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夏的日光,雖不及盛夏那般熾烤的人焦灼難耐,但也是著實的刺眼和煩悶。
屋內被金光填滿,在阿夏的服侍下,顧渺貞洗漱完畢。
她彎腰拾起那片梧桐葉,綠意尚盛的葉片靜靜地躺在她潔白的掌心,就想是一塊完美白玉上的裝飾物。
『月花居『向來只有東廂房才會有梧桐。而那邊一律是男客入住。
她細細的思量,將那枚梧桐葉輕輕的放在桌上,像是怕摔壞它一般。
待得她下樓時,大廳中已是坐著裴靜一行人。未上飯菜,神色間略顯擔憂。
她疑慮片刻,抬腳走去。
還未走近,裴靜見到她便是釋然一笑,連忙起身,開口道:「今早才知顧兄竟是遭遇那番突襲。雖甚是掛念,卻也不敢就此將顧兄從睡夢中驚醒。如今見你安然無恙,倒是放了心。」
顧渺貞回以友好一笑,說道:「裴兄這是說哪的話,你們心中能掛念著在下,這已是頗令在下感動的了,何需多言?」
一束目光一直凝在她身上,她便也是順著那目光回望,卻見顧沐風略帶詢問的目光。然後目光驚鴻一瞥卻見他肩頭掛著的梧桐碎葉。瞬間明瞭,卻是不知該做何表情。
她一笑,說道:「在下毫髮無傷,各位莫要掛心了。」
一直在旁的慕靈鬆了一口氣,說道:「真是慚愧,說起來我們這幾人武功還不低。竟不能及時救你出來。」
「你們又不是順風耳千里眼,若真的知曉了,那才奇怪呢。」顧渺貞打趣道,一邊走到一個位置之上。
風犰一拳搭在她肩頭之上,說道:「真是嚇死我了。不過沒事就好。」
幾番寬慰之後,眾人終於是用起膳來。
直到這午膳將近尾聲時,慕靈放下手中碗筷,目色有些寂寥的說道:「其實,慕靈有事想要告知二位。」
顧渺貞見她神色,心知並非小事。便也是停箸。微微抬顎。開口道:「但說無妨。」
慕靈幾番張口才說了出來:「其實,我與師弟待會兒便會離開。師傅一向不許我二人在城中久留。」
此話一出,顧渺貞掩下眉目,眸中欣悅得逞一閃而過。留下的是不盡的挽留之意。她開口道:「不可再留?在下還說同裴兄帶姑娘領略這涼州繁華呢。」
裴靜亦是一臉的惋惜。說道:「顧兄所言甚是。好不容易遇到幕姑娘,風兄弟這般直爽投性之人,怎這般短淺時日便要離開?」雖這般說。但心中早就把顧渺貞這隻狐狸說了幾通。
見慕靈神色頗為為難。風犰也是不再說話,只是看著顧渺貞身後阿夏的身影,分外的不捨。
顧渺貞提出一個建議:「既然如此,幕姑娘可否帶我與裴兄去見見令師,我二人也好拜訪一二,這樣一來,阿夏也可隨行。如何?」
風犰蹙眉思索,似在考慮這個建議的可行度。慕靈卻是一口回絕,神色堅定,說道:「不可。師傅一向厭倦塵世紛爭,所以歸隱山中。所以,恕慕靈無法答應公子的要求。」
顧渺貞滿不在乎的聳聳肩,笑道:「幕姑娘何須著急,在下不過說說罷了。既然如此便也是只能送別二位。」
慕靈見她如此快的便不做糾纏,亦是十分的感激。開口道:「多謝了。」
風犰沉著一雙眸子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半個時辰後,他二人便是收拾好了行裝,準備上馬離城。
顧渺貞站在她兩人兩馬面前,但笑不語。
未過一會兒,小廝牽來白子。裴靜看著她。也是明白她的用意,也是吩咐小廝牽了兩匹馬來。
慕靈和風犰,神色疑問。
顧渺貞一邊翻身上馬,一邊開口道:「浮雲遊子意,落日故人情。顧某便與友人共同策馬一番,來聊表自己不捨之意。」一襲藍灰色衣衫,低沉典。動作行雲流水瀟灑不凡。
慕靈一笑,坐在馬上拱了拱手,真誠的說道:「慕靈此生之幸能與二位結識,若他日二位有難,慕靈必定相助。」
顧渺貞回以抱拳,心中嘀咕,讓你帶路便是幫助了。低下眉目間,見一旁的阿夏嘟著嘴,十分不悅的模樣。她一拍腦袋,輕笑道:「我錯了,居然忘了你不會御馬。可是,我並不會載人啊。這樣吧,風犰,可能交給你?」
沒待阿夏說出一句話,顧渺貞已經自顧自的給八婆完了。
風犰見顧渺貞壞笑的眼神,卻是粲然一笑。心神蕩漾,對著阿夏擠眉弄眼的說道:「看來你只能坐我的馬了,不然就會被一個人留在這裡。」
阿夏臉上的嫩肉擠在一起,頗為的不爽,嘟著嘴看向顧渺貞,說道:「郡……公子你明明就會的。」
誰知顧渺貞裝傻充愣,蹙眉疑慮許久,這才開口道:「嗯?我怎不知我會載人?」
此話一出,阿夏差點沒氣出血來。以前只覺得顧渺貞的厚顏無恥倒是挺有趣的,如今落在自己身上,方知那種苦在心頭卻難訴的無奈。
談笑間,裴靜的馬已經牽來。她和顧沐風紛紛側身上馬。
如此一來便只剩下了阿夏一人還留在地上。顧渺貞不願載她,明顯是有意撮合她和風犰,這樣一來,外人更不可能拂了她的意。看來,只有與風犰一同了。
她抬眸一看,那個少年
意氣風發的坐在馬上,清秀俊逸的面容帶著不染污穢的純淨,日光下竟是那般的刺眼。微風徐徐走過,牽動他額前細碎劉海,像是迷了人的心一般,猛地跳動起來。
俏臉一紅,走到他馬旁,嗔怪道:「若不是公子,我是不會與你共乘一馬的。」
風犰喜上眉梢,伸出一隻手遞向她,開口道:「我知道我知道。」
順著他的力,阿夏一下穩坐在他身前。
他的心跳有些急促,透過夏日單薄的衣衫不斷地襲擊著阿夏薄防的神經。
一張妖孽的臉掩在窗戶的陰影中,默不作聲的看著那抹藍灰色倩影灑脫離去。鳳目中閃現出一絲勢在必得的決心和一抹詭詐。
駕馬出城,一片翠綠映入眼前。一列列行道樹分列兩行,恭敬的站在旁側,低眉順目的看著人群經過。綠意中,是風犰和阿夏相互明達的心意,也是阿夏圓圓眸中,掩飾不及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