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醫術大會第一場。
來參賽者約有五十人之眾,每人抽取了三十個號碼後,回到屋子內為他們各自準備好的隔間,計時開始的同時,被抽到號的病患依次進入。
兩個時辰,每人三十個病患。
比賽地點外人山人海,屋內雖有隔間,卻是簡單一道屏風將各個大夫隔了開來,而站在外間的人,可以清楚看到整個治療過程。
竺幽二人趕到時,裡面已擠得密不透風。費力撥開人群擠了進去,她一眼便看到了韓無期。
盤膝端坐於其中一個隔間內,依舊一襲白衣,長長的黑髮被一絲不苟地束起,落發柔順地垂下來,白衣烏髮,襯得那沉靜面容分外出塵。
竺幽不懂醫術,但見他有條不紊地將手中薄刀在火上烤過,戴著銀絲手套的手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靈活翻轉,她甚至沒來得及聽到那病患因被刀切割皮肉而發出的慘叫聲,他已遙遙舉手示意。
有舉辦方的人過去查看,然後是一聲嘹亮的「韓無期,一人。」
人群中頓時爆發出一陣歡呼。
因有時間限制,比賽選擇的病患皆為當場即可見效的,以方便查看效果。
「這韓大夫果然名不虛傳,看他手法之精煉,氣勢之沉著,不愧於天下第一的稱號啊。」
「就是就是,我家妹妹臉上長的痘子不知他能不能給治好,我要早點去排隊了。」
「那百草谷的名額可是難搶得很呢,每日只診十人,這規矩也忒嚴苛了些。」
「名醫嘛,總是要有些架子的。」
耳邊是人們竊竊私語的聲音,竺幽雙手抱胸看著他的方向,眼睛一瞬也不瞬。
「竺青,你說他這次能拿第一麼?」
男子站在她身側,眸光微動,微微勾唇道:「不一定。」
她有些疑惑地看向他,耳邊卻猛地傳來與剛才一致的嘹亮聲音:「程復,一人。」
竺青低頭,明澈的眼睛裡有光芒一閃而過,竺幽看清,他是在說:「看吧。」
人群中又爆發了一陣新的竊竊私語。
「程復?」
「是江湖上新興的醫仙堂堂主,開堂之初便揚言要取代百草谷的位置,狂妄地很。但其實力確實不差,誰勝誰敗,尚是未知數。」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與韓無期相距較遠的一個隔間裡,坐著一個滿身黑衣的人。透過陽光照射下來的光線,隱隱能看到他身上暗紅色的紋路。
只一眼,就讓人有很不舒服的觸感。那是與韓無期完全不同的氣場,他坐得很隨意,完全不似一個大夫的做派。可人們向來只看重醫術,至於個人舉止之類,在他們模糊的認知裡,統統歸於「特色」。每個大夫,都有自己的特色,這與求診者無關。
一個時辰到,舉辦方報了個數字,韓無期目前成功診治十五人,程復十五人,另有同和堂莫天,成功診治十人。
這是目前領先的三位大夫的成績,向來獨佔鰲頭的韓無期,如今被放在與另一人並排的位置上,這場比賽無意中以勾起了觀眾極大的興趣。
不時有人說,經過這一場比試,醫界指不定要有大的變動。那個號稱要取代百草谷的醫仙堂,說不定真的能顛覆百草谷的位置。
沒有中場休息時間,竺幽目不轉睛地看著場中無聲交戰的兩人,一黑一白兩個身影,白的儒沉靜,如出塵謫仙,雖性子冷了些,但只一眼,就能讓人產生信任。
而黑的那個,她怎麼看怎麼不舒服。
就這麼被身邊的人帶入了比賽的氛圍,她心中甚至開始緊張,最終結果如何,她很緊張。
一道戲謔的聲音響起,「這種比賽看看便好,你別太入戲。」
抬眼對上竺青似笑非笑的眼,她心一虛,猛地將自己從這緊張的氣氛中抽離出來,嘴硬道:「才沒有!」
再抬眼看向韓無期,正是先前的患者離開,等待下一個患者進入的間隙,他似是累了,目光似有似無地向遠方空望一眼,而後精準地落到了她的方向。
竺幽忙一矮身,躲過了那兩道冷沉的視線。
現在還不是時候。
韓無期收回視線,方才分明有很強烈的預感,可他望過去時,只看到一個面容清俊的男子站在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輕易與旁人隔離開來。
下一個病患已到,他收回視線,開始下一輪的診治。
結果很快出來,舉辦方宣佈了第一輪比試的結果,通報了前十名的名次及成績,遙遙領先的兩個,韓無期與程復,成功診治人數均為三十人,但因程復比韓無期快了那麼一點,最終的第一名為程復。
人群中有短暫的靜默。
而後是群眾熱烈的議論聲。
自九年前揚名,韓無期在世人眼中一向是個醫界第一的代號,可如今,竟被看似狂妄的醫仙堂比了下去,雖只是第一輪比試,可這樣的結果帶來的震撼,無異於晴空乍響的驚雷。
而那當事人,卻如沒事人一般,起身拍拍衣袂上沾染的塵土,緩緩走出屋子。
一雙手攔在了他身前。
韓無期抬眼,是笑得陰沉的程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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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恭喜。」平淡無波的聲音,配著一張沒有表情的臉。
「呵呵……」程復低聲笑,「韓無期,我會讓百草谷,身敗名裂。」
冷沉的眼中眸色不變,他靜靜看著面前狂妄的男子,緩緩開口:「那便放馬過來。」
兩人距離極近,從竺幽的位置,並不能聽清對話。
竺青淡淡開口:「這程復,倒有點真本事,說不定可以為我們所用。」
低頭看向身邊的女子,她嬌俏的臉上卻是凝重的神色。
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她依舊直直地看著遠處的兩人。
下意識地,就不喜歡那個程復。
見她不作聲,竺青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嘴角輕輕勾起一個弧度,他家小姐,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
第二日,武林大會的第一場,醫術大會的第二輪。
因是以個人身份參加,竺幽需先參與擂台賽。
先前扮作車伕時為了效果逼真,她沒有帶劍,於是這次,改用更趁手的長鞭。
按照報名先後進行筆試,竺幽二人在台下觀看了片刻,擂台賽幾勝幾敗,到目前為止,守擂時間最長的人,也不過守了三場。
下一場,一個頭戴黃巾,滿臉絡腮鬍子的人上場,豪氣干雲地一抱拳:「黃城派羅峰。」
這裝扮,這氣場,竺幽忽的笑開,倒是跟他們安寧寨很像嘛!
似是聽到了那一聲笑,羅峰望下去,台下一個絳紅色衣裝的嬌俏女子直勾勾地看著他,笑得毫不掩飾。
臉驀地一熱,琢磨著那笑聲的含義,想起先前與青城派的人偶遇。
「黃城派,要模仿我們也做得高明些,還這麼個裝扮,其實你們是山賊吧?」
當時見遇到了名門大派,還客氣地與他們打招呼的羅峰一愣,火氣暴漲,那幾人已走遠了。
青城派,我一定要將你們打得潰不成軍。
因此此刻看著那嬌俏的姑娘,他心裡又湧上些暴戾之氣,連帶著對青城派的不滿,悉數化為手裡凌厲的攻勢。
二十招。
先前那辛苦守擂三場的擂主被踢飛下去,急急被送往舉辦醫術大會的屋子。
羅峰挑釁地看了竺幽一眼,那眼神像在說:「笑什麼笑,小爺會讓你看到我的厲害的!」
竺青捅了捅身邊的女子,「噯,那人恨上你了誒。」
竺幽有些哭笑不得,她明明是很賞識他的好嘛!
新一輪擂主,羅峰,目前已守擂五場。
於是,當名單上最後一位參賽者竺幽上場時,底下觀看比賽的人皆在竊竊私語,今日的擂主,是羅峰無疑了。
唯有竺青含笑看著她,低低在她耳邊說了一句「下手輕些。」語氣裡滿是幸災樂禍。
竺幽明媚一笑,一個騰身,人已如輕盈的燕子,穩穩當當地停在了擂台之上。
羅峰眼中全是震驚,方纔她在台下笑話自己,他不過以為她是個看客,他便好勝心起,想要在她面前表現一番,可萬萬沒想到,她竟然也是來參賽的。
這麼個千嬌百媚的小娘們,他可怎麼下手?
在他猶豫的當口,竺幽已笑著抱拳:「安寧派,竺幽。」
台下哄地一聲響,安寧派,這個名字委實秀氣了些。
羅峰心情有些複雜。
他原以為女子嘲笑他的原因與青城派是一樣的,可如今,她自己也被人嘲笑了,他又生出些同情的情緒來。
心思幾番周轉,他也抱拳,對竺幽道:「姑娘,我讓你十招。」
竺幽挑眉,心裡暗暗笑話他,一轉眼卻接觸到台下竺青一臉戲謔的笑,那笑容是在說:「十招,人家是個老實人,你可別欺負人家。」
隨即肅容,面向羅峰道:「你這是看輕我?不若這樣,我讓你十招,若你能打贏我,竺幽隨你處置。」
羅峰臉又是一熱,這姑娘,脾氣還挺大。只好抱拳抱歉道:「是在下唐突了,我們公平比賽,誰也別提讓。」手中短刀在位,人已擺好了姿勢。
竺幽將腰間長鞭抽出,纖細的腰身,層層盤繞的長鞭,一雙纖纖玉手握著鞭子一端,瀟灑利落地一甩,鞭子在空中一聲炸響。
絳紅色的嬌俏容顏,映著暖暖的日光,落下一個動人心魄的影子。
未再多言,兩人已交上了手。
短刀映著日光,折射出耀眼的光芒。羅峰雖身形魁梧,卻靈活得很。那女子自不必說,身輕如燕,明明看著那麼嬌媚的一張臉,手中長鞭卻舞得凌厲無比。
兩個身影糾纏了片刻,竺幽唇邊噙著一抹笑,長鞭已牢牢卷在羅峰頸上。
十招。
羅峰收刀抱拳,面上是全然的敬佩,「羅峰認輸。」
那女子背著光站在台上,裊裊婷婷的身姿,細長的柳葉眉下一雙杏目閃著靈動的光,不管怎麼看,都是一道絕美的風景。聽了他的話,女子展顏,姿態瀟灑地抱拳,「承讓。」
台下已是一鍋沸騰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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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初時她上台,人們只抱著看好戲的心態,想嘲笑這女子的不自量力,可如今她那麼輕鬆就贏了守擂五場的羅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嘖嘖,果然,人還是不可貌相啊。
下午的比試,有得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