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往常一樣,每天早上送好顧浩然上了校車,就買菜回家。做好家裡衛生,如果天氣好,有太陽公公出來賞臉,我還得手洗兩大盆的襪子、內衣、內褲。洗曬結束後,煮碗雞蛋面填飽肚子。瀏覽幾條新聞。再發表,刷新一下微信,感歎一下目前半解放的幸福生活狀態。順便再發條微信動態,記錄一下顧浩然上幼兒園以來,從新奇,到抗拒,到接受,再到快樂的去學校的心情,以及和他呆萌帥的,各種身影和表情。接著再在朋友圈裡,對朋友們發表的狀態,送些愛心,點些贊。跟聊得來的婦女朋友們,一起交流一下時尚八卦,育兒心經。吐槽一下家裡老公的不聽話,或是不管孩子。然後再忿忿不平,咒罵某個地方城管的邪惡,和不作為,暴力的強拆人家房屋。毆打小商小販等。在評論框裡,惡狠狠的扔完炸彈,和血淋淋的菜刀後,轉而又扼腕歎息,最近某個小孩,疏於照料,不幸掉樓致死的新聞、、、。每天,我不出百里地,就能在手機上縱覽天下事。雖然婚姻,把我故步自封在狹小的世界裡,但在這來之不易的半自由生活中,我想學會如何做一隻快樂的,知曉天下的井底之蛙。而不是與世隔絕的呆在井底,自怨自艾。
顧浩然上學後,為我留出的幾個小時的空閒時間,是我一直以來,做夢都想有的自由時間,現在我終於盼來了。我以為,我會放鬆愉快的,享受一段這樣難得的時光,接著提高一下廚藝,研究幾個新菜。能不停的得到顧浩然的大拇指,是我煮菜做飯的動力。然後繼續學習些育兒知識,把顧浩然養育的更好些。再繼續心中的計劃,去進修一下化妝技術。把外語也學起來。我以為,每天把當下過好,一步步的篤定的往前走,忘了無性婚姻的煩惱,繼續苟延殘喘的在這場婚姻裡前行,慢慢的就會把心裡的空虛遺忘。說不定哪天我活的高興充實了,一下子就能忘記對顧向東的所有愛恨情仇,我又能接納他,重新開始呢。但後來經過時間證明,我的想法是錯的。我不知道自己對顧向東的愛有多深,但後來時間只證明了,我對他的恨很深,深到不可原諒,深到我再也不想愛他。
這天,我照常來到毓珊家報到。自從笑薇治療後,精神狀態大不如她從前生龍活虎的樣子。現在,她在店舖沒坐多久,就會感覺到累,要回家休息。因此,圈裡幾個要好的朋友,也隨她轉移聚會地點,經常到毓珊家報到。
進了家門,我自己隨手扒了一雙藍色涼拖換上。毓珊在廚房正在煮飯,一副賢妻良母的樣子。從笑薇病情復發後,見到她的大部分時候,她都是猛烈的吸著香煙,陰沉的站在角落煙霧繚繞的畫面裡,安靜的看我們跟笑薇無所顧忌的打趣閒聊,偶爾出來插句話。我已經很久沒聽她講黃色笑話消遣我們了。看見我進門,她用眼神跟我打了個招呼,轉而繼續盯著鍋裡的菜。
我把帶來的一束紅玫瑰,放在電視櫃上。笑薇在洗手間,剛洗好頭髮:「寒雪,你來了。你快來看,我掉頭髮了」。我應聲走過去,看了一眼散落在浴室地面上的一地頭髮,心裡有些被驚嚇到。但我臉上的表情,掩飾的極好,趕緊露著淡定的微笑「看來你真的要換髮型了。沒事,這是做化療後的正常反應」。笑薇臉上同樣淡定,她順手在她頭上擄了一把,一大撮頭髮在她的指縫中帶了下來「你看,掉的很厲害。現在感覺風一吹,就掉了。乾脆你下次過來,把理發工具帶過來,給我全部剃了算了。免得掉的屋裡到處都是,毓珊還得打掃」。我嘴裡回應著「好,理了也好。天氣熱,理短了還涼快。顧浩然昨天也剛理過發,你也要求理,你們太有默契了」
「臭小子,要不是我剛做治療身上有輻射,就把他帶過來,幾天不見他,還挺想他的」
「沒事,再過兩天就週末了,我讓他來看你」。一提到顧浩然,笑薇臉上就會浮現一副寵溺的笑容,似乎都忘記了自己身上的恐懼和疼痛。我心裡還在震驚那撮擄下來的頭髮,想像著笑薇內心各種害怕和無助。但我什麼也幫不了她,直覺告訴我,她的生命似乎開始了倒計時。那一刻開始,我心裡湧起了一股,無法言說的失落和無助。我不敢再猜測笑薇往後的病情。我從此關閉了眼睛,和耳朵,不再猜測她的未來。也不想接受她生病以來,被病魔把健康日漸摧毀的殘酷事實。我決定在目前,在她還活著的時候,能不留遺憾的為她做點什麼,陪她好好走完她人生的每一天。
笑薇走到客廳沙發坐下,看著電視櫃上的花,露出一副溫柔的笑臉「你怎麼還買花了」
「你不是喜歡紅玫瑰嘛,替你偶像(顧浩然)給你買的,放家裡給你養養眼,滋養一下心情」
「還是你想的周到。毓珊就沒想到」
「不許冤枉好人啊,你過生日的時候,她不是也給你買過嗎。再說你看她現在整天給你煮飯煲湯,還要帶你去看醫生,一片真心,天地可鑒」
「有你們真好。她最近倒是挺累的」。說到這,笑薇含蓄的笑著,一臉幸福感動的樣子。
在瑪人預言要世界末日的2012年情人節,和笑薇生日的時候,毓珊公開買了玫瑰花束,和蛋糕,說要替笑薇未來的老公,送給笑薇。在笑薇一臉幸福的笑容下,她們親密的讓人匪夷所思的姐妹親情,不言而喻的大白天下。從此,朋友圈都知道了她們這對,義結金蘭的姐妹。
就在那時,笑薇一臉喜悅的跟我說,她喜歡花,喜歡紅玫瑰。因此後來,我經常去毓珊家報到時,總是在我們小區門口的花店,隨手包一束鮮花,拿過去,插在電視櫃的花瓶裡。雖然我送的是紅玫瑰,並沒多大意義。對笑薇來說,她喜歡紅玫瑰,是期望能有一個能帶給她愛情和幸福的人,只有那個人送的紅玫瑰,才是她想要的。我送的,不及笑薇心中所期待的,但我比她本人,還迫切希望,那個能讓她安定,能帶給她幸福,和快樂的人,能在她生命中,盡早出現。我希望她今生,能遇到一個疼惜她的人。這個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這樣,假如笑薇將來離開人世,起碼也能讓她嘗過甜蜜,有過幸福的經歷,不會只有苦澀和有遺憾。
沒過兩天,我帶著給顧向東,和顧浩然理發的工具,給笑薇剃光了頭髮。她戴上了一頂,由毓珊為她精心挑選的瑞貝卡假髮,一頂深咖啡色的短髮。笑薇戴上假髮套後,看著跟健康人無異,圈裡幾個婦女朋友,圍著她的假髮一頓贊。
從笑薇生病後,那些平日裡被笑薇的熱情,和真誠打動的朋友們,紛紛從外地各個地方,趕來上海看望她。給她湊份子,給她鼓勁,祝她早日康復。我也不例外,先後湊了兩個加起來,不到五位數的份子錢,遞給了她