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掣峰伸手拿出手機,隨手撥了一個號碼,還不待對方開口,就問:「你在哪裡?」
對方嘰嘰喳喳了半天,聽得他直皺眉,不待他說完,果斷的開口道:「行了,趕快出來,皇朝等你!」
手機隨手一扔,腳底一踩,車子的速度更快,到皇朝竟只花了十幾分鐘。一進門,大堂經理便迎了上來,見他面色沉沉,也不敢多耽誤,帶著他一路就往包間走。
平日,顧掣峰很少來這裡,但今天,他想來,想找人喝酒,哪怕是打架都成!他早已經過了衝動的年齡,可今天他似乎平靜不下來了。
王俊來的時候,顧掣峰已經喝空了七八個瓶子了,清俊的臉上顯示著內心的煩躁,雙眼腥紅,卻還像一潭水,深不可測。
顧掣峰啊!顧掣峰啊!難得啊!
王俊的好奇心一起來,一下子忘了「死」字怎麼寫,不禁調侃起來,「喲!這是不是顧總嗎?怎麼喝成這樣也不找幾個小姐來啊?」說著又朝隨他進來的大堂經理道:「郭經理,你這經理越當可是越沒勁了啊!」
王俊與顧掣峰關係不一般,郭經理卻遠遠比不上,他哪裡敢拿顧掣峰開玩笑,聽著王俊的話,驚出了一身冷汗,忙道歉,要出去找小姐,顧掣峰卻揮了揮手,「你先出去吧!」
郭經理如得了大赦一般,忙點頭,逃跑似的出了門。
王俊搖頭笑了笑,踢了地上的一個酒瓶子,再看了看他身邊空空的瓶子,道:「這是怎麼啦?喝成這樣?」
這一瓶十幾萬的紅酒還真就當成水喝了?
「放心吧!我清醒得很!」顧掣峰說著,喝了一口,王俊笑了笑,沒有說話,坐在了他的對面,翹起腿來,悠閒地欣賞他的醉態。
顧掣峰扯了扯自己的領帶,將一隻手臂隨意搭在沙發邊緣,又喝了一口酒,似是隨口說道:「她回來了!」
王俊臉上的笑容一滯,點了一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意味難明的看了他一眼,臉上難得的帶上了認真,道:「那你想怎麼樣?」
「呵!我想怎麼樣?今天小莘也問了我這個問題,」顧掣峰冷笑出聲,又喝了一口酒,「我要是知道該怎麼樣,我今天就不會坐在這裡喝酒了!」
「彭!」
手狠狠一甩,酒瓶被狠狠地砸到牆上,卻沒有碎,掉下來後,又在厚厚的地毯上無聲的滾了好幾圈,最終停在了沙發旁。
王俊看了一眼那酒瓶,皺了眉,他很少這樣失態過,即使當年在他父親的葬禮上,面對那一大群鬧事的人,都沒有!
顧掣峰他們幾個發小不同,他自小家裡遭受過變故,人成熟的早,自制力好,不喜形於色是他成功的秘訣之一。什麼時候失控過?什麼時候見他大醉過?王俊現在都想不起來了。
他心裡也氣憤,嘴上卻不留情面,譏諷道:「你這是幹什麼?不就是一個女人嗎?用得著你這樣?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你要是真的愛著她,就去把她追回來啊?」
「愛?」顧掣峰淡淡的反問,也不知道問的是誰,想起今日在醫院她目不斜視的冷淡模樣,心裡就存了一股怒氣。隨即冷笑出聲:「那種女人一抓一大把,我顧掣峰怎麼可能會愛上她?」
王俊一聽,也不客氣起來,聲音不由得放大:「是!你不愛她!那你現在這樣又算什麼?我早就跟你說過,讓你自己想清楚的!」
「呵呵!」顧掣峰慘笑,「算什麼?我也不知道算什麼!她如今兒女成群,我都不知道自己算什麼!」
王俊一驚,「她結婚了?」
「結婚?」顧掣峰臉色一變,陰鶩之氣立時從墨瞳中蹦出,手指不時地摩挲著手中的透明酒杯,發出刺耳的吱吱聲,冷哼道:「沒有我的允許,她想結婚?做夢!」
王俊聽出了一絲不尋常,心中一緊,脫口問道:「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我現在覺得你的話挺對的!」顧掣峰手中再次狠狠一捏酒杯,又忽然輕輕地放下,神色早已恢復如常。
顧掣峰起身拾起了被擱在沙發上的外套,一舉一動有條理至極,哪裡像是喝醉了的人,心裡不由得一緊,「你想幹什麼?」
顧掣峰心思深,溫潤時如玉,冷漠時如冰,狠厲時如狼,一旦他真的下手,他們幾個合起來,只怕也不夠。王俊看他嘴角泛起的笑,眼裡閃出的光,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沒什麼!」他拍了拍外套,看了一下手錶,九點一十五,正好,對上王俊詫異的眼,意味深長的一笑,道:「你自己慢慢喝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走了幾步又忽然回頭道:「我現在覺得你說得對!我既然已經放過她兩次了,這第三次她又不請自來,那我也就沒什麼好客氣的了!事情不能都由她一個人做主,你說是不是?」
王俊卻再次生生的打了個寒顫,哪知,行至門口的人忽然若有似無的嘟囔了一句,「我本來就沒想讓她再離開!」
王俊摸不著頭腦,看著一片狼藉的豪華包廂,不禁大吼道:「那你讓我來幹什麼?」
剛關上門的人又突然折回來,一笑:「讓你付賬!」
王俊頓時想舉起拳頭衝過去,不過,心裡又難免替顏柯擔心起來,老虎身上拔毛這種事情,只怕也就她敢做了!
這兩人兜兜轉轉這麼多年,到底對誰錯?誰能分得清楚?
**一整天,顏柯都陪著母親
,他們只問這些年過得好不好,其他的一概沒問。顏柯一一答道,唯獨隱瞞了孩子的事。如果被他們知道她當年是帶著球跑的,只怕顧掣峰這輩子都別想再安寧了。
不是她心疼他,只是事到如今,她只想安安靜靜的將兩個孩子撫養長大,別的她不敢再有期待,也不想再和顧家有什麼牽扯!
季子棋下班時,來看顏母,想送顏柯回家,可顏柯說什麼也不肯回去,說是想陪陪母親。
晚間,顏母看出了女兒眼中的疲憊,執意讓她回去休息,顏父也在一邊勸慰,她拗不過兩位老人,只得回去。臨走了,顏父才說了一句,「小莘沒有在家裡住,家裡只有李嫂在,你自己回去,小心點!」
「知道了!放心吧!」她很感激父親的細心,知道他是怕自己面對顏莘尷尬。
雲川,六月的夜風是熱的,風吹在身上都沒有感到絲毫的涼爽。她提著行李袋子剛走出醫院,汽車的鳴笛聲就響了起來,車燈閃了閃,季子棋大步走了出來。
季子棋朝顏柯行了一個標準的紳士禮,笑著道:「美麗的小姐,不知在下可否有幸送你回家呢?」
她沒有想到他會去而復返,毫不客氣的把行李往他身上一塞,嗤笑道:「行了!別拿你那泡妞的一套來噁心我了!」
早料到了她的舉動,季子棋佯裝心痛:「哎!你就不能配合一點嘛!好歹也該說一句,『那不知公子可否和奴家共度良宵呢』這樣才好啊!」
「呵呵!」顏柯笑嘻嘻的捧起他的臉,狠狠地揉了揉,對於他的心痛無動於衷,「沒想到你還是那麼不要臉!」
「真是死沒良心的丫頭!虧我還大老遠的跑回來接你!」
「好啦!好啦!我錯了,你別再念了,先送我回家,行不行?」顏柯不管他的埋怨,插科打諢推著他就要上車。
季子棋無奈的搖了搖頭,傾身靠近她,把嘴湊到她面前,道:「那你先親我一下!我就送你回去!」
顏柯毫不猶豫的拍了一下他的頭,季子棋摸了摸自己的頭,笑得無聲,熟悉的動作總是帶著天真年少時期的無知懵懂。
一次,顏柯和同學打架,輸了,季子棋氣不過,趁著放學找到那小孩,一拳過去就磕掉了人家門牙,偏偏那小孩的父親也是個大人物。學校都得罪不起,只好通知了雙方的家長。辦公室裡擠滿了人,主任、班主任、顏父、顏柯、季父、季子棋,還有被打的小孩的父母。
除了顏父,大人各個面容嚴肅,小顏柯不懂,卻也知道自己闖了禍,緊緊地著抓著父親的衣角,睜大了眼睛。顏父一臉坦然的細語安慰,「沒事!別怕,乖!有爸爸在,沒人敢再欺負你!」他的話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讓她顫抖的小身子安穩了一些。
顏父眉毛一挑,等那邊的家長嘰嘰喳喳控訴完,對著一旁一言不發、雙眼瞪著季子棋的季父,語重心長的勸慰道:「老季啊!你也別氣!男孩子嘛!總歸是淘氣了一點,好好管管就行了!」
這話?季父和知情的班主任、主任頓時瞪大了眼,敢情這事不關他女兒什麼事了?
季父當時那個氣啊!心裡的火氣蹭蹭直冒,可又真的不能把他們父女倆怎麼樣!圈子裡誰不知道,顏父是出了名的妻奴、女奴,要是誰真敢讓他家女兒少了一根頭髮,那就別想再安生!
看著悠閒地笑著的顏父,季父氣不過,看到自家兒子還朝著人家小孩瞪眼,抓起牆角的掃帚,就往季子棋身上掃去,季子棋被打了滿屋子跳。
於是,那個小辦公室裡最後就只看到了他們父子倆蹦跳的身影。最終,掃帚斷了,季子棋被打趴下了,那孩子的父母最終也沒再說什麼了。
夜裡顏柯偷偷的翻過圍牆,按照慣例給季子棋上藥,當季子棋把衣衫一掀開,小顏柯看到他身上一條一條的紫紅色的傷痕時,當場沒忍住就哭了。
季子棋見把她惹哭了,立馬翻身過來,哄道:「不哭啊!乖啊!我沒事,真的沒事!你看!」為了讓她相信,還專門往手上的血印子狠搓了幾下,疼得他齜牙咧嘴,卻依舊咬著牙,忍著痛,安慰小顏柯。
小顏柯見著他忍痛的樣子,好氣又好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季子棋看到小姑娘笑了,也跟著笑了。可眼前的小姑娘,嬌嬌滴滴,清澈的大眼裡正掛著透亮淚珠,像水晶,又像清澈的湖水,他彷彿著了魔一般,嘴巴不自覺地就湊了過去。
溫溫熱熱,柔柔軟軟,感覺真好!小顏柯卻是明顯的一愣,隨即心跳如雷、臉色緋紅,猛然推開了他,不再管他的痛呼,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