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輕的腳步聲靠近,她略微轉頭,便見那個翩然入畫的青衫男子正面含淺笑,帶著一世的春風向她走近。
身後小廝畢恭畢敬的將早膳放置在了桌上。
二人坐下,她正欲起筷,一勺清粥已經到了唇邊。緊接著是他低沉而迷人的嗓音:「你一向胡亂吃東西,現在好生調理一下。日後我去治水,你也必須先喝粥。」
心中暖流流淌過全身,昨夜那冰涼的血似乎開始回溫。
她靜靜的看著眼前淡笑如風的他,朱唇微啟湊近了那裝著清粥的勺。與此同時,淚水奪眶。映射著這個世界的深沉愛意。
總是如此,這個事事都是頂號的男子,這個被世人譽為最佳夫婿的男子,這個在官場上深沉如海的男子,這個在自己面前毫無偽裝的男子。總是在她最無所適從的時候出現,總是能夠洞悉她心中的想法,總是能夠如此的體貼入微。可是她,能為他做些什麼?
輕輕放下勺子,蹲到她身側用錦帕替她抹去那奔湧而出的淚水。語氣寵溺的道:「傻瓜,哭什麼。」
她紅著鼻頭,用力的一吸,就像是一個孩童。可憐兮兮的看著他,說道:「早些回來。」
這個模樣倒是逗樂了他,嘴角笑意蔓延,開口道:「為了你,我自然得早些回來。」
================================一醉樓。
芒兒這幾日忙於應付顧渺貞那落葉掃秋風一般的買進速度,早就累的精疲力竭。此刻,她眼皮沉沉的坐在閣樓的窗前,看著眼前摞成一座小山的賬簿,想死的心都有了。
難怪顧渺貞從很早開始就教她經營賬記之法,原來早就是這般狼子野心。還真的是她天真什麼也不知道,屁顛屁顛的學習,現在好了,被顧渺貞弄來當這個累死人不償命的掌櫃活,掌管著手下盛京數十的店舖。
「呼~~」深深的吐了口氣,捉摸著兩日未見顧渺貞了,一定要讓她給自己多找兩個幫手,不然這樣下去,自己總有一天得累死。
回了親王府,才發現一路上氣氛都壓抑的讓人難受。向婢女一詢問,這才知道竟是夏七璃出了事。
雖然有些可惜那樣一個正值妙齡,而且將要出嫁的女子竟遭此變故。但是一想到她有可能是那一派的細作,心中的憐憫又是淡了些。
三日時間說快不快,說慢不慢。
啟瑒借病推辭不上早朝不參議政,只是日復一日的在夏七璃的身邊跟她說著話,渴求著她的甦醒。他的胡茬刺啦啦的冒出,整潔不再,只是那愈發彌久的恍惚,讓人看得於心不忍。
芒兒依舊忙著處理生意上的事。這期間,『聽雨閣』已經憑借顧渺貞的手段以區區百兩盤下。
只是顧渺貞無心去管理,她總是坐在湖邊,舉著一根魚竿垂釣,經常是一魚不獲,她卻總是樂此不疲。
沒有人清楚她想要幹什麼,只是以為她受的打擊太大,從此閒來垂釣碧溪上罷了。只有她自己清楚,這段時間想明白了太多事。
她對啟珉說:「等你治水歸來,我便找吳老前輩為我易容,嫁與你,可好?」
他只是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頭,說道:「委屈你了。」
她知道,她不委屈。在太多的變故面前,她只想盡早的嫁給他,不想再有任何的變故了。
第四日的陽光來得比以往更加強烈。
樹葉早已從青蔥變成翠綠,長成遮天蔽日之狀。蟬蟲的叫聲聒噪不休。
啟珉緩步走來,向坐在湖邊的顧渺貞伸出手。
顧渺貞愣了愣,毫不猶豫的抓住。
兩個人坐上馬車,逐漸地遠離親王府的僻靜駛入了嘈雜的大街上。顧渺貞輕蹙了眉,有些時日未曾接觸到喧囂的環境,倒是有些不適應了起來。
啟珉在她額上輕淺一吻,開口道:「你就在車上看著。」
她微微頷首,便見他起身下了車。
纖手撩開車窗幕簾,入眼的,是「寧國侯府」四個大字。
瞳孔驟然緊縮,手掌攥的緊,因憤怒而抖動著。
寧國候,害我娘親的賬還未曾與你算,卻膽敢再來動我的人。當真是想要早入地獄了。
她這邊憤恨的觀望著。
啟珉那邊一下車,立馬圍上百名甲冑,寒光凌凌,在日光的照耀下卻是攝人心神。
他風輕雲淡的站在府門口,淡然的看著被壓出來的寧國候,臉上依舊是那似笑非笑的弧度。
微微的拱了拱手,開口道:「本王多加攪擾了,抱歉。」雖這般說著,眸中哪有半分歉意?
寧國候抬起血色滿佈的雙眸恨著啟珉,開口道:「本侯與你有何深仇大恨,你要我全府人頭落地?」
他輕輕抿笑,而後開口道:「要怪就怪你的寶貝女兒害得我最愛的人傷心。」聲音捲著春風,帶起溫潤四溢。
寧國候匆忙回頭卻不見寧嫻蹤影,頓時暴跳如雷。衝著啟珉又跳又叫:「嫻兒呢!!你把她弄到哪裡去了?!你個狼子野心衣冠**。」
他雙手負於身後,直直的站立於烈日下,陽光傾注而下,在他身上卻是濺起一陣柔光,宛若謫仙。
對寧國候的怒罵置若罔聞,他一笑度之。回頭對他說著:「誰令她心痛半分,我就讓那人心成
兩分。至於令千金,你放心,她還另有安排。」
這場鬧劇持續了整整兩個時辰。
這一夕,讓整個盛京瀰漫著一股緊張的意味。堂堂世襲侯府,竟在這一夕之間土崩瓦解,何以讓人不心驚?
顧渺貞坐在馬車上,眼中那男子溫潤如風,舉手投足間都是讓人無法移目的絢麗。
他做到了,短短三日,將這堂堂侯府弄的家破人亡。她眉目漸漸的柔和,這才是她愛的男子,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回到親王府時,另一輛馬車早已等候多時。
顧渺貞被啟珉扶著下了車,在啟珉的示意下,她打開簾幕一看,竟是被五花大綁的寧嫻。
她忽然的大笑起來,如魔似狂。「我就知道是你。我就知道。」
等她笑夠了,這才緩過神來。走上馬車,一把扯開了寧嫻的眼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