生活於捆魂塚的開口之上,飽受陰氣纏身,婦人定是一個活陰人,這揭下人皮卷的活,非她莫屬。活陰人就是沒有陽氣的活人,只有這種人,才能在揭下人皮卷之時,保護皮子不受陽氣所傷。人死之後,自身陽氣並不會立馬散去,在那時候將人皮還熱乎的揭下來,才能留有主人的陽氣。而那殘存於人皮卷之上的主人身前陽氣,便是對鬼侍約束能力的來源,所以取皮子的時候,是斷然不能有其他外來陽氣干擾皮子的。
這實在是太駭人聽聞了,我足足楞了老大一會兒,心裡頓時七上八下的,很是驚悸不安。後來我點上煙,猛抽了好幾口,又問小娘們,他憑什麼做出這種推斷。他告訴我,老秦家的那張人皮卷的由來,老族長告訴他,就是出於一座捆魂塚的開口處,只是當時那守門的,是一個活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