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清冷聲音,總是漫不經心似的語調,周佑轉身看向身後不遠處出現的百里熙,俊朗的面容微微一變很快恢復如常。
同樣身姿優,周佑清笑道:「阿熙你怎麼來了這裡?莫非是捨不得永安城,捨不得本宮麼?」
深深暮色裡,負手而立的百里熙朗聲而笑:「這些年在永安城裡承蒙太子照顧,讓本王的日子過得很是有趣難忘,本王自然是捨不得太子了。所以,今天匆匆而來,是給太子備了一份禮,只是不知道太子敢不敢收。」
呵,周佑與百里熙明爭暗鬥多年,自然不會真相信他的禮會是什麼好禮。
果然,百里熙的話音才落,就見原本空曠路邊的排排大樹上突然還有火光閃現一瞬,卻不知何時已經有十多名弓箭手站在上面,拉滿了長弓,鋒利長箭正對向周佑眾人。
暮色裡,洛凰雖然看不清周佑的面色,卻能清晰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冷意。
「不知道太子覺得本王準備的這份禮物如何?以太子與本王的好交情,既然要送禮就一定要送個讓太子喜歡的禮物才好,今日時間匆忙倉促了些,若是太子不喜歡這份禮,改日本王另外準備一份好禮送來也是可以的。」百里熙一副很好商量的模樣,一字一字慢聲笑問:「不知,這份禮太子是收還是不收呢?」
周佑心中很不痛快,關鍵時刻百里熙不僅跳出來攪局,還威脅他。
而他,在自己的地盤上,卻被百里熙的手下拿弓箭對著,不得不接受威脅。
心裡很慪的周佑,咬牙笑著,極和善道:「哈哈,阿熙你也說與本宮之間交情好了,這禮你也說倉促,本宮自然不樂意收。你既然說要精心準備,那本宮就先回永安城,等你的大禮了。」
明明看不順眼的兩人,偏偏說起話來一團和氣,好像兩人真是惜惜而別的好友。
就是春語都忍不住拽一拽洛凰的衣袖低語:「小姐,聽著太子和那位暘國的懷王說話也太親熱,奴婢感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何止是春語,就是此時的周佑也已經是寒毛都豎起來了。
強忍著不快,和善的與百里熙辭別後,周佑全程陰沉的面色回了永安城,進到太子府的時候,經過練武場,恰看見掛在一旁的弓箭,再維持不住什麼翩然儒,將弓箭狠狠折斷怒踩了幾腳,周佑依舊難解胸中氣悶。
他就知道,百里熙就是一個會壞他好事的人!
「來人!調動人馬去追百里熙!本宮一定要殺了他才甘心!」
周佑揮袖就要讓人去,剛才他人少不能硬拚,現在還有何懼!
可他才說完,另一邊宋麒卻面色微郁地快步走去,低聲道:「太子,懷御公主想要去太廟祈福九天,下午特向皇上求旨希望太子能同行。皇上他……答應了。」
聞言,周佑沉默一會,好一會才是冷冷笑道:「本宮這個皇妹,還真是一貫的胳膊肘往外拐。」
而父皇居然也答應,甚至提也沒提新晉為駙馬的溫敘之……
真是又憑白放過了百里熙。
不曾想,他居然小瞧了洛凰。
再說,另一邊永安城外。
周佑走了以後,洛凰也才真的看清了沉沉暮色裡的百里熙。
她雖然對百里熙的出現還有點懵,可跟在她身邊的春語在看見百里熙相貌的時候,卻是直接看呆了,甚至都沒察覺到自己握著洛凰手臂的手上有多用力。
「這會看見本王出現是不是很驚喜?」百里熙墨染長眉微揚,眼底笑意暈染開。
「嗯……很驚也很喜。」洛凰如實點頭。
在周佑那扳回一句的百里熙此時心情很是不錯,再看向春語時,亦是難得和善道一句:「春語,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然後,握著洛凰手臂上的力氣更大了。
春語很是激動低啊一聲,就羞紅的面色湊到洛凰耳邊喃喃:「小姐。他他他居然知道我的名字。啊……他怎麼又看我了……」
周佑和溫敘之的相貌已經很是俊朗了,可在這個剛剛化解了她們危機的暘國懷王面前,春語還是克制不住的面色更紅了,何況,他的目光還那麼和善,叫著她名字的聲音那麼好聽溫潤……
對於春語的反應,洛凰想要提醒她,面前的百里熙就是曾經的阿溪。
可百里熙似乎還不想這麼快拆穿,不給洛凰開口的機會,就讓人想將春語帶去了馬車,而他則拎著洛凰回了自己的馬車。
夜色如濃墨潑下,漆黑,更襯得繁星璀璨,清輝月明。
馬蹄聲噠噠一路疾馳。
洛凰看著百里熙,說實話,直到這一刻,她依舊有種恍惚的感覺。
此時他應該要回到暘國了才是,怎麼就出現在永安城外了呢?
百里熙頎長俊朗的身姿帶著某種愜意舒適往後倚靠著,察覺到洛凰的視線,他只是悠然抬眸:「你這麼一直盯著本王看,是不是發現有段時間不見,本王更好看了?」
輕揚的眉,眼角都是風流寫意。
早就見識過某人的自戀,對此洛凰的回答很淡定:「有更帥麼?還不是跟以前一樣。」
「哦,這樣啊。」百里熙更是淡定而欠抽地笑道:「跟以前一樣你還能看那麼久,難怪范先生說女子多是口是心
非,喜歡偏說不喜歡。你放心,往後的時間那麼久,多的是時間讓你欣賞本王的帥。」
她要放心什麼啊,這傢伙的臉皮真是越來越厚了。
一個男子,這樣自戀真的好麼?!
吐槽歸吐槽,過了一會洛凰還沒忘記問出心中的疑問:「阿熙,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你不是應該抓緊時間回暘國麼?」
暘國皇帝百里霈的病情不容樂觀,皇權之爭,越早回到祈城,對百里熙總是有利的。
這樣凝重的話題,百里熙卻只是雲淡風輕地道:「本王若是回了暘國,那你今天豈不是只能乖乖被周佑逮回去了。」
看著他不在意的笑容,洛凰心裡卻是悶悶的,
「阿熙,是我拖累你了。」
當日她信誓旦旦想要幫他,可卻總是事與願違。
「怎麼?你是不是覺得很對不起本王?」百里熙突然湊到洛凰身邊問道。
看著他明亮深邃的眼睛,洛凰先是沉默,而後才是緩緩點點頭。
百里熙平日裡打擊她時從來都不留情,洛凰想,這次也不會例外。
可半晌,卻沒聽見百里熙說一句話。
車壁上夜明珠柔和的光照亮著,百里熙的身影倒映在她的身上,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洛凰卻能感覺到他的視線正落在自己身上。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百里熙開口的話卻是別樣的正直。
「洛凰,或許你覺得自己拖了我的後腿,可在我看來,趕回祈城並不比救一個真心待我的人重要。當日,我既承諾了會帶你一起離開,沒有做到本就是我食言在先,那日你會離開,歸根究底,是因為我不夠強,才會忌憚周佑和溫敘之。」
百里熙素來清泠的聲音,在此時沉沉而溫溫的。
「丟下你一個人在永安城,明知道你被周佑軟禁卻不能救你,那都是因為我不夠強,所以,洛凰,你並沒有拖我後腿,因為我若強大,就不會讓你產生這樣的愧疚感。」
洛凰望向他,這樣的百里熙,面色沉靜,鎮定從容,一字一句緩緩說出的話,很輕聽在洛凰心中卻擲地有聲。
握緊了手,洛凰道:「阿熙,你……」
百里熙端坐在那姿態優看著她:「如何?」
「你……能不能別這麼正直的說話,我不習慣,都要懷疑你是不是別人假扮的了。」
百里熙:「……你,洛凰啊洛凰,本王真是對牛彈琴了。」
看他恨其不爭地看著自己,洛凰其實也很委屈的。
在她面前從來喜歡毒舌打擊的人,突然說出這麼正直安慰的話,尤其說的不是「本王」還是「我」,這樣平易近人的百里熙能不讓人懷疑才怪。
想想也是自虐,洛凰只覺得這會看他不掩嫌棄的眼神,竟覺得很……舒適?!
扶額,洛凰突然很憂桑的發現,再這樣下去,自己以後在百里熙面前恐怕很難翻身了。
想像著那種被百里熙看扁的日子,洛凰直搖頭,不行不行,那太可怕了。
在自身氣勢低迷的時候,洛凰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做什麼來挽救一下。
雖然她是拖了百里熙的後腿,可在永安城的這些日子裡也算有收穫,而那個收穫,就是周佑手裡的那封帶有九龍印的信。
九龍印乃是暘國皇家寶物,能接觸到它的人身份必定也極為尊貴。
暘國皇室裡的事情,洛凰雖然知道的不多,可百里熙這個暘國皇家人,卻未必不能猜測出一二。
「阿熙,你看這上面的九龍印,這是暘國那邊買通了翠環與周佑串通的人給的信物。你可能想出,誰最有可能接觸到它?」
明珠的光芒下,信上的九龍印的印記依舊鮮紅,洛凰翻看著手裡的信,還是不死心的想要再找出什麼端倪來。
可百里熙卻只是掃了它一眼,然後從洛凰的手中接過,散漫道:「別看了,這上面的字都是一個個剪下來湊成的,那人辦事一絲不漏你看不出什麼的。」
一邊說著,百里熙一邊將手中的信撕掉。
「喂,就算找不到線索,你也不用撕掉哇。」洛凰想要去阻止,怎奈百里熙身形上比她佔優勢,她只能看著好不容易得來的信變成片片碎片。
「既然無用,自然不必留。」
「就算沒用,那也是我好不容易從周佑那得來的。」洛凰原本還有些不快自己的勞動成果被百里熙這麼輕易對待,可瑩瑩光芒下,依舊笑著的百里熙眼中好像突然染上了一分灰蒙,讓她哪裡還有什麼不快,話語瞬間也是一轉:「嗯,你說的也對,既然沒用,是不必留著。」
說是這樣說,洛凰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那之後的百里熙好像比之前更沉默了些,看著他又恢復成淡漠疏遠的模樣,洛凰覺得這樣入春的夜晚也還夠冷的,當即覺得還是換個馬車吧,對著可愛俏麗的春語才是更好一些啊。
在她下車的時候,原本以為情緒低落的某人,卻突然叫住了她,笑問道:「要不要跟本王打賭,看春語什麼時候才能認出本王?」
洛凰:「……王爺,你還有這興?」無不無聊?!幼不幼稚?!
當然後半句話,洛凰只是在心中腹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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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對此,某王爺則是很高深地看她一眼道:「趕路,何必那麼沉悶。」
洛凰:「……」
百里熙怡然自樂道:「賭十錠金子。」
於是,還在嫌棄某王爺無聊幼稚的某人當即改口:「好,三天為約,超過三天十錠金子就歸我了。」
出門在外,沒錢寸步難行,錢財當然是多多益善。
而且,以她對春語的瞭解,洛凰敢肯定,三日之內,春語一定不會發現。
「好,那就三日為約。」
洛凰覺得勝券在握,某王爺卻也笑得很是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