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21歲即將滿22歲的時候,我的人生遇見了一場大火。
大火來勢兇猛,熊熊的火舌,差點將我整個人生吞沒。
那是我剛到黎陽的公司不久,作為實習生的我,跟著其他學校校招過來的一群實習生在黎陽他們家的公司的倉庫裡做著一個小小的倉管。
我至今都沒能想明白,那場大火,是人為還是意外,但是不管是怎樣燒起來的,我和黎陽原本分離的命運,卻因為這一場大火再次交錯在一起。
再一次見黎陽,對我來說,他完全就是一個陌生人的模樣,我想黎陽當時應該很痛苦,不能和我提起以前,自己卻總是無法抑制的想起過往的記憶。
我和黎陽再次走到了一起,可是黎陽卻對我疏離了很多,我恍惚間想起很多次他看我的眼神,我敢肯定,他是愛我的,還愛著我的。
也許是命中注定,再一次重新發展的我們,又再一次遇見了上一次的劫難。
尤思萱出現了,和當初許安如一樣,帶著一身決然,擠入我和他平靜的生活。
可是,上一次放棄了許安如的黎陽,這一次,他不會再因為我而放棄尤思萱了。
而我,我想我也不能跟黎陽在一起了,穆紫其實一直都說錯了,她說我是個受害者,其實並不是,許安如才是受害者,她才是!
如果我當時不那麼步步緊逼,許安如也不會決然的從21樓跳了下去,如果當時我稍微讓著她一點,就不會有這樣的悲劇。
我是個罪人,這樣戴罪的我,怎麼配擁有幸福?
我從記憶裡回過神來的時候,臉上已經潮濕一片,江雨凝站在我的面前,臉上也是我這樣的洶湧。
即便是哭起來,她依然還是那麼的具有美感,我蹲在地上,她遮住了我面前的陽光,逆著光的江雨凝,全身鍍了一層金色的陽光,和我灰暗的心境形成了那麼鮮明的對比。
江雨凝輕輕擦了擦眼角,恨恨的說,「葉闌珊,我和江雨凝的感情,並不比你和穆紫的淺」
她說,「都是因為你,因為你,她年紀輕輕就」
後面的話語,她哽咽著沒有說出口。
顧辰走過來,將她拉走,他看了我一眼,和當年在學校的湖邊時候一樣,那樣的憐憫,同情,愧疚,還有不忍。
我很不能接受這樣的眼神,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我忽然站起身來。
在他們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轉身就跑。
我才跑了兩步,我的眼淚就大顆大顆的滑落了,因為身上還穿著病服,可能是怕我攜帶了什麼致命的病毒,或者是懷疑我是精神病院跑出來的瘋子,人群自覺的給我讓出一條道,避之不及。
對於這些給我讓路的人,我很是感謝,於是,也越跑越快,可是,我卻沒有終點,也沒有方向,我就這樣漫無目的的跑著,我不知道我要去哪裡,我只知道,我要逃離這裡,我要逃離這讓我痛苦的一切!
風景在我的眼裡都變得模糊了,迎著風的眼睛,酸澀得連睜開都有點困難,我的腳步停不下,不停的向前,向前,然後,我忽然聽到一聲尖銳的急剎聲。
一輛奧迪停在離我僅有十多厘米的地方,穆紫從車裡走出來,看到失魂落魄的我,破口大罵:「葉闌珊,你不要命了也不要害我啊,撞死了你我還要負責呢!」
我被她罵得清醒了幾分,看到周圍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圍堵上來的人群,才意識到自己這是在馬路中央。
穆紫狠狠的白了我一眼,就將我塞進她的那輛奧迪裡。
一路上她和我說了什麼我都沒有聽進去,我整個腦袋都混亂了,滿腦子都是許安如墜樓而亡的場景。
到醫院門口的時候,穆紫看到我,終於忍不住凶了我:「葉闌珊,你要是想進精神病院,你就儘管這樣頹靡不振啊!」
我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什麼都沒說。
因為我的身體沒有太大的問題,在醫院做了一個全身檢查就出院了,出院的時候,醫生看到我茶飯不思的樣子,有點擔憂的問穆紫,「葉小姐看狀態不是很好,要不留院觀察幾天?」
我的腦袋在這一刻忽然清醒,這是要把我送去精神科啊,那樣的地方,不是精神病都要整出精神病的。
我連忙搖搖頭,扯住一抹虛弱的笑,「沒事的,醫生,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醫生有點不可置信的看了看我,但是怎麼看我都是一副微笑著的樣子,於是也只能讓我出院。
出院後,穆紫請假了好幾天,特意照顧我,這期間,黎陽沒來過一次。
我想他應該也是不會來了的吧,他已經有尤思萱了,不是嗎。
我在家悶了好多天,有一天,我忽然問穆紫,「穆紫,我是不是很罪孽深重。」
穆紫愣了愣,笑著搖搖頭,「怎麼會,闌珊你怎麼會罪孽深重呢?」
我看著她,像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一樣:「可是,我害死了許安如!」
「闌珊」,穆紫打斷我的話,「過去的都過去了,何況這也不能怪你。」
我只是朝她虛弱的笑笑,我想起那天黎陽抱著尤思萱離開的天台的場景,他的眼神那麼的痛苦卻又那麼的憐惜。
我想,好不容易上帝又送了一個許安如
去他的身邊,他肯定會很珍惜才對吧。
只是,我沒想到我還會再遇見他。
在穆紫好說歹說,嘴皮子都差不多磨破了的時候,我終於同意跟她出門去走走。
可是事情有時候就是這麼的巧合或者不巧,我偏偏在下樓的時候,遇見了黎陽。
我忘了,尤思萱住在穆紫家附近。
看到我,黎陽愣了愣,然後轉身打算離開。
我的心口忽然一痛,那句「黎陽」,就這樣不由自主的叫出口。
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叫住他,也許我只是看到他的背影,忽然很傷感吧。
黎陽卻因為我那一聲叫喚,停下了腳步。
「有事嗎?」,他說,「我下來給思萱買水果,她還在等我回去。」
就好像千萬根細細密密的針從心口穿過,我的胸口猛地疼了一把,疼得狠,也疼得久。
我的腳步挪動得很緩慢,慢到我在這短短的幾步路裡,想起了我和黎陽的初見,想起我們的情竇初開,想起我們的糾葛,當然,也想起了那些不快樂的元素,比如,許安如,比如,尤思萱。
我問他,「你恨我嗎?」
黎陽的身子顫抖了一下,半響,說道,「那不怪你。」
我說,「既然不怪我,不是我的錯,那為什麼你要躲著我?」
「思萱還在等我,我先走了」,黎陽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冷冷的扔下這一句,就朝前方走去。
我一把拉住他的手,「黎陽,你」
我才發現,原來一個人在極致心痛的時候,是說不出話來的,即便我心裡有千言萬語,即便現在只有我和他,可是,我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黎陽輕輕撥開我的手,用背背對著我,語氣那麼彷徨:「葉闌珊,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我們,再也不可能了!」
他說完,就往商店走了過去。
尤思萱從樓下下來找黎陽,看到淚流滿面的我,莞爾一笑,大搖大擺的走了過來。
她有點嘲諷的說:「葉闌珊,我要是你,我就從21樓跳下去了,做了那樣的虧心事,也就是你還能活得這麼心安理得。」
我呆滯了好一會,回過神來,淡淡的回她,「跳樓這樣的事,只有你們兩姐妹才做得出來。」
尤思萱的臉色大變,眼睛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但是想到自己是個勝利者,又笑了起來。
尤思萱得意洋洋的走過我的身邊:「你真傻,四年前你輸給我姐許安如,這個教訓還不夠讓你成長麼,只要是我們姐妹倆看上的東西,我們從來都不會拱手於人。」
她說完,就朝著黎陽離開的方向走去,我杵在原地,眼睛可能被沙子迷了眼睛,一陣酸澀的疼痛。
穆紫抱了一堆零食從超市出來的時候,看到我這個樣子,嚇了一大跳。
我看到她想要問我,卻又不太敢問的樣子,主動交代說風太大了。
這個理由很牽強,我相信穆紫一眼就看出來了的,但是她沒有拆穿我,只是朝我笑笑,然後挽著我的手,往我的手心裡死命的塞東西。
夜色就像一塊柔軟的絲綢輕柔的披在我們每個人身上,霓虹映照著穆紫的臉,看上去很動人。
良辰美景,火樹銀花,可是,我卻在這樣的時刻滋生了一個強烈的念頭。
我握著穆紫的手,我說,「穆紫,我想換個城市生活。」
穆紫的手緊了緊,不發一言。
我們就這樣手牽著手,誰都沒有說話,我們都沉默著,彷彿一個世紀那麼長。
我看著長沙夜色瀰漫的天空,眼角一片潮濕。
尤思萱說,她要是我,早就從21樓跳了下去。
但是她不可能是我,我也不可能是她。
我是家裡的獨女,我還肩負著養老送終的重任,我還有穆紫,我還有
雖然我擁有的東西那麼貧乏,可是,我卻知道,他們沒有了我,會過得很痛苦,所以,我只能活下去。
即便那麼苟且,也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