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回到千年以前。
面容出塵的男子,一襲白衣站在桃花林中。那女子素手執劍在桃花紛飛中濺起一波又一波的花末。然後花落,兩個人的目光碰撞,是比這桃花更艷烈的色彩。
過了多少年?
他坐在桃花樹上,依舊吹著那笛,依舊還是那旋律,只是為何,沾染了太多悲涼。花瓣洋洋灑灑間,那傾世的女子舞出了絕代的美輪美奐
直到最後。這思緒纏繞間已是歷經三世。
還是他,不變的容顏,不變的白衣,不變的玉笛,不變的旋律。可是,終究不是她,不是墨玉亦不是蘭心。容顏依舊,傾城絕代。可是那一顆心,再不是為他而跳動。
顧渺貞站在那裡,雪花夾雜著桃花不斷地從眼前身後落下。蒼茫間,他的容顏激起了其他的靈魂,在叫囂著,要她伸手抱住他。抱住在此刻那般令人心疼的他。
可是到最終,沒有踏出去一步。
她只是靜靜地、呆呆的站在那裡,看著他眼眸帶傷的深情,看著他吹奏完收起玉笛走向自己。
「離朔……」是耗費了多大的力氣才得以將這一聲喚出來,帶著她的愧疚和不知所措,卻又是那般的決絕。
他一步上前,在她說出下句話的前面已經是將她抱住。開口道:「別說話,就這般,讓我呆一會兒。」語氣是那樣的無助。就像她便是所有。
顧渺貞正要推開他的雙手瞬間停滯。
她是怎樣一個敏銳的人,豈會看不出他眼中已經快要支撐不住的堡壘?就這般吧。不過是一個擁抱。
他等待了千年三世,她能夠給他的,除了這個擁抱,再也沒有其他。
他的擁抱,那樣的熾熱,連帶著這漫天的桃花,幾乎快要灼傷她的眼,隱約間便是有著淚光悄悄地湧出了眼眶。
這一刻的天地,都那樣的靜謐。
只剩下他沉重的呼吸聲,幾乎快要哭出來的思念。
他沒有那般堅強。他可以為了等她。花上千年,可是他承受不了,眼看著她嫁給別人的事實。
「跟我走,便不用嫁到匈奴了。」他鬆開那個懷抱。紅紅的眼眸誠摯的看著她。只要她願意。他可以帶她到天涯海角。遠離這世俗紛擾。
她沉默了許久,看著他,看著這紛飛的桃花。
空靈的聲音響起。將這雪花給嚇了個激靈。
「我還有許多人要救,我這背上,不止我一人。」她說著,那沉重的臉上卻是綻放出一絲苦笑。
繼續說道:「更何況,我現在想通了前去匈奴的理由。」
他的眼神代替了他的語言。
顧渺貞看著他,說道:「或許你會覺得我是瘋了。但要奪下這天下,我唯有瘋癲。只要嫁到匈奴去,我便有辦法顛覆匈奴朝綱,再不濟也能夠讓匈奴與東齊和平共處。」
她的眼神中,是一個女子本不應該有的深沉、算計和野心。
他突然地抓住她的肩頭,力氣有些大,表情卻是那般的近乎崩潰。吼道:「顧渺貞!這一切是這般解決的嗎?這個天下若是需要犧牲你才能成全,你覺得啟珉他會同意嗎?對,你是瘋了,你瘋在看不清楚所有人的心。瘋在把一切都往自己身上攬。你不是這一切的承擔者,你只是個普通的女子!!你該做的,是在閨房中做女子應當做的事,而不是去為了這一些不應當要你做的事操碎了心,甚至把自己搭上去!!」
好像是第一次,記憶中他對顧渺貞這樣的發怒。
或許是被他嚇了一跳。顧渺貞站在原地,久久沒有說話。肩頭的沉重依舊壓在她身上,那桃花之中卻是映出她的答案。
她輕笑,開口道:「我本便是這樣的人。從來不是一個女子,我不甘任人宰割,我不甘一身才華報廢,我更不願躲在他身後。因此,我要站在他身旁與他共同面對風雨。他愛這江山,我便盡我所能替他披荊斬棘。如今他一切受限,便唯有我揮刀斬去面前虎狼。你明白嗎?我並非一人在獨自戰鬥。無論何時,他都一直在我身旁。」
每一個字清晰地落入耳畔,烙進心底。如同燒紅的鐵,刻下一個又一個無法磨滅的傷痕。
他知道,她的感受。為了心愛的人戰鬥的感受。他何嘗不是如此。與這千年的時間鬥爭,只為了再遇見她。
可是,我在為你戰鬥,你卻在為另一個人揮刀。
人世糾纏不休,蜿蜒曲折。即便守住了人,可還能不失初心?
陽光下,她的眸光似是耀著灼熱的火,燙傷了他。
終究,這一切,回歸了最初的寂靜。
他知道,她不可能會答應他的。即便知道,前路泥濘滿佈荊棘叢生虎狼嚎叫,也終究是停不下這步伐。只是為了那一個人。
她瘦小的背影在視野中漸行漸遠,他卻苦笑。
原來都不曾知道,你柔弱的身軀竟是藏著如此堅強的靈魂。
整整一個月,整個紫禁城陷入了忙碌的狀態。
只是因為最受皇帝寵愛的永樂郡主將要被送到匈奴和親。
東齊上下無不震驚。
宮人們忙的頭暈眼花置辦著隆重的嫁妝,喜慶的紅色卻是痛到幾個人心中完全的癒合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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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班師回朝的坤孚,臉上還擱淺著傷疤。襄王,啟瑒還有呂維皆是跪在殿中。少有的同枝連氣求著皇帝收回成命。可惜聖旨已經是昭告天下,要如何才能收回。
在這一片混雜中。顧渺貞卻是完全的釋懷。
初春時節,萬物淺淺的復甦。枯萎了整個冬季的樹木開始偷偷的綻放出嫩綠。
顧渺貞逗弄著院中花草。看著身後挺著個大肚子的夏七璃和素手無措的芒兒。卻是笑出聲,說道:「這樣跟著我已經足足有二十日了,你們不嫌累我都覺著累了。幹嘛?是怕我想不開輕生?」
夏七璃蹙眉,由於行動不便,只能由婢女扶著站在原地,說道:「貞貞只要你願意,離朔就能夠帶你離開的,避開這一段時間,之後再回來不就可以了。皇上那麼疼愛你,也不會對你多加追究的,你又何苦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