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話,將眾人剛剛才點燃的希望一瞬間撲滅。
顧渺貞手腳已是冰冷,卻是再如何涼也不及此刻心中悲慟的半分。
夕陽沉沉落入山間,燈火光影間,滿是化解不開的愁緒。
顧渺貞坐在桌上,用過晚膳。看著眼前離朔他們為她抓的藥,以前極為怕苦的她,總是要拖延許久才肯服下。如今卻是堅定地望向離朔,說道:「我手抬不起來,便幫我一把,餵我服下它。」
離朔雖是點頭,卻仍是擔憂,看著她一口直接將藥嚥下去,明明就是反胃的模樣,卻是死也不肯吐出來。說道:「我去給你拿些蜜餞來罷。」
說著就想要放下手中藥碗。顧渺貞連忙阻止他,說道:「不用了,蜜餞只會削減藥性,我沒那麼多時間來調養身子。」
那瘦弱的臉上是一股不屈不棄的信念。看得他一怔。原來一個人可以如此堅強,能夠克服掉長年累月間早已形成的習慣。而這股堅強,僅僅是為了她心中的那個人。
淺淺的垂下目,擋住他眸中的苦澀。他知道,這一世,是無法奪走她的心了。
她愛著那個人,那樣深切的愛著,可以不顧自己的性命四日不眠不休,可以在此刻為了多一點尋找他的時間而克服掉以前的習慣。這樣的愛,恐怕是無人能夠動搖半分了的。
心中思緒已是風起雲湧,臉上卻還不能讓她看出半分破綻。就這般一勺一勺的餵著她將那一碗聞著就足夠苦的藥喝下,看著她為了另一個人萬分忍耐的模樣,卻是浮上一抹苦笑。
放下碗將她抱到床榻之上,說道:「你先好生睡一晚,明日再來打算尋找啟珉的事。」
顧渺貞點點頭,乖順的任他抱著放到床榻之上。心中滿是啟珉,便也是不曾看見離朔那早已壓不住的悲切。
你在為一個人悲傷,自會有另一個人為你悲傷。世上因緣便是如此,冥冥之中便是一個環,繞不開走不出。總有人為人悲傷。
看著她躺在床榻之上若有所思的模樣。他再沒有說話。輕輕推開門便是走了出去。
翌日。
或許是因為心中都是放不下啟珉的事,所有人即便是四日來不曾歇息過,在這客棧中也是無法安穩的睡下。一大早便都是起了床。
顧渺貞喚小二傳來早膳和房四寶,在自己的房間開始鼓搗了起來。
其餘三人在大廳中一邊用著早膳一邊猜測著顧渺貞到底意欲何為。
然後在一炷香之內。顧渺貞手執一幅畫卷。臉色稍緩的走出。
三人看著她。啟瑒開口說道:「便是打開來,我們瞧瞧罷。」
顧渺貞也不推脫,手一鬆。那畫卷之上的內容便是展露在眾人面前。畫中人一襲青衫,面容俊朗,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週身溫潤之氣撲面而來。單單負手站在那裡便是讓所有人為之傾倒的力量。
彷彿就是要從畫中走出一般栩栩如生。
三人驚歎,以前只知她描摹事物厲害,如今才知曉連人都是畫的如此逼真。
殊不知,心中滿是他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才會將畫描摹的如此神形俱在。
畫下之人如何,便是全看畫師對其心態如何。以心血灌注筆下,那人神態自然是無可比擬的。
啟瑒心神一痛,看著她開口道:「你是想要靠這幅畫來尋找他的下落?」
顧渺貞點點頭,說道:「這至少比我們漫無目的的尋找要好得多。」
啟瑒接過畫,喚來小二執筆墨,揮筆而下,便是寫上一行字,「知其下落者,煩請告知城北『留客居』,酬銀百兩。」
顧渺貞看著他收筆,點點頭:「方纔是覺著少了些什麼,現下好了。」
一行人出門,尋找著路邊的畫師。顧渺貞將畫放在畫師面前,說道:「照著這幅畫描摹五十份。你先前的客單全部押後,我們自然會付你絕對的酬勞。說著,一錠銀子已經是擺在他的面前。」
畫師一愣,見這一群人面容絕佳氣質非凡,便知絕非常人。也是不敢去招惹,只能唯唯諾諾的應下。
之後又是拿著他臨時畫下的畫像四處去找其他的畫師,整整一日,他們騎著馬,走到哪裡便是將畫像張貼在哪裡,看到畫師便是要求描摹。他們的目標是要整個渭城沒有一個地方會漏下。
從日出到日落,再到月上中天。他們的足跡踏遍了大半個渭城。
第二日第三日,依舊是四處張貼畫像,遇人便問。
回到房間,小二已經是打來洗漱的水,顧渺貞將腳放進盆中,只覺就快要抬不起來。
這些時日的運動量早就超過了她原本身體的負荷。
可是只要還有一股不服輸在,她便是決不放棄。
腳上逐漸傳來舒適之感,早就囑咐過小二加進藥材現今泡在盆中。那從腳底傳來的暖意,漸漸地驅散了幾日來早已負重不堪的疲勞。
顧渺貞盯著腳下一片漆黑的盆中,卻是兀自出了神。
啟珉,如今你在何方?
是否還安好?
我求你,一定要活著,一定。
這是她最卑微的願望,只求他活著。至於會否出現其他的情況,她已是不在意了。
&nbs
p;第四日,眾人的情緒明顯已經低落很多。這般撒網的方式都是無法得到他的下落,看來,或許他已是不再渭城,亦或許,已經……
只是所有人都不願相信那個或許。
離朔看著平日裡智謀絕佳的兩個人在此刻心神不定根本無法拿主意,便是深深歎口氣,說道:「若是今日再沒了消息,我們便是明日一早出發去下個城鎮。總在這裡耗著也並非良策。」
顧渺貞和啟瑒皆是垂眸思慮,半響後才是艱難的應下。
都知道,此去何意。
村莊下游的首座城鎮便是渭城。若是被水沖走,漂流之地只可能是渭城,換句話說,有生還可能的地方,只有渭城。
在渭城無法找到人,那九成的幾率都是被掩埋在厚厚河沙之下。
可是因為對一個人的感情太過深厚的時候,情緒便會操控你去偏執那微弱的一成。
顧渺貞拿著筷子的手無法自抑的顫抖,她在害怕。經歷過無數生死關頭的她,在朝堂之上咄咄逼人的她,一手將人逼上絕路的她,在害怕。
害怕失去她這一生摯愛,也是唯一愛著的男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