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四姨娘僅存一息之時,有下人大聲叫道:「老爺來了,老爺來了。」
她本來死氣沉沉的目光中就立馬燃起了一絲光,終究還是來了嗎?十幾年夫妻,你終究還是不會眼見我死去的。
顧渺貞一聽,立馬上前,整個人撲在四姨娘身上,弄得所有人都呆住了。
打板子的小廝為難的說到:「二小姐,您還是讓開吧。」
顧渺貞看著王晴:「大娘,四姨娘是有錯,但罪不至死,還請您念在往日舊情,放她一條生路罷。」語氣懇切,說的好似她與四姨娘有多深厚的交情似得。
王晴看著顧渺貞,眸光閃爍著,這個賤蹄子又想玩什麼花樣?她不是一般的人,自然知道顧渺貞絕對不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還想著,旁邊的顧芸已經奈不住氣,開口道:「打啊,她自己撲上去的,那就是自找的。給我打。」
旁邊的三姨娘卻是看得真切,這個顧渺貞果真是個耍手段的好手。如今老爺來了,她就撲上去了。
夏七璃和顧沐風也是一驚,連忙上前擋住了顧渺貞:「你們誰敢動她。」
三姨娘也是見風使舵的立馬跪下:「姐姐,你就饒了四妹罷。」
四姨娘把這一切看在眼裡,看來方才不是顧渺貞不肯救她,而是時機未到啊。
場面頓時尷尬了起來,執板子的小廝們,眼見這小姐少爺的都在面前,哪裡敢打下去。三姨娘也在一旁苦苦的求著情。
王晴方才未聽見顧升來了,因此此刻也十分奇怪,臉色揪著,不知是該打還是該放。
就在此時,眾人聽見了顧升的聲音傳來,怒氣滿滿,聲音大的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清楚:「放了冬雲。」
王晴一驚,這才終於明白了這些人的所作所為,看著顧渺貞的眼神卻更加幽深。
眾人讓開一條路,顧升就風風火火的快步而至。只淡淡的瞥了一眼王晴,那眼中滿是淡漠,似在說著簡直是沒事找事做。
王晴心中一疙瘩,便走上前:「老爺,這不是。」
話還沒說完,顧升就一巴掌甩在了她臉上:「不過是一個金墜子你就要人命,你可真是我的好夫人。」語氣之惡劣,生生打碎了王晴的心,眼眸泛著淚光,卻倔強的憋了回去。
她一手捂著臉,盯著顧升說道:「我記住你這一巴掌了。」說著就憤然而去。她是五品官員的女兒,樣貌也算是出挑的,想當初顧升追求她的時候那叫一個情真意切,郎情妾意。所以她才會回拒了父親安排的與四品官員嫡子的婚事,轉來下嫁他這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官。
然而時至今日,終究是抵不過歲月荏苒,不問一句的便咬定是她的錯。她跑到了池塘邊,看著滿池幽然的池水,目光異常毒辣,顧渺貞你個賤蹄子,我會讓你想你娘一樣,受盡屈辱後離開這個人世。
顧渺貞還輕輕的掩在四姨娘身上,顧升就滿臉怒火的走過來,說道:「你最好是能留住珉王的心,否則你讓我堵心的一切,我都會讓你好受。」他從來都不喜歡這個女兒,應當說從來就沒有將她當過女兒。他覺得,這麼多年,養她長大已經是對她最大的仁慈了。
顧渺貞目光平靜,面色平和,說道:「這是自然,不勞顧升大人費心了。」
顧升聽完,冷冷的從鼻腔發出一聲冷哼便轉身離去。自始至終,從未關心過四姨娘半句。
四姨娘剛才的那一絲希望在眸中瞬間崩塌,這就是她以為可以托付終身的男人,這就是她一心伺候的男人,這就是那個曾經甜言蜜語的男人。終究是一場虛幻,破碎在了流年間。
取而代之的是恨,她很,恨顧升的無情無義。她恨,恨王晴的心狠手辣。她要報仇,她要把這虛廢的光陰奪回來,她要看著那兩個人不得好死的模樣。
顧渺貞撐了這麼久,已經是有些支撐不住了。她額頭出了冷汗,還是勉強的開了口:「四姨娘,沒事吧?」
四姨娘聽得顧渺貞的聲音,眸色有些複雜,雖然她知道顧渺貞為她擋板子是在逢場作戲,可終究是顧渺貞救了她,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虛弱的開口道:「無礙。」
顧渺貞一聽她還沒事,就安了心,畢竟,她可要利用四姨娘以後來對付王晴呢,不能讓她的一番謀劃就這般泡了湯。
夏七璃看著顧渺貞,眼神中卻是更加的佩服了,她從未參與過這些個深閨爭鬥,但是眼見著今日那情形,和顧渺貞孤身作戰的模樣,她突然就明白了。這個時代終歸是不屬於她的時代,她卻遇見了一個能夠在這個時代中依賴的人。
她和顧沐風一手扶著顧渺貞站了起來。顧沐風正打算送她回房,三姨娘就走上來,對著顧渺貞說道:「渺貞,以前是三姨娘的不是,以後咱就是一條心了。沐風,去送你姐姐回房。」見風使舵的人向來不少,要能將舵使向一個正確的風向,那才是真正難的地方。而經過這次,她已經是看明白了顧渺貞的城府,算無遺策,滴水不漏,那是她們都要俯首稱臣的手段。四姨娘明顯和顧渺貞已經連成一線,還是最堅固的那種生死關係,若此時不向顧渺貞投誠,只怕下一個死的就會是她了。
顧渺貞聽著,輕輕一笑:「三姨娘看得起渺貞,是渺貞的福氣,你還是去看看四姨娘罷。」她清楚三姨娘是個什麼樣的人,此番投誠也在她算計之中。現在,這一條線上的敵人只有一個了,王晴。之所以無論顧芸,完全是因為那就是個繡花枕頭,還是個不怎麼好看的繡花枕頭,至少比起顧渺貞來說。
直至顧渺貞回了房,躺在了床上,她一直緊繃著挺著的身軀才終於放
鬆了下來。
今日上午這場鬧劇,她一直以一種平淡而高傲的態度立於眾人面前,眾人之言她妖媚惑人,肆意高傲。卻無人知曉她到底忍受著怎樣的痛。
一寸一寸被鋸開的疼痛,都還殘留在身上,讓她連伸直了身軀都是那般艱難。可她終究輕笑著,把一切閒言碎語隨風淡去,把一切的痛楚嚼在了笑容之後。
顧渺貞是這樣的人,她寧願背負著罵名,也不願讓別人以一種可憐的眼神來看著她。她高傲,猶如高山上的曼珠沙華,美麗的招人惡語,卻終日忍受著寒風沐雨,把最高傲的姿態放在世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